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進京一個月後,四月二十二日正是惠帝五十二歲壽誕。因惠帝歷來不耐煩百官朝賀,只在鳳德殿擺了宴席命百官對上叩拜算是受禮了,**卻命盧君後準備了家宴。
和往年一樣,壽宴擺在了玉露池。這玉露池位於整個鳳鳴宮的中央,有九條九曲迴廊通向池中央的小島,島上奇石羅布,佳木蔥蔥,柳樹成蔭,桃李爭芳,四周有彩石鋪成的道路蜿蜒通往島中心的紫雲軒。
平安帶着七七一路觀賞着美景,在教引公公張氏賈氏引領下來到西邊首席,因是家宴,男人便不那麼避諱,東邊已經坐了一些男子,看着平安來了都不時打量着,也有些竊竊私語的。平安則好奇地看着這些男子,真是驚豔啊。
“好看嗎?”平安一愣回頭看看正盯着自己的七七,吞了唾沫,斬釘截鐵地說:“不好看。”“嗯?”平安湊到七七耳邊:“你看你看,居然化妝了耶,嘖嘖,真是,男人畫什麼妝噻。哇塞,看見沒那個走的時候還在扭屁股,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啊!”“口水!”“啊,這是一個正常女人的正常反應,”平安抹了抹嘴角流下的口水,看着七七不以爲然的表情:“七七,七七,別生氣,我不看了。”雖這樣說,眼睛卻還直直地盯着,估計說這話七七也不會相信,只好說:“其實我也就是看看,真的,這樣的我都不喜歡,我就覺得七七和阿爹那樣的最好看。當然你知道的你不能阻止一個女人對美得事物的欣賞。快看,七七,看見沒,這個是純真型的了!哇塞,七七,七七看見那個沒,風騷啊······”
平安拉着七七看着美男,評頭論足着,小聲的大放厥詞,眼睛裡賊光閃爍不停。突然有人擋住了她的視線,平安伸長了脖子:“麻煩讓讓,您擋着我了。”左手感到七七拉了自己一下,平安收回目光,看清眼前站着一羣人。卻只見一羣侍人衆星捧月般地簇擁着四個青年女子,爲首的女子正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平安,她身旁有一個約莫六七歲大的女孩,粉雕玉琢一般,看看平安然後對着爲首的女子說:“母親,她做了您的位置呢!”教引公公張氏賈氏忙上前襝衽一禮:“參見英王,瑞王,康王,齊王。”英王裴元穎對着平安擡擡下頜,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張氏忙道:“啓稟英親王,這是皇女宜寧郡王。”“哼,只不過是個小小的郡王怎麼有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
平安仍然坐在座位上,擡頭看着這些人覺得很有趣。那個女孩也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平安:“我也是郡王呢,母親我也要坐這。”平安真是不得不佩服啊,這麼大點的孩子心眼玩的十足。張氏解釋道:“雖說只是郡王,但是宜寧郡王是陛下的皇女,況且今個是家宴,這位置是坐得的。”“閉嘴,”年紀較輕的康王盧興婷怒道:“什麼皇女,以爲能矇蔽陛下一時,就能矇蔽一世了嗎?你看就這副賤樣還敢說是皇外祖母的女兒,真是不知廉恥!”
張氏有點不知所措,他是惠帝指給平安,令他教導平安的言行。雖說平安在民間長到了十五歲,言語頗多粗俗,行爲也多有不馴,難以符合皇家規範,平安也總是對自己和賈氏的話陽奉陰違,但一則惠帝對平安並不苛責,另一則張氏發現平安其實對下很懂禮貌,而且平時對自己和賈氏還是很尊重的。所以張氏心中覺得平安是個不錯的女子,起碼比一般紈絝子弟。這次賈氏引領坐到首席時,自己是覺得似有不妥,然而賈氏是君後指給平安,而且又說了是家宴,所以這一時大意就出現了這樣的事情。張氏眼角餘光看着已經有很多人注意到這裡,雖然知道康王性格暴躁還是壯起膽子說道:“康親王慎言,陛下英明怎麼會被矇蔽?”
