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淑琴哽咽着，說到那裡，停頓了許久，林寒攥着拳頭的手越發的收緊，骨節處已經泛白，她不知道閔淑琴到底要說什麼。
但是，她的心還是緊緊的揪着。
閔淑琴一步一步走到林寒面前，拽着顧離川的手激動的說：“可是他，他這幾年過得都是什麼日子，你知道嗎？”
林寒下意識的蹙起眉頭，清澈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痛楚。
“你去結婚生子，你去德國美好的生活，可離川，卻爲了你，連命都要搭進去！”最後一句，她是怒吼出來的，她心中再也無法控制的，對林寒的火。
林寒的心不可遏制的顫抖，是了，她說的又有什麼錯誤呢，自己在德國以爲可以解決一切，以爲逃避就解決了一切。
可回來以後，所有的問題還是擺在那裡，甚至更加嚴重的擺在那裡。
她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似乎有些立不住腳，而閔淑琴則步步相逼，繼續說道：“林寒，你好厲害，你在德國高高興興的時候，你知道我兒子在幹什麼嗎？”
“媽，夠了，不要再說了。”
顧離川似乎不想讓閔淑琴繼續下去，他出言打斷閔淑琴，但是閔淑琴卻厲聲喝道：“今天，我必須將所有的事情都說出口，我倒要看看，林寒她有沒有心！”
顧離川凜然着神色，強忍着身體的不適感，而閔淑琴已經開始說：“他爲了你，連老宅也不回了，整日整日的抽菸喝酒，喝到宿醉，收購你去過的商場，停掉你展開的項目，這些都是因爲誰，還不是因爲你！”
她指着林寒大喊：“可是你呢，你不痛不癢，你不理會，你當離川做的一切，都是在開玩笑！你還是人嗎？”
她說的太嚴重了，嚴重的讓林寒面色有些動容，她吞嚥了下，彷彿下一秒說話，就會淚腺噴涌。
她閉了閉眼睛，儘量讓自己維持着，可是，她的心裡卻早就已經翻江倒海了。
回憶的翻涌，痛苦的翻涌，顧離川點點滴滴付出的翻涌。
她不可置信，她不敢相信，她不想接受！
但是，這些都真實的發生了，那麼真真切切的發生了，她親眼看到了，點點滴滴。
顧離川何止做了這些，他甚至爲了她投身公益，爲了她住到華景苑，爲了她改變自己的脾性，讓自己變得卑微渺小。
那麼高大凜冽的男人，那麼深邃寡言的男人，爲了她，竟做出了那麼多的讓步和妥協。
林寒當真看不見嗎？
她對顧離川恨過，恨到下一秒就想要將他殺掉，也動心過，那夜的溫柔纏綿，那日的細心周到，她何止動心過！
他們有過一段五年的婚姻，在那段婚姻裡，她傷過了，恨過了，愛過了，到如今也淡漠過了。
她跟這個男人，經歷了一輩子都無法再去經歷一次的所有情感，那麼的複雜，那麼的鮮活。
當這些情感夾雜在一起，林寒的內心承受不住了，她很快就會承受不住了。
原來，因爲顧離川，她付出了那麼多，又那麼的少，原來顧離川對她
那麼的愛國，那麼的恨過。
可他終究是愛的，他是愛的。
從她回來的那一刻，看到他慌亂而緊張的神色時，她就應該確定，這個男人愛她。
那麼深沉的愛着，那麼痛徹心扉的愛着，那麼卑微的愛着……
她看不到嗎？
她看到了，看到了一切好的、不好的，可是，她冷漠的對待那一切，她怕了，害怕重蹈覆轍，害怕陷進愛裡。
她不知道現在應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閔淑琴的責備讓她封閉的內心豁然開朗起來，讓她引以爲傲的僞裝，就快要攻破。
這個這麼愛她的男人，爲她付出那麼多的男人，很快，也許很快就要離開這個世界，她竟然那麼的害怕。
比自己失明的時候還要害怕，比自己做開顱手術的時候還要害怕。
她也是那麼的難過，爲什麼會比她知道林心那樣惡毒的時候還要難過？
閔淑琴似乎還在說着什麼，可林寒卻聽不進去了，因爲她已經崩潰了，她臉上染上痛楚，內心又那麼的酸澀。
她低着頭，肩膀止不住的顫抖。
顧離川再也看不下去，看不得林寒被這樣的說下去，他伸手摟過林寒，按住她的肩膀，似乎在給她力量。
然後看着閔淑琴說：“媽，今天這些話，我希望我是最後一次聽到，在我還活着的時候，我不想再聽到第二次。”
閔淑琴被顧安安扶着，轉身靠在顧安安的身上抽泣。
