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陰差陽錯
噗通！
屍體直挺挺倒地。
喉嚨的血咕嘟嘟往外冒。
臉上還帶着詭異笑容。
萬寶全愣住了，滿臉難以置信。
他雖出身峨眉，卻並非術士，而是於江湖奔走，平時接觸的案子衆多，但如此兇殘的，還是頭一回。
趙典簿他清楚，絕非這種人。
多半是中了什麼邪法！“師兄…”
旁邊的師弟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逼迫太甚，說不定會有反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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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府的暗流，他也知曉。
另一邊，戲班子離開後，周家僕人們又四處忙活，一一將燈籠點亮。
見萬寶全面色不虞，劉幹微微一笑，“這些事由我們處理便是，但人手終究是不足，還有條線索，需要萬捕頭親自去查。”
“這位便是萬捕頭吧…”
哥老會王彪，乃哥老會當家三爺，負責哥老會財物管理。
什麼妖怪進城吃孩子的謠言，都已出現。
他們裝作慌張，跟着大漢們離開。
看上去，蜀王一脈已佔據了上風。
他們只是來搶地盤，若真的跟衙門動了手，那這件事就是屎盆子扣在腦袋上，說也說不清。
少不了，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這是重慶衛所掌印千戶，羅海。
“都尉司的人接手了，派兵跑到碼頭和洪崖洞抓人，哥老會的當家三爺，被直接從家中抓走，川蜀商會的幾名掌櫃，也被拿了…”
李衍等人照常休息隱藏，或燒火做飯，或看書就行，一切有條不紊。
萬寶全聽到，臉色立刻變得難看。
王彪雖然是重慶府當家三爺，但只是外堂，在他頭頂還有聖賢二爺和心腹大爺。
這哪是查案，分明是蜀王府勢力反撲，藉着查案之名，對付川蜀商會和哥老會。
“兇手遲早會被抓到，咱們安心待着就是，等風聲過去再離開。”
“那些個孩童屍體，重慶府只佔一部分，還有一些，則是來自蜀中一些少民寨子，甚至有的還是從陝鄂兩州拐賣而來。”
他瞥了眼旁邊萬寶全，冷聲道：“我不是吩咐過，此事不得泄露麼！”
重慶巡撫面無表情看着這一切。
商人們求的是財，眼下開始參與權力，手段尚且稚嫩，順風還好說，逆境時就方寸大亂，開始互相指責。
“早知道杜家如此瘋癲，我等哪敢與其…”
反倒吳字班的戲子們，心裡有了底。
“我等纔來，根本不清楚此事。”
江湖中人明哲保身，本不想參與其中。
“待到平旦，日夜陰陽交替之時，就會全部爆發，種因得果，怨不得他人。”
洪崖洞，臨江閣，乃是川蜀商會產業。
周家的那些大漢們又來找吳字班。
更關鍵的，是要如何挽回局面。
劉幹見狀，也沒多說什麼。
縣衙牢房外，街道早已封閉。
萬寶全沉默不語，只是腰彎的更低。
甚至只有幾名大漢看管，沒人找他們麻煩。
一切比昨晚都順利。
羅海的出現，絕非好事。
也就劉幹這一個不知好歹的百戶，衝在最前頭，其他人都默不作聲，很少露面。
…………
萬寶全同樣面色不變，連忙彎腰拱手，“大人，事情太大了，卑職無能，根本壓不住。”
但此事，已觸及到他的底線！
唱完戲後，吳字班的人都裝作魂不守舍，臉色慘白，匆匆離開。
“朝廷的那幫大臣，早已被開海派收買，試圖拿蜀王開刀，進一步爭奪權利，陛下同樣知道。”
他沒想到，竟是與杜陵有關。
劉幹壓低了聲音，開口道：“多年前，重慶玄門憋寶人，挖出一座天竺僧人古墓，裡面秘法無數，聽說賣給了一個姓杜的年輕人…”
那名散發教的術士得意道：“按貧道之法，此事已順利避過，排教的什麼龍王，不過如此。”
不知不覺，又到了夜晚。
但他們的鑼鼓聲，明顯小了一些，個個眼神也有些慌張，顯得心不在焉。
“還有些大人，是擔心蜀王坐大，養虎爲患，才點頭同意此事，陛下心裡也清楚。”
當條瘋狗…
