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抿的脣角上是桀驁不馴的意味,他從來都是一隻虎,可現在,這隻虎卻被囚禁在了這樣的地方。
想來,他進了這宗人府,就真的很難再出去了,想起剛剛進來時看到的宗人府內外的兵力,夕沫不能不確定了一個事實,這裡的人,如果沒有淑太妃的手諭和口諭,根本就是插翅也難進來和出去。
沿着水池的邊沿步向燕墨,她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看到這樣的他,有一瞬間,她竟是心痛的,曾經,她也是被浸在了棲江的水裡的,那時的她與現在的他又有什麼區別呢?其實,那時的她比現在的他還不堪,至少,他只是被一個人關在石室裡,而不是任由別人把她當成寵物一樣的欣賞,比起她,他是幸運許多了。
近了,他身上居然還有那淡淡的檀香的味道,那是多年以來經久把身體處於檀香之中而不知不覺的薰染了的緣故吧,所以,他身上總是不自覺的泛着那股好聞的味道,說實話,她並不討厭,相反的,倒是已經習慣了那味道。
輕輕的蹲下,就蹲在他的身側,她的手撩起了他的發,一縷一縷撩到他的耳後,讓他的臉得以清晰在她的眸中,“燕墨,你以爲我來只是要嘲笑你的嗎?”
她的目光就那麼灼灼的望着他,眨也不眨。
“難道不是嗎?”回望着她,他的目光也依然灼熱。
“你知道我來見你的代價是什麼嗎?”輕聲細語,她的手撫過他的臉頰,明明是站在那冰冷刺骨的水中,可他的臉居然是有溫度的,這男人,根本就是一個另類,他在創造神奇,這冰水,對他無用。
“夕沫,你答應她什麼了?你快說,你告訴我。”燕墨的臉上一下子就現出了慌張,居然沒有任何的掩飾,他已經身在此處,真的也沒有掩飾的必要了吧,可是看在夕沫的眼裡,就彷彿他的心裡還是有着她的位置的,那麼知夏就是沒有騙她的了。
“要我留在廣元宮。”她徐徐道出,並不隱瞞,這樣的時候,她不想兩個人之間都是猜忌,那般,她來的目的也就無法達到了。
“夕沫,你怎麼那麼傻,你答應她了?”臉色驟變,燕墨不住的晃動着身上的鎖鏈,似乎是想要掙開那些鎖鏈,奈何,那些鎖鏈就彷彿是爲他量身定做的一樣,任他使出多大的力氣也沒用,他掙不開。
“是的,我不想王爺有事,所以,請你告訴我如何替你開罪,夕沫一定會去辦了的。”她不想浪費時間,只有一刻鐘的時間,她必須要珍惜。
這一刻的時間已經變得是那麼的寶貴了。
“你真的願意幫我?”燕墨的眸光中隨即現出了一抹複雜的意味,那是夕沫怎麼樣也讀不懂的。
“是的。”她不遲疑的回答,她是爲了回報婉兒。
“我不信,我不信。”他搖頭低吼着,也把他的發又一次的散亂在面上。
白皙的手始終都不離他的臉,觸着他的肌膚,想起她與他之
前的種種,有些怨有些恨若是在達到了極致的時候,就會變成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那是她所無法形容的。
想要他死,卻也想要他生。
因爲,死了更是一種解脫,他死了,也就徹底的解脫了她的恨。
“我不想欠婉兒那份情,所以,我將它還在你的身上,這樣說,你總該信了吧?”淡冷的道出,如果這樣他纔信她,那她,便合盤說出。
“只是這樣?”他卻質疑,眸中再次閃過一抹希翼,“夕沫,只是爲了婉兒嗎?”
“是的。”再也沒有其它,此刻看着他,她才發現其實老天也是公平的,給過她多少的痛苦就還在了燕墨身上多少的痛苦。
“那你走,我寧願你從來也沒有來過。”他轉首,不再看她,也試圖要擺脫她落在他臉上的手。
可此時的他根本就是一隻紙老虎,他甚至避不開她的手,咯咯的輕笑,“燕墨,原來,你不過如此,你什麼也不是。”說完,她站起轉身便走向那座鐵門,優雅的步子在那水池的邊沿上彷彿踩着鼓點,悅耳動聽。
望着那窈窕的背影,那般纖瘦的身形在燕墨的眼裡突然間生動了起來,“不,夕沫,你回來,你回來。”
徐徐的轉身,“你肯說了?”笑着問他,既便是在這樣的地方,她也一樣可以美麗惑人,那雙眼睛,讓燕墨在注視中嘆息了。
“爲什麼你不是爲了我?”只是低低的嘆息,聽在她的耳中已變成了模糊的一片。
“阿墨,你說什麼?”
