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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波瀾不驚地開始新工作,除了報到的第一天偶遇喬安和陸遠揚嚇到腿軟,再沒什麼新鮮事。陸遠揚不是我的直屬上司,我的雜誌是一個廣告集團下隸屬的時尚雜誌,本來就不是什麼不可或缺的部門,更何況我這個夾雜在各種奢侈品廣告中的湊版面的欄目。我不用坐班,也沒什麼人有空管我,定期向我們欄目的負責編輯彙報情況,所謂的工作壓力無非是到處去尋找失戀的人。我的搭檔是個叫陳喬治的小Gay編輯,即便眉毛修得有款有型但依舊無法掩飾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綠豆眼。陳喬治總在忙碌,總在焦慮,每天都在MSN上催我一小時稿,再把半小時罵領導有機穿插在一小時催稿中,等他抱怨痛快,說聲加油喲,閃退,下線睡覺了。每當他鼻頭稍顯油光,就到處找吸油麪紙,動作像卓別林的電影,由於幀數過少,人物帶着小幅跳躍。
唯一新鮮的,是時尚雜誌的工作和我原本想象的大相徑庭,大多數光鮮的美女月薪微薄,勉強支撐房租,但所有人都在氛圍的壓迫下和上司的鼓吹中拼命購買奢侈品。像喬安說的那樣,奢侈品這種東西把女人的慾望展現得盡態極妍,像個貪得無厭的小蜜。每個大牌總在商場一層擺上自己的化妝品、香水,這就是奢侈品裡的入門級別,讓那些月薪三千的小白領忍飢挨餓也能擁有。當你有了香水,你就會渴望零錢包,有了零錢包又開始對錢包垂涎欲滴。
“可是我喜歡慾望。”喬安說,“如果沒有慾望,人和這個三文魚刺身有什麼區別。”她從超市冰櫃裡拿出切成小片的刺身,放進我堆滿零食的購物車裡。
“我覺得三文魚刺身沒什麼不好啊。”像有時我看到朋友家養的貓貓狗狗,過着比虛假樓盤廣告還驕奢淫逸的生活,下輩子當狗絕對是奢華體驗啊。
我有個朋友養了只貓,每年她買貓那天都得讓我們給它過生日,它只吃凱司令的栗子蛋糕,有一次我沒買到栗子蛋糕,給它買了塊同樣復古的紅寶石奶油小方,它舔了一口,非常不滿意地扭頭走開,再也不看蛋糕一眼,你知道我朋友幹了什麼事兒麼?她把蛋糕推到我面前說,別浪費了,你吃了吧。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用勺子把貓舔過的那塊一撇,自己吃了起來。就這貓,還他媽得抑鬱症,得每個禮拜帶它去獸醫那裡做心理治療,聽歌做SPA玩遊戲。獸醫說,你得讓它多運動,健身能緩解病情,於是她買了一套貓用健身器材,這套器材讓她吃了一個月的泡麪。我要是它們該多好,平白無故被人養着,度過無知卻自得其樂的短暫一生。
不過,我一直不喜歡慾望,可能是因爲我懶惰。我覺得這玩意兒只是一層誘人的漂亮糖紙,裡面卻包了一顆倔強的石子。有次我們部門破天荒地加班,我也被叫來幫忙,我本以爲辦公室會是一片酒池肉林的景象,桌上擺着好萊塢片場似的流水宴,沒有葷腥,只有火龍果的水果冷盤和加多色素的馬卡龍,再配上綠色玻璃瓶裝的蘇打水,那一定是一個高雅和諧裝丫挺的場面。沒想到我一走進去,一股泡椒鳳爪混合老鴨粉絲湯的味道撲面而來,所有女孩的眼線都暈得像熊貓,沾了一嘴的蘇打餅乾渣。
你看,只有脫下糖紙時,她們爲了房租拼命時纔是一塊石頭真正的慾望。
“倪好,別愣着了,沒看大家都忙死了嗎!”陳喬治又焦慮地跑到我面前,抽出一張吸油麪紙遞給我,“看你那大油腦門,跟掉地溝裡似的,快吸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