樂手老漢鬆了口氣，帶着剩下衆人，遙遙對着李衍他們的院子，齊齊跪下磕了三個響頭，隨後迅速離開，消失在黑暗街巷中。
“有勞先生了。”
他們昨晚唱戲後，回來沒一人生病，但卻裝作出事，又讓一部分人僞裝屍體，逃離重慶府。
很快，牢房慘案的消息，就傳遍了重慶府。
沙裡飛匆匆回來，將打聽到的情報講述了一番，罵道：“妖人太過大膽，竟迷惑了一名典簿，跑入大牢滅口，還殺了不少衙役。”
重慶巡撫杜陵眼神微冷，“萬捕頭，你可別忘了，當初是本官提拔的你！”
鐺鐺鐺！鑼鼓聲再次響起。
…………
那千戶身形矮胖，男生女相，白白嫩嫩，雖長着鬍鬚，但看上去更像個老婦女。
劉幹額頭滲出冷汗，“大人恕罪。”
“嗯，我去查！”
這一次，沒有人再跟蹤他們。
李衍點了點頭，也沒再理會。
他原本想插手，找到做此事的妖人，但事已至此，那妖人肯定藏不了多久。
徹底趕走杜陵那些人，朝中必有大臣，要拿都尉司發難，他會被推出來背鍋…
怪不得，這幫老油條跟蜀王府關係更近，卻根本不冒頭，任由他出頭。
只要唱最後一場戲，這件事就能徹底解決。
唰！萬寶全帶着幾名師兄弟縱身而下。
“破臺”、倒懸八卦鏡、唱戲…
家中有孩子的，更是惶惶不安。
韓坤恭敬拱手，隨後苦笑道：“說出來也不怕您笑話，此事我等毫不知情。”
正堂內，韓坤等人也在，只是少了幾人。
他知道，這個纔是關鍵。
他看了看周圍，咬牙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杜家公子何時修了妖術？”
“有特殊嗜好，便能罔顧人命？！”
萬寶全聽罷，臉色立刻變得難看。
他也不是傻子，拿到情報後再結合所見，已隱約察覺到蹊蹺。
皇帝一聲令下，整個川蜀都尉司就會被清洗。
想起羅海走時的最後一句話，劉幹瞬間瞭然，忍不住心中暗罵了一句。
李衍聽罷，若有所思，搖頭道：“看來這件事，和朝廷那些官員有關，蜀王府趁機發難。”
“好了！”
沒想到，轉眼也陷入更難境地。他衝的太快，以至於把自己放到了一個尷尬的地位，一旦處理不好，最先倒黴的就是他！
“那些乞丐，只是負責看守，每到固定時間，那名衙役就會將人領走，送入洪崖洞臨江樓。”
說罷，挺起腰來，帶人策馬離開。
他雖然只是捕頭，但代表的是峨眉。
羅海騎在馬上，微微彎下腰，低聲道：“真以爲你們做的這些事，陛下不知道？”
“重慶府妖人作祟，膽大妄爲，已非府衙一家之事，都尉司欲全權接手此案，還請大人見諒。”
但聽說與作祟的妖人有關，沒人再敢冒頭。
想到這兒，杜陵終於開始心慌。
他們根本不敢那麼做。
杜陵看到後，瞳孔頓時一縮。
他不是傻子，事已至此，也回過味來。
沙裡飛搖頭道：“反正咱們是摘出來了，眼下兩幫狗咬狗，也顧不上找咱們。”
來到周家，吳家班的人，也發現了異常。
那麼來的原因，就只有一個。
一具具屍體從裡面擡出來，得知消息趕來的親屬，哭天喊地，破口大罵，但全被士兵阻擋在外。
想起丹鶴子的話，他心中已有計較。
韓坤一急，連忙止住衆人。
“蜀王府亂來，只不過是護食，暫時還沒有那些心思，陛下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正是都尉司百戶劉幹，帶着一大幫都尉司精兵強將前來，而在其身後，還有一名都尉司千戶。
看着其離開的背影，劉乾眼中閃過一絲嘲諷，隨後轉身來到掌印千戶羅海身邊，恭敬拱手道：“大人，您看接下來該怎麼辦？”
雙方都很默契，不參與權力爭鬥。
韓坤微微拱手，臉上卻毫無高興之色。
王道玄的招確實好使。
萬寶全這次，算是背叛了提拔自己的杜陵，心情也不好，拱手沉聲道：“劉大人，你們應該已經有了線索吧，兇手在哪兒？”
想到這兒，劉乾眼中閃過一絲瘋狂。
在其走後，百戶劉幹一聲冷哼，隨即看向萬寶全，微笑拱手道：“萬捕頭，此案還需你我共同協力啊。”
並非都尉司要徹底倒向蜀王府。
他們被放棄了…
李衍點頭，也表示贊同。
在朝廷空降官員，與蜀王一脈的爭鬥中，都尉司的態度，始終非常曖昧。
萬寶全也是面色不變，拱手道：“我只想找到兇手，配合大人打個下手就行。”
