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再回荒蕪

醒時一睜眼便見得自己身處一素淨房間裡,耳邊聽得輕唸經文的聲音,回頭便見得空意正在誦唸。

“醒了?”他輕道。

我一愣,復又應了聲爬起來,接着走到空意麪前當即跪下。

“靈若有罪。”

空意輕輕一笑:“你何罪之有啊?”

“靈若私下凡塵,還生了執念,佛主您罰我吧。”

空意輕嘆:“你年紀尚輕,見識尚淺,那塵世萬千繁華,生了執念也不能怨你。且你本是被人私自帶入凡塵,菩提子之所以需要在離恨天上修煉,兩千年賜名化人形,五千年方能初入凡塵歷練。就是因爲你們心思太過單純,認定的便難以回頭。所以需得定心以後纔可入凡塵賜福世人。”空意說着,又將我虛扶起來,“你且起來吧,如今這一念算來也是你的劫難。雖然現在回了離恨天,但你已執念在身,太過沉重。能不能將這執念放下,全看你自己了。”

我擡頭,看着空意有些難以置信。

“從現在起,你就去浮屠塔上抄清心咒,若是百日之後你能放下,便仍能留在離恨天上,若是不能,那此處也留不得你了。”

我忙叩謝過,便徑自入了浮屠塔中抄寫清心咒了。

這清心咒抄來卻能讓心思安寧,只是依舊無法驅散我對川弦的傾慕,反之直到第十天,眼前竟還不時地浮現出川弦的模樣來。似是他在人間與我打鬧,又有如他魂飛魄散那一晚在我懷中的溫柔笑意,甚至是他在遺忘我後的冰冷麪容,一言一語,一顰一笑都如此清晰。

一百天未到,我心中的執念仍是無法放下。此時浮屠塔的門打開來,我知道這執念是放不下了,便走出塔外。而空意沒有出現,甚至於我看不到離恨天上有任何人。小菩提們都不見了,玄箴也不見了。回首看去,連浮屠塔也沒了蹤影。這離恨天,此時與我而言猶如世人所說,是最叫人痛苦之處了。

“靈若。”

我聽得有人在喚我,可當我再擡頭看去,卻又陷入了一片黑暗。我不能留在離恨天,自然空意的法術也沒了用處,我又看不到了。只是這聲音我還認得的,是南宮的聲音,也只有他會在此時出現在我身邊。

“南宮……”我伸手去摸索着,卻又無法肯定是他的聲音還是我因絕望而生的幻覺,

好在南宮握住了我的手,又將我拉入懷裡輕聲安慰着:“莫怕,我在這兒呢。我帶你回家可好?”

我忙點頭。

“那靈若可想過了?”

我知他是問我嫁與他的事,只是仍舊給不來回應。

南宮也不逼迫,只是輕嘆:“沒關係,我等你便是,等你忘了他,等你看到我。”

我已泣不成聲,一時便連感謝也說不出口了。

南宮也不多言,便帶着我不知去往何方。他這一路雖與我說說笑笑的,談及皆是往日之事,令我憶起也是半是歡喜半是憂愁。不知不覺間到了南宮說的家。

“到了,往後你我便在此處一起開開心心的生活。”南宮柔聲說,便又拉了我步下雲頭,邊走邊與我說:“待會兒你就能看到這兒的景物了,此處與御天園很相似,不過比御天園大很多。往後你若還想着喜歡的景色,我也可以爲你造出來。或者覺得倦了煩了,我們便到六界四處走走看看,總歸是沒有盡頭的時間,想去多少地方都可以。”

我卻是一愣,南宮說,以後到六界去走走看看,也就是說,此處不屬六界,那麼這裡是三千結界中的一片天地?

南宮領着我在某處停下,接着推門進入一房間中,我便嗅到一陣淡雅的香味,這香味與御天閣有些相似,卻不似那般濃烈妖冶。

此時南宮笑道:“我想你大概不太喜歡御天閣的香,便又調試了新的薰香,不知這香你可喜歡。”

我點點頭:“這香味倒是讓人神清氣爽的舒服多了。”

“你喜歡便好。”他拉着我走入房間,“這兒以後便是你的寢宮,還是與我的寢殿挨着的,你若有事兒喚我便好了。以後我們在這裡賞花賞月,調香作畫,便是有千千萬萬年,也不會煩悶。”

我不覺笑笑:“每天做同樣的事兒,怎會不煩悶,你這番想得倒好。”

南宮卻是滿不在意道:“若是煩悶了我就帶你去六界中到處晃盪晃盪,見着好玩兒的便帶回來,如此不久不悶了嗎?”

我點頭:“嗯……這倒是個好主意。”說着我又回頭問他道:“南宮,這兒既不是六界那到底是什麼地方?是三千結界中的一處嗎?爲何你會帶我來這兒?萬一……萬一哪天空界找來了可如何是好?”

