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好,這條過了,我們恭喜楚笙殺青了!”
楚笙揉了揉臉,將自己從戲上的狀態解脫出來,早早候在一旁的助理小秦快步上前替他披上了長至腳踝的厚重羽絨服,和一衆導演攝像主演打過招呼之後,他快步向房車的方向走去。
走近了一看,有人正在車旁等他,一身幹練的黑西裝,態度十分恭謹“楚少,裴先生讓我來接你。”
楚笙掃他一眼,沒有十分意外,只“嗯”了一聲:“你先等我一下好吧。”
脫掉繁瑣的古裝戲服,換上私服,從車上下來的時候,他穿一件有些寬鬆的純白色羊絨毛衣,下面配一條黑色牛仔褲,外面套一件及膝黑色大衣,圍着駝色圍巾,看起來清瘦而斯文。
見到就等在房車外面的人時愣了一下,心想到底是那個誰身邊的人,服從命令聽指揮到簡直有些死心眼兒。
自己是叫他找個能避風檔寒的地方等着,誰想到他就在外面站着乾等。
爲了趕戲,楚笙今天早上五點鐘就爬起來化妝,一直拍到下午,放鬆下來簡直疲憊到了極點,他上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睜開眼睛已經到了晚上,車子緩緩在半山腰上攀爬,一片燈火闖入漆黑的夜色中。
楚笙進門的時候,正趕上開飯,裴青暘坐在餐廳桌前低頭看報紙。
他放緩了腳步。
哪怕是這樣一幅家常的景象,這個人也是面無表情的。
裴青暘面無表情的時候就有些嚴肅,倒也不是故意板着臉,身處上位久了,難免積威深重,不過這樣看去,他側臉棱角分明,鼻樑高挺,睫毛在眼下掃落一片陰影,吊頂的燈光打在臉上,英俊得還挺復古。
這人已經三十八歲了,年近不惑,看起來卻不過三十左右的樣子,仍然讓人移不開眼睛。
他站在那裡欣賞了一會兒,越看越覺得自己這買賣不虧,自我寬慰夠了,見對方沒有動作,彷彿不知道他的到來,只好擺出笑臉,輕輕巧巧喊了一聲“裴先生我回來了。”
一邊說一邊拉開椅子在他對面坐下,裴青暘頭都沒擡一下“坐過來。”
楚笙從善如流地坐在了他旁邊。
裴青暘拉過他的手來放在自己手裡捏了捏,頓了一下然後緩緩握住“怎麼這麼涼?”
楚笙索性把另一隻手也塞給他“涼,給捂捂?”
裴青暘的臉上此時方纔瞧見一點笑意“多大的人了,穿的像箇中學生,還好意思撒嬌。”
楚笙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我想你了。”
握着他手的那雙手力道重了一些,壓迫感帶來絲絲痛楚“是誰非要大冬天的出去拍戲?不讓都不行的,嗯?”
楚笙有些心虛,裴青暘這幾年真是越來越記仇了。
他彎彎眼睛,正是漂亮又討好的模樣“你當時也沒怎麼留我呀!你要是態度再誠懇點,說不定我就不去了!”
恰好這時候潤姨過來上菜,笑着問了一句:“楚少回來了?”
Www☢ Tтka n☢ C○
楚笙咧出一口白牙“我想死您做的菜了。”
這句話是十二萬分的真心,跟潤姨的手藝比起來,劇組的盒飯簡直不是給人吃的。
裴青暘打量他一下“是瘦了。”
然後放開他的手,拿起瓷勺給他舀了一碗湯“先吃飯。”
楚笙偷偷鬆了一口氣,知道這一關,暫時是過了。
吃了飯裴青暘去書房處理一些事情,楚笙回房收拾了一下帶回來的東西,然後換好睡衣打算洗個澡,邁進浴室的的時候頓了一下,沒有關門。
後面的事情證明這個決定是對的。
那天意識殘留的最後時刻,他聽見裴青暘在他耳邊說:“後面幾個月不接戲了好不好。”
楚笙迷迷糊糊地沒有應答,但是在心裡聽見自己說:金主爸爸說好,那當然就好,不好也得好。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罪魁禍首去了公司,楚笙艱難的從牀上爬起來,在滿地狼藉的浴室裡洗了個澡,拿了一件襯衫長褲遮住身上的痕跡,之後晃盪着下了樓。
下樓的時候正好撞見管家,管家恭敬向他問好:“楚少,您醒了。”
這個稱呼楚笙剛來的時候其實糾正過很多次,心說自己也就是個拿錢辦事的,和他們沒有差別,啊不,比起他們,說出去還要更不體面些,然而糾正了幾次,他們口頭答應了,下次還是一樣的叫法,楚笙也就由着他們去了。
這邊管家接着道:“先生吩咐給您燉了老雞湯和粥,楚少這就喝了吧。”
楚笙臉上沒有絲毫不自在,甚至還說了聲“謝謝。”卻在心裡嘟囔“老不正經的,折騰一晚上,你怎麼不給自己補補。”
正吃着飯,裴青暘突然來了電話,手機屏幕上亮起一張英俊的睡顏,楚笙按下接聽鍵,裴青暘低沉的聲音就響在耳邊“做什麼呢?”
