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存方跟竹內川是朋友,兩人在十多年前就已經認識,那時朗存方還只是美東集團的一個項目負責人,而竹內種是美東集團幕後一個股東的好朋友。一開始兩人的地位懸殊,來往並不密切,但隨着郎存方在美東集團不斷崛起,正好竹內川的那位朋友又是朗存方的有力支持者,於是二人慢慢成爲知已。
當然,對於他們這個層面的人來說,知已只是一種稱呼,因爲他們都是孤獨的人,都是極度自私的人,就是來生來世也不會有一個真正的知已。
否則,郎存方也不會向樊勝雄購買竊聽設備,專門用來對付竹內川這個所謂的知己了。
他竊聽竹內川,當然有自己的目的,但並不代表他跟竹內川有什麼矛盾,因爲竹內川策劃慈雲山刺殺行動,他完全知情,但並沒有向華夏警方報案,而是像觀衆一樣,看着大戲上演,甚至在刺殺失敗的時候,還着實惋惜了一把。
現在,他受到“大熊哥”和羅文虎的威脅,感覺到自己是替罪羊,這是一件非常讓人不爽的事情,更何況到現在他還沒有搞清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這就是讓人無比的鬱悶了。
他猶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找竹內川談一談,說不定能借此推敲出真相,可是這樣就必須說出自己竊聽的事情。
雖然像他們這種大鱷,早已明白利害重於臉面的道理,但要當面說出自己的隱私,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大街上脫光褲子,還是有些尷尬的。
想了很久,朗存方覺得與其被一幫地頭蛇玩弄,還不如跟老友坦誠相待,並且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因竹內川而起,也理應由他來牽頭解決。
朗存方叫來助理,助理身上隨時帶有三個手機,其中一個手機的號碼隨時都在更換,這樣做當然是爲了保密起見。
竹內川同樣也是一夜未眠。
他這幾天心情複雜,一開始還算比較順利,三百萬交付過去之後,對方再沒有一點動靜,讓他稍感心安,而且向盛東的追查很快就有了結果,將目標人物鎖定爲“洞房不敗”。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但昨天晚上卻出現了意外,竟然在重兵包圍的情況下,讓“洞房不敗”活了下來。
一想到這事,竹內川就寢食難安,他覺得“洞房不敗”在受到驚嚇之後,可能會做出瘋狂的舉動,說不定會馬上向雲海市警方報案。
並且,他還知道,昨天晚上跟“洞房不敗”一起去汽修廠的人,本身就是一名警官,而且還是當地的刑偵大隊長。
這些細節的事情,全都是向盛東在汽修廠圍殺失敗之後,告訴他的。
當時他恨不得一腳踢扁向盛東的鼻子,生怕雲海市警方當晚就對他採取行動,可是一夜未眠,直到天明,什麼動靜都沒有,竹內川這才稍稍心安。
據他分析,“洞房不敗”應該是怕那三百萬被沒收,所以纔沒有向警方供出自己,看來有錢能使鬼推磨,的確不是妄言。
就在這裡,門被推開了,上次被強迫脫衣褲的助理走了進來,小聲道:“閣下,朗先生來電。”
竹內川“哦”了一聲,招了招手,將電話接了過去。
“哈羅,郎總這幾天在雲海過得還不錯吧。”
“哈哈,沒有閣下逍遙自在。”
客套兩句,竹內川心情不佳,不想再多說,於是直接道:“有什麼事嗎?”
朗存方頓了頓時道:“方便的話,我想跟你見個面。”
竹內川聞言眉頭一皺。
像他們這種人,不會因爲想見面而見面,見面就意謂着有事,並且是在電話裡不方便談的事情,也就是平常所說的麻煩事。
竹內川現在自己的麻煩事一大堆,哪有心思理會別人,於是道:“真是抱歉,最近俗事纏身,要不咱們改天再約。”
“最好就今天,並且這件事情與你有莫大的關係。”
竹內川聞言暗暗一驚,但他知道朗存方絕對不會開玩笑,於是道:“好吧,咱們見面還是老規矩。”
掛斷電話,竹內川將電話交還給助理,看了他一眼,助理立即向後退了一步,小聲道:“閣下,請問有什麼要求嗎?”
“脫了!”