瑞王裴元昭一拉康王笑着說:“就是啊,這皇女不論真假,陛下現下是認了的,咱們就將就將就坐到後面去算了。”康王哪經得起這般撩撥,指着張氏罵道:“你這老貨,居然敢幫着這個賤種,今個咱們還就要她讓出位置來?”張氏聽得這話,想起被打發來當教引公公時惠帝說的話,就忍着氣,低聲說:“四位親王,須知長幼有序······”話還沒說完,康王掄起胳膊對着張氏的臉就抽了過去,周圍一片低呼,英王面色暗沉,瑞王滿臉笑意,齊王低眉看都不看。
眼看這巴掌就要打到張氏的臉上,旁邊一隻手伸過來抓住了康王的手腕,只聽平安戲謔的聲音:“嘖嘖,這是做什麼,所謂大女子動口不動手也。”康王掙了掙卻是動不得,手腕劇痛,汗都流了下來:“放開,你這個賤種居然敢抓住我。”平安又加大了力道,竟是動了怒,眼眸流光溢彩由黑轉亮。
七七拉了拉平安的衣角,平安看了他一眼“讓!”七七果斷地說。平安皺了皺眉頭,想了一下,眼眸隨即轉回黑色,淡淡笑着放開手,伸出一個手指在康王面前左右晃動着:“不就一個位置嗎?說起來我都不稀罕,難得你們都這麼看重。你剛纔說了那麼多其實都是沒用的廢話,唯有這賤種二字是切了要害了,哈哈哈哈。”大笑着轉身拉起張氏的手走到最末一席。
康王摸摸手腕,還要說什麼,卻被齊王打斷:“姐姐入坐吧!”瑞王的笑意早僵在臉上和英王對望一眼,發現剛纔平安動怒的時候,自己心底都涌起寒意,居然身子都動不了,如果那個七七剛纔不說話,那平安會不會捏斷康王的手腕呢?還有平安說賤種二字切中要害,現在諸王都反映過來,這康王嘴裡和諸王眼中的賤種,其實是陛下的孩子,那推而廣之豈不是自己的父親也是賤種,那自己豈不······四王雖說都入了座,卻都因剛纔的事懷了心思,頓時這紫雲軒氣氛怪異起來。
平安拉了張氏賈氏坐在自己身邊問道:“這些人都是誰啊?”賈氏翻了白眼,敢情這位都不認識啊。只聽張氏說:“這年紀最長的是英王,剛纔笑着勸話的是瑞王,她們都是大皇子的女兒。要打人的是康王和年紀略小的齊王是二皇子的女兒。”想了想又說:“二皇子是君後嫡出,大皇子是陛下的容君所出。”
平安皺着眉頭:“這些都不是母皇的孩子,怎麼都能封王呢?”張氏看了看平安,嘆了口氣:“原本也是不能封王的,可是太女八歲的時候得了怪病,雖是得高人施救,卻是落了病根,不能有孩子了。所以······”
“所以,母皇纔會將皇子嫡女封王,以後過繼給太女,是嗎?”張氏又嘆了口氣:“這也就是五年之前的事情,那時候陛下不知道還有郡王您!”
平安看着七七說:“看見了?我真不幸啊,宮鬥啊,這是。”然後繼續問:“那太女是誰生的?”“太女和三皇子是德君所生。”“啊,那這個最有希望了,三皇子生孩子了嗎?”“三皇子有一個男孩。”“那這個也很不幸。”張氏看平安說的過於直白,不敢接話。賈氏湊上來說:“現下除了太女,只有王娘是正經陛下的親身骨肉,這王娘前途不可限量啊!”張氏看了賈氏一眼,嘴脣抖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平安笑了起來:“您以爲這皇上好當啊,她們大約都是大家子出來的,從小就是教養這些個事情的。您沒見剛纔那個英王的小丫頭,這麼小就不得了的。我是沒法和她們相提並論的,我只求和我阿爹還有七七,過得好有吃有喝不用發愁,就是米蟲,你們知道吧?”張氏和賈氏笑着點頭。“知道就好,我就是要米蟲生活,OK?”張氏和賈氏不知道OK是什麼,但是平安的意思還是聽懂了的。賈氏縮了回去不再說話,張氏若有所思。
平安還準備說什麼,只聽侍人高呼:“陛下駕到!”衆人急忙離開座位垂手肅立在旁。惠帝攜着君後走在前面,後面綵衣飄飄一羣美貌的君侍隨後而來。惠帝目光掃過衆人,見平安在末席,腳下不由一頓,卻不停留徑直走到北邊的上座,衆人齊齊見禮山呼萬歲。惠帝面上只是淡淡地,說道:“都是自家人,坐吧!”見衆人都歸了坐,惠帝卻不命開席,只說道:“今天是家宴,去鳳德殿請裴太師,盧中書令,蕭尚書來這一家人親近親近,”有侍人答應着剛要走,惠帝想想又說:“把桓大將軍也請到這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