楚笙漫不經心地把勺子在碗裡一下一下地舀着,回答地言簡意賅“剛醒,你說呢?”
聽筒裡傳來一聲輕笑“準備一下,晚上帶你出去吃飯。”
他“嗯。”了一聲,算是知道了,又說了幾句不要一直工作注意休息之類沒什麼營養但又必須說的話就掛斷了電話。
楚笙吃完了飯還是覺得累,上樓往牀上一躺,一邊揉着腰一邊反省自己是不是年紀大了,不過放縱一次而已,怎麼後遺症這麼厲害,以後是不是該加強鍛鍊強健體魄,不然沒法應付工作,反省反省着就進入了夢鄉。
再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透着暗,他猛地翻身坐起來,想起裴青暘的話,草草收拾一下,換了身稍微正式些的衣服就上了早就等候在外面的車。
車子穩穩停在一個裝潢華麗的酒店門口,楚笙看着有些眼熟,這酒店貌似是裴青暘一個朋友的,這幾天剛開業,還請了一個挺紅的明星剪綵,開業圖都轉到他朋友圈裡來了。
他到了之後沒有立刻進去,因爲覺得自己出來的匆忙,怕有什麼不妥,打算先去洗手間整理一下。
去往洗手間的路上,迎面一位五大三粗滿身酒氣的男人正從裡面出來,看到楚笙,眼神亮了亮,一雙肥厚的手就勾住了他的肩膀“小兄弟,跟着哥哥吃個飯去?看你條件這麼好,哥哥可以捧你做明星!”
他微笑着搖搖頭,語氣不卑不亢“老闆,您這話說晚了,我已經有人捧了。”
“這麼好的條件也沒捧出來,說明捧你的人不行啊!”這位老闆卻是個爽朗不糾纏的,拍拍他的背,差點沒給楚笙拍吐血“這樣,有什麼需要的,給哥哥打電話,哥哥能幫的絕不含糊!怎麼樣!”
楚笙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就只是笑,那人見他態度,上癮似的又拍了他兩下,大笑着走了。
楚笙走到洗手間的鏡子前整理儀容,結果不照還好,一照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剛剛出來得急,只洗了一把臉了事,現在才發現自己眼下掛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這也就算了,其實無傷大雅,偏偏因爲拍戲的緣故,整個人瘦了一圈又黑了一個度,看起來活生生一個營養不良的熊貓。
他不禁衝着方纔那個男人消失的方向,疑惑地皺起了眉“這樣也吃得下?”
這樣的狀態,似乎實在不適合出臺,啊不是,是出席飯局。
本着敬業的原則,自己應該想一個補救的辦法,不能給裴青暘丟臉,金主丟臉,就是自己失職。
他向周圍看了看,正巧,外面的走廊上站着一位妙齡女郎。
楚笙擺出自己招牌式的微笑,手插口袋步調悠閒地走了過去,女郎明顯看到了他的靠近,理鬢角的次數越發頻繁了起來,楚笙走到她身邊,與女郎目光相迎,謙遜地道:“小姐,您的化妝包可以給我用用嗎?”
女郎揚起一半的笑僵在了嘴角:“???”
“實在不行,您賣給我也行。”
女郎自信的笑容成功揚起“微信麼?”
