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一個人走到了花園.外面依舊是晴空萬里.比起剛纔.那光亮更加地熱烈了.而在霽月看來是刺眼的.
“回不去了.蒼寂~我真的回不來了~”她對着虛空說着.原來她真的已經回不到過去了.那個過去被她一步步的深陷腐爛成泥.最後怎麼也抓不住了.
“蒼寂~”這一個刻骨銘心的名字此刻喚起來卻是恍如隔世.她不斷地見此着生命.企圖等待那個人來找她.然而.她的等待卻迎來了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結局.她或許再也沒有臉去見那個人.但是她的心裡依舊渴望.就像是一個要戒毒的人明明知道不應該卻依舊想要滿足自己的yuwang.
“黃裳.”她一陣厲聲叫住了那個從穿廊中走過的黃衣女子.黃衣女子立馬頓住.繼而恭恭敬敬地走了過去.“夫人有什麼吩咐.”
“陪我去個地方.不準告訴任何人.”她眼神直直地鎖定這眼前的這個黃衣侍女.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要吞了她一般.
黃裳思索了一會.點了點頭.她沒有權利反對什麼.“夫人.去哪.”
霽月也不說話.拉着她的手就連走帶跑地出了昭月臺.
“夫人.你去哪啊.”黃裳也急了.夫人要是去了不該去的地方.她現在有着身孕.魔君不會對她怎麼樣.但是她就不一樣了.她這樣賤如野草的生命.時時刻刻都是他們的替罪羔羊.
霽月沒有離她.反而越走越快了起來.這個時候的霽月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氣似的.黃裳怎麼也掙不開被她拽着的手.
終於在黃裳急出了兩彎眼淚之後.霽月停了下來.
眼前所見是一個滄桑的宮殿.看上去已經被廢棄了很久.但是被粗粗地整理過了.叢生的野草被收拾地只剩下短短的草渣.殿門也被新洗了一邊.雖然不見得是煥然一新.卻也是乾淨整齊的.
黃裳不用擡頭也知道這是笙簫殿.一座他們宮人不敢輕易提起的宮殿.她的眼中終於出現了恐懼.那一點從心而出的恐懼在瞳孔裡一點點放大.就像是一滴濃墨浸入水中迅速地擴散開來.
“夫人.您不能進去.”
她拉住了霽月.怎麼也不肯撒手.但是霽月的眼睛就像是黏在了那頭深黑色的門上一樣.死死地看着.動也不動一下.
“我要進去.”她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但是這輕輕的一句卻代表着她堅定的決心.她在告訴黃裳.不管怎麼樣.她今天是闖定了這裡.
黃裳哭着跪了下來.“夫人.求求你.不要進去好不好.陛下吩咐了.您不能進這裡.”
“爲什麼不能.”霽月勾着脣問她.有些秘密是困在她心中很久了.但是她這次想要進去這裡卻跟那些秘密沒有絲毫的關係.
黃裳還是有些爲難地看着她.臉色變來變去的.好像正在下定決心一般.
“我知道.這裡是那個人的住處對不對.”一張鮮紅的薄脣勾勒出嘲諷的弧度.
以前這裡是蝕陰心裡那個人的住處.而現在.這裡也許是她心裡的那個人的住處.
“昨日.琴公主帶了個人住進去.我想去看看.你不用擔心.”霽月背對着她.毫不猶豫地往裡面邁步走去.
“霽夫人今日竟然有興致來這種簡陋的地方麼.擔心你肚子裡的孩子.要是出了什麼閃失.我們可擔待不起.”
霽月還沒有邁進門檻.琴女已經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她這一天一直都在這裡照顧黎燼.聽到侍女稟報是霽月來了.心中驚訝的同時.也想出來看看她懷孕後的樣子.就算不能做什麼.氣氣她也好.
“琴公主.我今天沒有功夫跟你鬥嘴.我要進去.你是攔着還是不攔着.”霽月無所畏懼地看着她.
琴女走到她面前.對着她的肚子看了又看.似乎能看出她肚子裡的寶寶一樣.她幾乎繞着霽月走了一圈.終於停了下來.趴到霽月的耳邊輕聲道:“你若是不生下肚子裡的孽種.我還可以饒了你一命……”
霽月的神色不見絲毫的變化.目光越過琴女直看到裡面.