南宮尚未回答,我便聽得一個聲音低低地笑道:“你這小菩提,還真是去人間一趟變得狡猾了,竟想着要期滿我自己與人私奔了麼?”

我一愣,這聲音正是空界!因擔心他傷及南宮,我便忙擋在前邊與空界說:“空界大師,是我不好,此事與南宮無關,我與你回去,你別傷害無辜的人。”

我覺着空界走近了,但他並沒有說話。忽而一陣掌風拂來,雖是溫和的但仍令我一驚,忙將南宮往後一推。

此時空界又是一陣大笑,接着道:“你倒是挺在意他的。”

我蹙眉:“他救過我,且是我十分重要的人。”

空界卻是盯着我道:“是麼?”

我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接着又是一愣,仔細看眼前的空界,又轉身看了看正抱胸笑睨着我的南宮。

我……能看見了!

“南宮……我能看到了!”我歡喜地忙上前拉着南宮說,“我又見着你了!”

南宮笑道;“是是是,你又能見着我了,可是開心了?”

我點點頭,隨即又轉身將他護着,看向空界道:“空界大師……”

空界一擺手道:“罷了,你心思透徹,莫非此番還沒察覺麼?”

說着,空界便自顧自地到一邊坐下。

我這才鬆了口氣,又看向南宮道:“你就是……”

尚未說完,南宮就搶着回答:“是你未來的夫君。”

我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只得搖搖頭:“南宮,對不住……”

南宮卻是揉了揉我的發說:“沒關係的。”說着,南宮又向空界走去,施了一禮後道:“御天懇求您不要抹去靈若的記憶,就讓她到該放下時再放下吧。”

空界看了南宮一眼,又看了看我說:“不抹去她的記憶?空意都看到了,她這執念入骨入魂,少說千萬年,否則怎可能放得下?御天,你是我的曾孫,我現下所做一切也是爲你。”

我驚了一驚,原來南宮一族是這麼個身份啊!怪道他們會法術偏又不是人不是神,想必與空界在一起的那女子也非凡人,且南宮一族的法術是被封印了的。否則以空界的能力,南宮一族怎會只得了個半仙的法力。

此時南宮又到了我面前,拉着我說:“我會讓她忘了他的。”

空界看了看我們,又輕嘆一聲,看來這墮佛待還是挺有親情的。

“罷了,那我就給你些許時日。空意給了她百日時間,卻不想她自己先亂了心神,既然如此,我再給你們百日的時間。若是她還這般念着那川弦,我必然抹去她的記憶。”

我見南宮似還要求情,忙上前跪謝:“靈若謝過尊上。”

空界看着我點了點頭,接着一拂袖便沒了身影。

南宮有些氣惱地抓着我蹙眉道:“你怎麼就答應了……”

我看着南宮,見他眼中的焦急不禁又是無奈又是心疼。

“一百日時間,已經夠多了。”我拉了南宮的手,“其實你也知道,我根本忘不了他的是不是?可你還是不願抹去我的記憶,不是你有信心,只是你怕我難過吧。”

南宮不言,我笑笑說:“其實我也想忘了他,縱然忘卻是逃避,但也是我的重生之法。我的執念太深,唯有忘了那段過往,方能獲得重生,才能再幸福起來。”

“靈若,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川弦待你是真心的,只是他忘了而已……”

我心中一痛,忙搖頭:“不可能的,何況他如今與傾顏在一起,我也不願他在爲我們那一生錯遇煩擾。若是我忘了他,能像普通人一樣開心的生活,想必於他也是最好的報答。”

南宮揉着我的發,輕嘆:“罷了,事已至此,我也無法再勸你。往後我會守着你,定然你歡喜的。”

我點頭,又拉了他往外走:“這兒我還沒好好兒看過呢,這些時日你且帶我看看。不過等到百日之後,你還是要帶我熟知這兒的,還望你不要覺着煩悶纔是。”

“只要有你這小徒兒,便是在這裡走上千千萬萬遍都覺得少了,又怎會煩悶?”

我笑,又想起他與空意的事兒,不禁道:“沒想到南宮一族原來是這麼個身份,怪道你私闖天宮都不擔心。”

南宮輕哼着:“那傾顏分明就是要讓你難過,我沒壞了他們婚宴已算好的了,私闖又如何?”

我見他說及,不覺心頭又是一疼,便拉開了話題:“倒不如你與我說說,空界大師當年是如何成了墮佛,又怎麼有了你這個曾孫的。”

南宮看了看我,點頭說:“此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你只當故事聽聽就好。”

這麼說着,南宮便帶着我在荒蕪之境裡邊晃盪邊說起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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