顧安安也是一臉的難過，吸着鼻子低聲哭着，而老爺子也是滿臉愁容，這種神情，他許久沒有過了。
顧離川深深吸了口氣，沉默了片刻，認真的看向老爺子，說：“爺爺，我們先走了。”
然後他還是叮囑顧安安：“以後家裡的事情，你多上心，今後你要獨當一面了。”
說完話，他摟着林寒說：“我們走吧。”
林寒沒有說話，只是緩緩點了點頭，顧離川便擁着她出了顧家老宅。
此時外面已經全黑了，只剩下路燈和繁星點點。
林寒閉了閉眼睛，讓自己內心翻涌的情緒稍稍平復，她擡眸看着遠處的天空，都說人死了以後，會化成天上的星星。
那麼他……
想到這裡，林寒的心不可遏制的一顫。
那麼害怕那一天的到來。
她抓緊顧離川的手，低聲說：“你會好的，是不是？”
顧離川感受到她突然的害怕，回握住她的手，肯定的答覆：“是的。”
林寒閃爍了下眸光，抽出自己的手，茫然的朝前走去，顧離川握了握手，抓住一把空氣，抿了下脣角，跟了上去。
一路上，林寒都在盡力的緩解自己的情緒，方纔閔淑琴的話，就是一道道利劍，將她刺得體無完膚。
也許她還是那麼的堅強，倔強，不肯露出半點馬腳，可是她還是被陣痛了，心臟還是被猛烈的敲擊了。
那麼有震懾力的話，顧離川卻好似不在意，他不在意
這些了，可她卻不得不去在意，他們在這場捉迷藏的遊戲裡，誰也沒有討到好，誰也沒有贏，誰也沒有輸。
到了華景苑，林寒下車，一股涼風突然襲來，她閉了閉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再睜開眼睛時，她覺得自己可以好好的說話了。
“顧離川，你還是不想治療的，是嗎？”
她突然問他。
“林寒。”顧離川喊了聲她的名字，但卻沒再繼續說下去，林寒扯了扯嘴角，眼眸垂下，他還是不肯治療的啊。
上了樓，林寒到了溫水給顧離川，他很快喝光，林寒又洗了水果給他，她知道生病的人都需要補充營養。
她已經打算明天去買大骨頭，給他燉湯，只要是對他身體好的，她都要去嘗試。
顧離川看她有些低落，一直不怎麼說話，也沒有追問，靜靜的吃了水果，過了一會兒，他打了電話給林心。
“你在哪裡，九點之前能到華景苑來嗎？”顧離川聽到那頭吵吵鬧鬧的聲音，出口問。
林心出了包間，看了眼時間無奈的說：“我在陪客戶吃飯，九點之前可以過去的，怎麼了？”
她還以爲是他又出了什麼狀況，不過接着他卻開口道：“到這裡再說吧。”
林寒也聽到了他的話，有些不解：“爲什麼叫林心過來？你要做什麼嗎？”
顧離川覺得是自己把林寒嚇到了，她變得很小心，處處都在擔心他的病情，於是他故作輕鬆的開口：“沒什麼事，我叫她過來跟你一起住，以前也是你們兩個一起住，有個照應，林寒，我沒事的，我很好，你看我今天晚上都沒有咳嗽。”
難道不咳嗽病就能好了嗎？林寒低垂着眼眸，牽動了下嘴角。
然後問他：“你要回老宅住嗎？”
林寒聽到他說要林心過來住，就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林寒畢竟是傅景禹的太太，和顧離川之間還是要保持該有的距離。
她是個女人，受不了那麼多的流言蜚語，作爲一個男人，該考慮的還是要考慮。
所以，他叫林心過來住，一是可以照顧林寒，二是以後他過來，旁人也不會再說什麼。
他變得越發的細心周到，開始那麼用心的考慮林寒，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是第一個考慮林寒，如果她沒事，那纔好。
林寒對於這樣的認知，心裡只是越發的酸楚，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林心沒有多久就到了，陪着客戶喝了點酒，臉色有些紅，但沒有喝醉，見到他們兩個坐在沙發上彼此無話，但又意外的和諧。
林心紅着眼眶走過去，坐到林寒身邊，挽着她的胳膊，她也害怕了，即使白天在公司裡，還是那樣的凌厲要強，但她也很脆弱。
她曾崇拜顧離川，曾起過小心思，後來叫他顧大哥，就真的當他是大哥，所以自己的兄長生了病，那麼嚴重的病。
她還是傷心難過的。
“顧大哥，我住在這裡，那你去我那裡住吧，反正也是你的房子，我一直住在次臥，主臥只要換個乾淨的牀單就能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