助理一聽,心悽悽然,自從上次之後,脫衣服的事情就經常上演,好在竹內川閣下只是讓他脫衣,沒有別的要求,不然他真幹不下去了。
兩人換了衣服,竹內川又找了頂帽子,然後帶上一本雜誌。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是竹內川一向的風格,就像上次他跟朗存方在咖啡廳見面,也是經過化妝之後纔去的,這次還是一樣。
他下到酒店三樓的咖啡廳,並沒有走進去,而是繼續向前走,前面是一個棋牌室,另外還有幾間單獨的茶室。
竹內川要了一個茶室,泡了一壺上好的茶葉,慢慢品了起來。
茶是一種特殊的天然飲料,具體起始時間無可考證,但絕對是起源於華夏,這是無可爭議的。
在後來的歷史中,落後的島國傾慕華夏燦爛的文明,於是照搬照抄,將喝茶這一風俗習慣也原本原樣學了過去。時至今日,世界上真正以喝茶爲主的國家,就僅存華夏和島國了。
這樣兩個國家,本應友誼長存,但就在數十年前,這個曾經落後的學生,卻恩將仇報,無情無義地傷害了曾經將它們從野蠻落後中拯救出來的偉大國度。
茶葉的確很不錯,餘味綿長,苦盡甘來,竹內川微閉雙目,細細體會其中的滋味,臉上露出一絲島國人特有的表情。
一杯茶喝完,竹內川看了看腕錶,又倒一杯,細細品嚐。
喝到第三杯時,竹內川的耳朵動了動,似乎聽到一點動靜,於是起身來到窗前,將頭探了出去。
朗存方就在另一扇窗戶,嘴裡叨了根菸,衝着他微微一笑。
怪不得上次桑白雲發現朗存方進咖啡廳的錄相,怎麼都找不到竹內川,原來竹內川根本就沒有進咖啡廳,而是進了棋牌室,然後通過相鄰的兩個窗戶,跟郎存方碰頭。
這是標準的間諜手段,看來桑白雲在這方面還有待提高。
因爲建築結構的原因,兩個窗戶雖然不屬於同一個房間,但卻捱得很近,頂多只有一米五不到,兩人如果同時伸出手來,可以摸到彼此的指尖。
在這個距離談話,聲音不用太大,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竹內閣下,非常高興再次見到你。”
“我也一樣榮幸。”
事情緊急,朗存方沒有多繞圈子,直截了當地道:“有一件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希望你能諒解。”
竹內川聞言心中一緊,他跟郎存方雖然是朋友關係,但兩者之間並沒有利害關係,對方說出
這樣的話,不能不引起他的警惕。
“朗總何出此言,我有點不太明白,不知能否說得清楚一點?”
“唉,這件事情,說來慚愧。”朗存方非常不好意思地道:“我這個人有個怪癖,喜歡玩些稀奇的東西,但沒想到這一次卻玩出了火。”
竹內川眉頭一皺,盯着他道:“你玩什麼了,麻煩大大的嗎?”
“是,麻煩大大的,非常大。”
竹內川有些好奇地道:“到底玩的什麼?”
“我最近喜歡玩竊聽……”
一聽到竊聽兩個字,竹內川立即明白過來,差點從窗臺跳出去,好在窗臺夠高,這一跳沒出去,被攔了下來。
“八格……你你,你……”
竹內川的手指不停地指着朗存方,一張老臉脹得通紅,紅得像猴子屁股,憋了半天都沒有憋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郎存方的態度倒是很好,十分誠懇地道:“閣下……”
“別叫我,八格,八格……”
朗存方閉上嘴巴,因爲他能理解對方的感受,讓竹內川發泄一下也好。不過,他也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竊聽的事情,已經影響到了竹內川,否則這傢伙不會氣成這個樣子。
既然如此,那他就更有把握說服竹內川跟自己聯手了。
竹內川在窗臺前氣得不行,回到屋裡抱起茶壺,咕咕咕連着茶葉喝了幾大口。
茶葉清心明目,竹內川稍稍冷靜了一些,想明白一些事情,比如說朗存方在慈雲山刺殺案中,暗中出過力,所以絕對不會出賣他;另外,如果郎存方心存歹意,肯定不會主動來找他,那麼這傢伙到底是何來意?
想到這些,竹內川又回到窗臺前面,側頭一看,朗存方還在那裡,衝着他非常抱歉地笑了笑。
“朗存方,你真是個混蛋!”
“是,竹內閣下教訓得對,我也是怪癖難改,一時手癢,犯下大錯,還請閣下能原諒。”
“你知道這件事情,給我造成多麼大的影響嗎?”
“能感受得到,因爲我也作繭自縛,現在受到極大的威脅,所以才迫不得已,跟你坦白這件事情。”
竹內川聞言微微一驚,說道:“到底怎麼回事兒,你說明白一點!”
“是這樣,當初那套竊聽設備,我是到了雲海市後,通過網上交易,從雲海的一個人手裡買的,後來這個人威脅我說,手裡有竊聽的內容,讓我拿錢去贖……”
竹內川聽得心驚膽戰,這完全就是他所經歷的翻版啊,但他就不明白了,這件事情怎麼會把朗存方也牽扯進去?
這裡面看起來複雜,但仔細一想就簡單了,郎存方竊聽竹內川,在外人的眼裡來看,兩人的關係肯定是對立的,那麼竹內川是壞蛋,朗存方就是好人,所以勒索竹內川是正常的,但勒索朗存方,就有點不可思議了。
竹內川眨了眨眼睛,不緊不慢地道:“你說的那個人,也勒索過我。”
朗存方心裡微微一喜,果然不出他所料,但這裡面還有疑惑沒有解開,於是道:“可能不是同一個人。”
“什麼?”竹內川差點跳了起來。
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多,他的危險就越大,這是明擺着的事情。
他氣急敗壞地道:“這件事情,還有誰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