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戈覺得秋無際現在有點想拐自己去書裡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有一種“如果兩邊不通了，你能和我一起留在那個世界也挺好”這種意思在。
雖然秋無際沒有明說……總感覺是有的。
細想起來好像也確實問題不太大，但至少要等將來好好給爸媽養老送終之後才行吧，要是現在直接分隔兩界那當初還不如射牆上，所以秋無際當然也不好意思說。
但實際上楚戈覺得這不太可能辦到。
因爲一旦不通了，自己應該也就投射不進去了，可沒那麼好的事情。
沒有僥倖，不能鬆懈。
兩人風風火火地離開老巷子，搭上地鐵回到租屋，秋無際就掏摸出小鏡子研究，楚戈便鑽進屋裡翻開了老爸留下的名著。
扉頁就寫着遒勁有力的鋼筆字：“別人也寫黃色，我兒子也寫黃色，可這水平差距怎麼這麼大呢？”
楚戈：“？”
爸，咱不興和名著比啊，咱就是小白文，您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繼續看。
“主要是別人描寫那麼露骨，我兒子怎麼不敢呢？”
楚戈：“草。”
敢情這版是無刪版，寶貝啊這是。
“至於世情紛紛，直如真實，我就不指望我兒子了……如果有那一天，那他筆下便有世界，豈止千鍾黍，豈止黃金屋，豈止顏如玉！相親相親，又相甚鳥親？”
楚戈神色嚴肅下去，看着這句話看了好久好久。
老爸是有預感？
還是望子成龍的一種期許而已？
想看更多，沒了。
扉頁上寫這個，不像筆記，不像心得，反倒像是留給他楚戈看的一樣。
想必也知道，留本毛選楚戈不會看，留本《金X梅》，楚戈帶回家的機率99%。
楚戈想着又想喊一聲草。
翻開第一頁序言，沒有筆記，倒有一條下劃線，標出序言中的這麼一段：餘友人褚孝秀偕一少年同赴歌舞之筵，衍至霸王夜宴，少年垂涎曰：“男兒何可不如此！”褚孝秀曰：“也只爲這烏江設此一着耳。”同座聞之，嘆爲有道之言。
楚戈撓撓頭。
其實吧，這本書的勸誡和諷刺之意是很明白的，開篇第一章就大段大段講酒色財氣的危害，然後引出“有這麼一個叫西門慶旳，做了這些這些，最後死得很難看”，這是全篇立意。讀此書的大抵心中有數，一直強調也沒啥意義。
正如序章也反覆強調了很多，老爹別的沒劃線，只單獨畫出霸王夜宴一段，倒像不是在標記這本書，而是另有意思。
倒像是勸誡“別飄”似的。霸王夜宴之後不遠，便是烏江。
“也只爲這烏江設此一着耳。”
也不知道是老爹的自我警醒，還是劃給兒子看的。
不管哪種，楚戈倒是覺得目前自己確實挺春風得意的，書裡書外齊頭並進，連秋秋都吃掉了，整個勢頭好得要老命，還真有點飄，這不都跑老宅打算衣錦還鄉裝個逼去了嘛，以前哪有這心思。
提醒來得還挺是時候？
但楚戈確實沒感覺自己有什麼會挨刀的地方，真說動漫影視要撲街，那也沒辦法啊，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我警醒有個什麼用啊……
再往下翻，一整頁很重要的正文開篇關於酒色財氣的警言，本以爲必有劃線標記或者讀後感的地方，偏偏全都沒劃線，反倒是在西門慶道觀赴宴時描寫的對聯劃了條線：“洞府無窮歲月，壺天別有乾坤。”
楚戈心中一個咯噔。
越發覺得這就是給自己看的了……
但你什麼意思嘛，其他警言都不劃線，莫非覺得我可以色色？