“夕沫,你是真的不想我死,是不是?”他不理會她的問題,語氣放輕柔的說道。
“這個,倒是真的,我不想你死。”
“讓我想想。”
“要想多久,我們只有半刻鐘的時間了,從我進來,現在已經過了半刻鐘的時間了。”
“三天,你走吧,三天後再來。”
“阿墨,你以爲你‘母妃’會給你三天的時間嗎?”看着這石室裡的狀況,夕沫搖了搖頭,即使燕墨不是被酷刑折磨死,這樣陰冷的地方他也早晚要死的。
“會的,她不會讓我死。”不容置疑的說着,他的口氣是那麼的肯定。
夕沫只好又轉回到他的身側,“燕康說你與太妃娘娘有什麼約定,而你違背了她,是不是?”
“哈哈,他說了,他什麼都說了,那又怎麼樣,爲什麼我不能奪回屬於我的一切呢?夕沫,我不會就這麼妥協的,如果不是她用計,我也不會……”
“可不管怎麼樣,你現在都落在了她的手中,如果你不想辦法自救,現在的你根本就出不去。”
“我知道,夕沫,你走吧,我說了,三天後我給你消息。”
“你確定太妃娘娘會再讓我過來?”
“是的。”他還是不遲疑的說道,“她爲的,就是那件東西。”
“什麼東西,難道不
是因爲你救走了青陵王?”夕沫詫異,看來,她對燕墨與淑太妃之間的一切都太不瞭解了。
“你以爲我會救青陵王嗎?一個失了勢的王爺而已,與其藉着他的旗號叛亂,我不如拿我自己六王爺的身份來叛亂,夕沫,你太天真了,那些不過是她的說辭罷了,她想要什麼,早在當日她去藍府裡勸下欣榮的時候就已經顯而易見了,我想,是我不該……”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就頓住了,卻讓夕沫不由得記起了她的生日宴當天所發生的一切,那日,淑太妃硬是被燕墨請到了藍府,以她的尊貴居然真的去了,此刻想來,一定是因爲一些原因,不然,淑太妃不會那麼輕易出宮甚至到小小的藍府裡的,“燕墨,那天,難道是你威脅了太妃娘娘?”
“是又怎麼樣?她該死,她真該死,女人的心真的是海底針,是我小看她了,想不到她竟是這樣如蛇蠍一樣的狠毒。”
原來,是爲了她,他才惹惱了淑太妃,想到這原因,夕沫多少有些歉然了,“燕墨,現在要我怎麼做?”
“你告訴她,三天後我給她也一併的給你消息,就這樣就好了。”
不知道淑太妃向燕墨要的東西是什麼,不過,顯見的,那是很重要的東西,所以,淑太妃纔會在之前被燕墨挾迫了,也會在現在不惜一切的逼着燕墨交出那個東西。
可有一點,她一直也想不明白,“阿墨,她是怎麼囚住你的?”她要知道,這樣倘若也遇,她纔會避開。
“是玉壺,那是父皇臨終時賜予於我的玉壺,一隻玉壺,一道聖旨,可是玉壺卻被她霸佔了多年,她要我入宮,只說是要給我,卻不想……”燕墨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後,竟讓夕沫再也聽不清楚了,可是隨即的,他的聲音又響亮了起來,“原來,我一直都是有軟肋的,那便是我的親母妃是父皇,不可以,我再也不可以有軟肋了,夕沫,你走,你走……”他高吼着,那聲音不住的迴盪在石室內,也敲打着她的身體,竟是讓她有了疼痛的感覺。
飛也似的逃離,身後還是他的聲音,她不知道她因何而來,也不知道爲何而離去,只在一片混亂中就離開了石室,當身後,一道鎖落下去的時候,她纔想起要再看他一眼,可是眸中,再也無他,只有那道冰冷的鐵門阻隔了她的視線。
從宗人府回到廣元宮,淑太妃沒有再見她,夕沫直接被安排在了緊鄰着淑太妃寢房的一個小房間裡,乾淨而整潔,淑太妃倒是沒有爲難她。
想着淑太妃與燕墨的關係,夕沫一直迷糊着,許多事她都不知道,她一直以爲淑太妃是燕墨的親母妃,現在她終於明白了爲什麼登上皇位的是作爲弟弟的燕康而不是燕墨,原來一切都是淑太妃的刻意。
淑太妃倒是睡得着,也並不過問她去了又回來有什麼收穫,可見,那個女人的誠府有多深了。
是了,能在這深宮中坐到這等位置的人這世上又能有幾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