“支付寶,隨您開價。”
一直到楚笙轉好了錢,女郎也明顯沒有反應過來,看楚笙的眼神活像是見了怪物,後面逐漸轉爲恍然大悟,最後從靈魂深處“切!”了一聲,踩着高跟走了。
楚笙拎着回到洗漱臺,卻犯了難,他從來沒給自己上過妝,不知道手法和輕重,只一味地往自己兩個黑眼圈下懟,懟完之後又覺得眼下這兩塊白的突兀,於是把底妝塗了滿臉。
從洗手間出來,他找了個接引人員詢問包廂所在,接引人員估計是被交代過,十分熱情地親自將他帶了過去。
楚笙進包廂的時候,裴青暘明顯愣了一下,之後恢復如常,招手叫他過來。
環顧席上,大家都是成雙成對,西裝革履的大老闆身邊的人男女不忌,甚至有兩個面孔楚笙十分眼熟,因爲主演的作品電視臺每日滾動播出,想不眼熟都難,互相打量一番,對方眼底明顯有些詫異。
席上只剩裴青暘身邊還空着,看起來挺沒有排面。
楚笙頷首致歉:“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拿起酒杯示意“自罰一杯。”
卻被裴青暘攔下來“生病了就別喝酒,難道還有人和你計較這個。”
坐在旁邊的中年男人連忙附和道:“就是就是,這是小楚吧,裴先生肯帶着你來賞光我已經很有顏面,遲到一會兒有什麼大不了的?”
楚笙歉意地笑笑,放下酒杯。
在座的多數都知道楚笙是誰,畢竟他和裴青暘的時間不算短,該見的都見過,所以不會有人沒眼色地當着裴青暘的面爲難他。
在楚笙看來,裴青暘的這些商場朋友,不正經的程度與年齡成正比,年齡越大,越是變態。
譬如對面那個懷裡摟着紅裙模特的男人,已經五十來歲,手腳卻不見老實,原名楊得福,現名楊今古,據說是請了大師改的,初中輟學,很愛用典故,曾經就是他和裴青暘開他的玩笑“裴總最愛金屋藏嬌,身邊收了個這樣的人,卻極少帶出來給咱們開眼,每天放在屋子裡擺着看,我看你山上那棟房子也別叫什麼裴園,直接就叫金屋算了。”
裴青暘對這個提議似乎有些贊同,於是那次飯局之後的第三天,就有車拉來了一整塊的壽山石扔在園子門口,工匠加班加點鑿鑿刻刻大半個月,上面兩個金漆大字“金屋。”
行吧,楚笙覺得自己住的地方也的確夠得上現代金屋的標準,更何況,他勾着脣角笑,心裡想,金主的房子,叫金屋也沒錯。
今天這老東西一邊把玩手裡的模特,一邊拿眼睛覷着楚笙“真是難得這麼多年了,裴總還是最疼小楚,擱在古代,肯定是禍國殃民的飛燕楊妃!”
楚笙往裴青暘身上靠了靠,沒說什麼,只是勾起脣角,眼角向上一挑,端的萬種風情。
裴青暘屈指在他鼻尖一刮“別誇他,沒個正形。”
宴席散了,他和裴青暘自然坐一輛車回去,一路上楚笙覺得十分不自在,因爲裴青暘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臉看,卻沒有絲毫動作。
楚笙扭過頭去,帶着疑惑“你看我幹什麼?”
裴青暘笑了,拇指在他臉上揩了一下“怎麼還做起塗脂抹粉的勾當了?”
楚笙微微斜着眼睛看他“不好看?”
“沒抹勻。”
楚笙的臉一下就僵了。
裴青暘沒忍住嗤笑出聲“你還真幹得出來。”
笑夠了,看楚笙的臉還黑着,便收斂了神色,抽出溼紙巾把他的臉擦了一遍,之後又用幹紙巾擦一遍,這才親了上去。
楚笙自己沒忍住,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而且越發收不住,到後來幾乎是放聲大笑,整個人倒在裴青暘身上。
裴青暘攬着他,吻他的額角“雖然淡妝濃抹總相宜,但是美人兒麼,我還是喜歡天然去雕飾的。”
楚笙想,這還用你說。
他聞到楚笙身上的菸草味道,停了一下“這次是看你剛回來,帶你出來玩玩兒,你要是不喜歡這種場合,下次就不來了。”
楚笙又往他懷裡鑽了一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