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高峰的公交車上，過往地乘客擠壓着我全身最痠痛的部位，我踮着腳看着窗外碌碌的人潮，不知不覺想到昨天的晚餐，榮榮和我聊得那麼開心，我很久沒說那麼多話了……沒一會兒到站下車了，今天沒有遲到，晨會上的業績日報我終於要揚眉吐氣了。
果然，周總第一次在會上表揚我，與其說是表揚我，還不如說是表揚他自己。他說通過他的經驗，調整了我的工作方法，使得業績能在短時間內有很大突破，並且客單價較高。
我心想，其他同事每個月可以做十萬業績，而我現在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一，接下來，如果新渠道穩定，我真的要起飛了。
散會時，正好遇見諮詢師葉子。她靦腆地對我笑了一下，這是她“殺人”的武器，我總會聯想到秋香的“三笑”，讓人毫無抵抗力。
剛回辦公室坐下，手機就響了，陌生號碼一般都是騷擾電話，掐掉後又打來了，“喂，是文經理嗎？”
“呃，是，你哪位？”第一次被人稱爲經理，心裡好開心啊。雖然身爲業務員，但名片上的“業務經理”頭銜還是蠻給我撐面子的，滿足了我那卑微的虛榮心。
“我是星薈美容院營銷經理倪羽，江總讓我和您對接一下業務，現在我們這有幾位想打膠原蛋白的優質顧客，我們想在貴院集中消化掉，我想當面和您聊一下。”
我的天，超級大單即將降臨，我得認真對待。
約了上午10點醫院見，倪經理9點50分就到了會議室。一頭暗紫色短碎，體型較胖，職業裝裡清晰可見的是黑色蕾絲邊內衣，關鍵是那對大水袋大到爆表，感覺稍微靠近些就會碰到，握手時我都下意識遠離。
“文經理，這是我們的授權牌展架，需要放在貴院休息區，裡面內容是：星薈美容院合作醫療美容機構。”
“哦，好的。”
“關於這次合作，我們需要做個小型的沙龍會，需要你們給客戶進行膠原抗衰專業知識講解，讓客戶產生打膠原的慾望。打針費用我們商量一下，然後由我們人給客戶進行鋪墊。”
之前我接觸的都是小美容院，她們都是直接帶客來消費拿提成，星薈太專業了，還要做什麼會銷，我都不知道怎麼弄。“好的，我回頭和領導彙報一下看如何開展。你們具體有什麼要求嗎？”
“主要是時間緊，這幾位客戶再不消化掉，很可能就會流失。聽說她們過幾天就要從上海坐皇家遊輪去長崎旅遊，遊輪上有醫美中心，是外籍醫生，她們比較感興趣。”
“此外，她們想看到直播打針的情況，看完纔敢做。”倪羽和她老闆一個風格——直接了當。
我答應她中午給回話，現在我已經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不知所措地團團轉。
我找到周總，彙報了會銷的事被否了，“小文，我們做事要純粹，不要想這些花花腸子。你以爲這樣能給你帶來業績嗎？這明擺是替別人做嫁衣的嘛。”
我堅信對方是專業的，所有的工作都是替客戶着想，化解客戶對注射膠原蛋白的顧慮。“周總，這是我的大客戶，成敗與否在此一舉了。”
“會銷需要花費很多成本，肯定超出市場部預算，就算成了還要給美容院返點，最後就是一筆賠本的買賣。”
我和周總爭執了很久，我沒有哪次這麼堅定過我的想法，於是我摔門而去，不歡而散。
出門遇見陳總，廣告部老大，她是醫院唯一擁有小資情懷的人，每次經過她身邊都能聞到高級香水味。陳總個子不高，但氣場很強，我在外面跑業務居多，雖和她沒什麼交集，但每次見到她都很禮貌地問好。
“小文，脾氣不小嘛，我老遠就聽見你和老周的聲音了。”陳總笑着說。
“哎，我想給客戶做場會銷，周總說什麼都不同意。愁呢。”
“就這？來我辦公室。”陳總和藹地對我笑着說。
到了辦公室，陳總問清了情況，“小文，你的商業嗅覺很敏銳，這是條銷售的好路子，可你也要體諒周總，雖然他開大型招商會時花費很多，但在開會前就提前摸底多少客戶會交費，總共能收回來多少了。而你報的項目，沒有形成一個詳細的預案，無法評估可行性及收益，他當然不敢亂答應。”
我點了點頭，暗歎陳總是個高手啊，一句話就點出了問題所在，感覺剛纔有些衝動了。
陳總又說，“論做會銷，你覺得醫院哪個部門更專業？”
“那肯定是您啊。”我眼前一亮，是啊，廣告部就是專業做傳播的。
“錯，是整個廣告部，不是我個人。”
“對，對，對。是，是，是。”我有點激動，感覺接下來有戲。
“但有個小問題，你是周總的兵，周總反對的事，你卻跨部門和廣告部合作，你讓大家怎麼看？”陳總問了一個犀利的問題。
“呃……這個……嗯……”我憋着一股勁，不知怎麼說，“我是醫院的員工，得爲醫院利益着想，只要是對的事我就應該堅持。周總如果不高興，我會和他道歉的，但我沒違規工作，他也拿我沒辦法。除非這個活動做失敗了，我自己會辭職。”
暈，我自己都沒想到我把話說得那麼重，而且就這麼幾十分鐘的時間，我感到這份工作就要不保了。
“好！我看好這個項目，會務費我批了！小文！我們開始工作吧。”陳總叫來團隊，策劃負責討論執行要點，文案負責記錄並形成方案。
於是，我順利地在中午12點將PPT發給了倪經理。對方看完立馬給我回了電話，“文經理，你們的效率太高了，這個PPT的內容讓我耳目一新，原來你們比專業廣告公司的方案還要完美啊。”
“倪經理，您過獎了。我們和廣告公司比，我們確實更懂醫療，也更懂我們的客戶。如果您這裡沒問題，我們還需要籤個合作協議。”
“嗯，理解，第一次合作，我們一定會如約邀請到高淨值意向客戶的，不會讓你們白忙的。電子檔發我，我蓋章拍給您。”倪經理打消了我的顧慮，“活動時間定於明天早晨十點半，勞煩把會場佈置好看些哦。”
於是我第一次和廣告部的同事一起忙到了凌晨兩點，這是我第一次加班這麼晚，第一次和同事吃夜宵，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不是單打獨鬥。
夜，無盡而神秘，每當大幕拉開，新的一天你會變成什麼樣，不得而知，但我知道，每天都是未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