萬寶全眼角抽搐，拳頭狠狠握緊，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把風聲放出去，讓都尉司的人來！”
…………
“好了，咱們儘快離開！”
劉乾麪色也變得鄭重，“我等經過連夜查訪，已經有些眉目，此案牽扯人員不少。”
“據下人說，那些被抓走的掌櫃，也不知道原因，還以爲杜家公子有特殊嗜好…”
現在看來，此事幕後黑手，多半與朝廷派來的官員有關，蜀王府這一脈抓住把柄，想要猛攻。
“這桿秤，多一點是禍，少一點也是禍。”
“該怎麼稱量，是你的事。”
青城、峨眉，作爲蜀中玄門最大的兩股力量，雖說暗中較勁，但只是分高下，並無生死矛盾，並且之前正邪鬥法，峨眉也曾派人支援。
“而這些孩子，也是由哥老會的王彪手下送來……”
掌印千戶羅海淡淡一瞥，“你這麼厲害，還要我教嗎？”
若王彪真參與了此事，他們也必須有個交代。
果然，都尉司掌印千戶羅海策馬而來後，也不下馬，只是在馬上居高臨下，微微拱手，“見過杜大人。”
但萬寶全的迴應，是除了兇手，蜀王府和朝廷之間的矛盾，他們不參與其中。
因此，即便支持蜀王，也沒人敢亂來。
他知道，自己有些事做的過了火，但萬寶全直接將事情捅開，打亂了他的節奏，只能請來羅海壓陣，否則難免會被對手掀盤。
…………
話音未落，房頂便傳來個憤怒的聲音。
“道長，之後會發生什麼？”
正如沙裡飛所言，一整天，重慶府裡都是亂糟糟一片，尤其以洪崖洞和碼頭爲主。
至於川蜀商會那邊，更是一片大亂。
即便他們不出手。
萬寶全扭頭就走，但卻是往城隍廟方向而去。
重慶巡撫杜陵冷冷看了衆人一眼，轉身鑽入轎子，沉聲道：“走，回府！”
當狗的無論心中怎麼想，該咬誰撲誰，只能由牽繩的說了算。
王道玄沉默了一下開口道：“此法乃是惑神，排教那邊只知道施咒成功，周家也以爲成功避劫，但咒法卻在淤積。”
他知道，自己只剩一條路。
劉幹這一開口，是想拉攏。
“來人，封鎖此地！”
事已至此，算是徹底撕破臉，他連客套話，都懶得再跟這些人說。
周家豪富，陷入權力爭鬥，卻不想承擔因果，找無辜之人擋災，皆是咎由自取。
鏘鏘鏘！屋內不少人都拔出了兵器。
“管他是誰吧。”
如今的周家，明顯不對勁。
“亂了亂了，徹底亂了！”
更別說，整個哥老會還有內堂八位長老。
哥老會的人心中不憤，他們財雄勢大，且人脈頗廣，找了許多人，試圖去衙門討個說法。
這一刻，他彷彿看到京城方向，有一尊巨大黑影，正用冷漠眼神，注視着重慶府的一切。
若幫助杜陵，同樣會被蜀王府報復。
啪塔啪塔！
院子里人少了許多，就連靈堂裡的孝子都心不在焉，臉色蒼白，互相低語。
陳家父子也是一臉苦笑。
多半和自己這一方有關。
“狗，狗…”
回到街巷口，監視的人也全部撤離。
他剛剛給萬寶全挖了個坑，報復對方亂來，給自己添麻煩。
讓他沒想到的，是萬寶全這一手。
萬寶全瞳孔一縮，“什麼線索？”
直接將事情鬧大，再無轉圜餘地。
若是脫繮，下場恐怕只有一個。
如今重慶府大亂，也根本沒人注意。
就在這時，街道上馬蹄聲傳來。
房頂上，李衍顯出身形，微微搖頭，又縱身跳下院子裡，對着王道玄笑道：“看來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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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隱藏的戲班的前輩奇人，同樣不會坐視。
街頭巷尾，皆是議論紛紛。
就連哥老會自己，也開始審問王彪的手下。
“記住，我等終究是陛下的狗…”
一方面，他們之中不少人，都是曾經蜀王麾下，另一方面，他們又是皇帝親軍。
“都別動手！”
後方的劉幹，只覺渾身冰涼。
話未說完，便察覺不對，只覺四下陰風乍起，腦袋一片眩暈，直挺挺倒地。
而房內其他人，同樣撲通撲通摔倒在地。
眼見屋內倒下一片，萬寶全只覺眼皮狂跳。
“格老子的，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