繼續往後翻，武松出場，倒是有了一句讀後感：“此處直到第六回直接跳，這段看水滸就行了，此處純屬同人加料版。第七回出孟玉樓纔算同人轉原創……”
楚戈越看越無語，我好像是來尋找異能秘密的，合着真學習古典名著來了？
往後加快速度翻頁看，讀後感備註極少，絕大部分是劃線，有的劃線更莫名其妙完全看不懂爲什麼要劃在這，粗略掃着完全一無所獲。
正頭疼間，忽然感到隔壁響起輕微的爆炸聲，楚戈飛速衝了過去，就看見秋無際手掐劍訣，封在鏡子上方，神色嚴峻。
“怎麼了？”楚戈忙問。
“沒什麼……”秋無際也有些無奈：“我嘗試神念解析它，是怎麼達成現在這種效果的，但探進的神念如泥牛入海，直接被吞噬歸無。嘗試加大力度，它就有了自我反擊，差點反侵我的靈臺，我只能切斷關聯。”
楚戈：“……”
兩個人的研究都陷入瓶頸的樣子。
“不過我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秋無際又道：“大致就是，鏡中所看見的，可以算是一個鏡像世界，雖然它不存在，但這是一種可以被想象具現的基礎。換句話說，令尊的具現，很可能需要先認知‘有這麼個東西’，無法憑空變的。”
楚戈道：“就像是他變了一塊石頭丟在礦區一樣，首先知道那石頭是啥樣的，才能變，但他不知道更細微的構造，所以其實似是而非，被你發現是變的。”
“對，基於他的認知。”
楚戈若有所思。
自己的世界，同樣要基於自己的認知啊。
進去了解每一個人，不就是爲了這個。
還是很有共同點的。
只不過開始唯心，對於一個“很馬列”的老爹來說，是不是有點蛋疼？
“此外……”秋無際神色嚴肅地道：“現在我還能感覺，當你在的時候，這鏡子聽話得多，你在隔鄰，這鏡子就有點暴躁感。由此可推，令尊還有設定，感知到是熟悉的氣息接近，它才老實聽話，不傷自己的娃，換了小偷進去說不定死在那裡了。”
“……是不是還可以推而廣之，家裡可能還有其他東西，是因爲我進去所以沒表現，換了別人進去那就是活生生的鬼屋？”
秋無際神色古怪地道：“是的，如果我自己進去可能要打得拆屋子。”
一間不認兒媳婦的屋子。
秋無際很生氣。
之前還說我喜歡這裡，一下子就不喜歡了！嗚嗚嗚……貼的三好學生獎狀和開襠褲小屁孩照片一下子就不香了……
她憤憤地收起了鏡子：“不管怎樣它現在好歹聽點話了，你那邊有收穫麼？”
“我感覺在跟爸爸看名著似的，除了提醒我別飄，暫時也沒別的收穫。但我看着總覺得確實是給我的暗示，否則不該那麼寫的……”
“那多品品？”
“想要細細品讀、揣摩，甚至前後勾連看看他各處劃線之間有沒有暗中串起暗語之類的，這可就是長期的水磨工夫了……”
秋無際瞪大了眼睛：“你居然會考慮到這種事情……有沒有那麼誇張啊？”
“沒辦法啊，現在老爹在我心中的形象又神秘又高大，怕是和書中人對天道的揣測差不多了，雖然可能天道實際上就是個臭碼字的什麼都沒想過，奈何別人不知道啊。”
秋無際撲哧一笑：“真有自知之明。”
“誒，我倒是有個想法，那種水磨工夫沒法做，我可以記下他劃線的地方，然後我們去書裡慢慢琢磨。這次劇情是卷末結尾，楚天歌渡海而歸，寫的是‘數月後’，這時間偷得可久了，我不但可以好好琢磨老爹的劃線，甚至可以搬到書裡碼存稿，卷死……”
“卷死他們是吧，你心心念念這事多久了。”秋無際哭笑不得地想了想，卻沒反對他這“沒出息”的追求，反倒眼裡有了些喜色和隱隱的媚意：“那……我們回家。”
PS：感謝Haonana迷和涼拌抄番茄兩位大佬上盟，我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