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有些事情往往都是出乎當事人的意料之外的。那一天竇一凡是想要用最簡潔的辦法說明整個億豐省裡最複雜的案件之一，可是結果卻事與願違。張智雄冒險引薦了竇一凡，本來是打算給他十五分鐘的時間讓這個年輕人死了這條心的，可是沒想到莊振國卻在五分鐘之後就吩咐張智雄將當天的所有行程都往後壓的命令。
“莊書記，我知道的就只有這些了。我跟在施德徵身邊的時間不長，只知道施德徵是通過騰飛大廈裡面舟寧駐省辦事處主任裴利騰所做的投資。裴利騰的投資項目不少，而且都是大資金進出的，其中就包括了正在建設，嗯，應該是已經停工了的後海商住園區的開發……”竇一凡一邊緊張地搓着自己的手指，一邊儘量控制自己的情緒侃侃而談。
“裴利騰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按照反饋上來的說法，應該是施德徵挪用舟寧的公款，其中還包括了一部分省政府撥下去的救濟救災款項，在億州這裡搞出來的投資項目。簡單地說，錢是舟寧人民的，投資所獲得的利潤僅供施德徵一個人揮霍。在這一點上施德徵的確是違紀違規了，並且他的生活腐化，包養多名情婦的事實是存在的。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不過在騰飛大廈……這裡面並沒有證據顯示億豐省裡面也有領導參與了這樣的經商模式。”莊振國並沒有刻意隱瞞這個案子的某些不對外案情，反而有了跟竇一凡商榷的意思。
“莊書記，騰飛大廈是如何起步的，這一點我並不清楚。我只知道從這一份資料和賬本來看，單憑舟寧一個地級市的財力根本就沒有辦法籌集到這麼多的資金。莊書記，按照我們舟寧市的財政收入來看，不管是從騰飛大廈建造的那一年還是從現在的財政狀況來看，施德徵都不可能有這樣一筆資金來單獨投資。騰飛大廈的市值已經遠遠超出舟寧一年的純財政收入……因此，我個人認爲這裡面一定有文章。”竇一凡勇敢地迎着莊振國的目光，坦然地由最表淺的地方入手開始分析。
不管施德徵到底貪污了多少，竇一凡打心底裡認爲那個瘦長瘦長的男人絕對是個投資天才。僅僅從騰飛大廈的固定資產來看，如果施德徵是去經商的話，他肯定也不會過得比他當一個地級市的領導差多少。現在的問題是施德徵在億州所投資的第一份資金來源有問題，到底是挪用了公款做投資，還是挪用了公款以供他本人揮霍。在竇一凡眼裡，這是兩個概念。這就好比將一隻小雞從小養到大，之後再變成一隻會生蛋的母雞，而以主人自稱的施某人到底是貪污了這隻小雞，還是已經被養大的母雞，又或者是這隻大母雞生下來的那些雞蛋們。
“到目前爲止，這些只不過是你個人的推測而已。竇一凡，如果你能夠拿出真憑實據來，我可以擔保，我一定會向京央領導彙報這件事情，並且督促京央派駐工作組進駐咱們億豐省，來個大清查。如果你拿不出證據來，我勸你還是早一點回去舟寧，好好地過你的小日子去。”莊振國的眼眸隨着竇一凡的娓娓道來而變得愈加深邃。直到竇一凡的話已經說完了之後，過了好一會兒莊振國才斟酌着把話撂下了。
“莊書記，您放心，不管這件事情的結果怎麼樣，我都會回去舟寧好好地過我的小日子去。我沒有多少崇高的理想，我也知道我的世界觀人生觀還有待提高，但是我不希望施德徵白白地死在異國他鄉。雖然他有罪，但是罪不至死。就算他該死，我也希望他是接受國家司法機關公正公平公開的審判，該槍斃槍斃，該判刑就判刑，這些都是無可厚非的。但是，他偏偏逃出去了，而且還在逃亡的過程中死於非命。莊書記，這難道不能從側面證明了某些人心裡是有鬼的。他們是擔心的，他們是害怕的，他們擔心施德徵成爲審判他們的突破口，所以他們先下手爲強，將他殺了，並且製造了一場意外事故。莊書記，我並不是想爲施德徵打抱不平，我只是希望能夠再看到億豐純淨的藍天。當然，滌盪這一股濁氣，我相信，也是書記您的心願。”竇一凡說得很動情，連他自己都已經被自己的話給感動了。
只不過，讓竇一凡覺得有些心涼的是莊振國臉上並沒有多少情緒。時間過得很快，同時，在莊振國的辦公室裡，竇一凡也覺得時間過得很慢。莊振國在思考問題的每一分鐘對於竇一凡來說都是一種煎熬，甚至讓竇一凡很痛恨這種無法把握的煎熬。
“小張，張智雄，你過來！”就在竇一凡快要絕望的時候，莊振國突然站起來將守在門外的張智雄給叫了過去。
聽到莊振國這一聲吩咐，張智雄神情複雜地走了進來。莊振國跟張智雄商量了兩句，立刻安排了專業技術人員對竇一凡所帶過來的兩份材料進行了技術鑑定。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看着莊振國辦公室裡面全神貫注的敲打着電腦鍵盤的技術人員，竇一凡的心情卻從未有過的輕鬆。
在得到確認之後，莊振國站起來朝垂着雙手站在一邊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張智雄再次下達了命令。“把汪源法副書記請過來，還有……清理一條安全線路，給我接通京央方面電話……”
張智雄的腳步再次急促了起來，站在牆角一邊的竇一凡看着張智雄的腦門冒出了一些汗珠子。當時並不理解這個電話重要性的竇一凡那個時候還不知道他已經捅破天了，他還是以冷眼旁觀的心態來觀察這一切的。
就在竇一凡徹底鬆懈下來的時候，往休息室裡面走去的莊振國突然停住腳步，轉身回頭，對着竇一凡涼涼地逼問道：“竇一凡，這些材料是哪裡來的？你是怎麼獲得這些東西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