雨過天青色的窗戶紙後面隱隱約約地露出一個人影來.斜靠在牀榻上.她可以想見他溫潤高雅的模樣.就像是天邊的雲一樣潔白如雪.絕世高華.
面對琴女的威脅.她完全不放在心上.若是可以.她寧願沒有這個孩子.但是既然有了.她也不能讓他平白無故地離開.
“你讓我進.還是不讓我進.”霽月收回目光看向她.眼神執拗.
琴女妖嬈一笑.“我記得父君說過.不允許你進這座宮殿的.”她的眼神中露出愛莫能助的意思.但是又透露着鼓勵的神色.好像是有意相幫.
“你放心.你父君知道了.一切都是我的責任.與你沒有絲毫的關係.”
“霽夫人果然是敢作敢當.那本公主也不好跟強攔着.”她做出一副沒法攔着的樣子.退了一步.
而黃裳看得心驚.她不知道琴女打的是什麼主意.她只知道這會自己不攔着.回去就算是霽月也救不了她了.
“夫人.您不能進去.”她爬起身來.要過來強拉着霽月.卻被琴女率先攔着了.“你這個低賤的丫頭.還敢管起主子的事了.誰教的你啊.你主子不知道好好管教你.今天本公主替她管教了.”
“琴公主.收起你那套仗勢欺人的嘴臉.我宮裡的人還輪不到你管教.”霽月回過頭怒視了琴女一眼.就推開了殿門.
在退看那殿門的一剎那.那個在窗後隱隱約約的身影終於映入了眼底.
霽月的眼睛一寸寸變灰.最後變成了空洞的白.不是他.竟然不是他.他始終沒有來.他沒有來……不知道是慶幸還是絕望.她想要見到又不想要見到的那個人在她下定了決心要見之後.最終還是沒有見到.
而黎燼安靜的靠在牀榻上.表情是冰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牆上的一幅畫.那是一副極盡真的的畫.畫着一個明豔的女子.她一身鮮紅色的衣服.坐在樓閣宮宇的最高處.願望這白雲.眼中渴望而哀傷.那是一千歲時的翎簫.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的世界那麼狹小.她渴望着像飛鳥一樣無拘無束.能夠到達更廣闊的天空.她又哀傷自己被困在這裡.雖然望得見遠方.卻到不了遠方.
黎燼認出了她.那是他的茗雪.那張容顏不管在什麼時候他都不可能忘記.那是他心心念唸的女子啊.而她的畫像怎麼會在這裡呢.
難怪他夢中總覺得很是熟悉.有種熟悉的氣息在呼喚着他醒來.原來心中所想都不是夢.琴女站在門口.卻見霽月頓住了.走上前問:“霽夫人怎麼不進去了.”
霽月沒有回答.她什麼聲音也聽不見去.她什麼也不想聽.心中的希望已然便碾壓成灰.她深愛着的那個人.她確信會來找自己的那個人.原來她一直都沒有等到.
臉色的血色被一絲絲地抽離.就像她心中的希望一點點被熄滅.她腦中一白.終於昏倒了過去.
“愛妃.”一個聲音立馬閃了過來.扶住了她.眼睛卻是兇狠地瞪着琴女.
這時琴女也被嚇了一大跳.“她……她怎麼說暈就暈了.我……什麼也不知道.”她心中開始害怕了起來.她離她最近了.又是出了名的死對頭.有誰會信她什麼都沒有做.更何況.更何況這已然被蝕陰看到了.那個高高在上的王.那個她做尊敬的父親.根本就不會相信她的吧.
果然.蝕陰陰鷙的眼睛已經鎖定了她.他不帶一絲一毫的憐憫.狠狠地瞪着她.她知道.他的心裡已經給她判了刑.“琴兒.爲父對你很失望.”蝕陰將霽月橫抱起.匆匆地就走了.只留下這樣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來.
“呵.失望麼.你又何曾對我不失望呢.”琴女一人喃喃自語起來.蝕陰早已走遠.倒是黎燼輕勾起了嘴角.
“連你也笑我麼.”琴女紅着眼睛問他.
黎燼輕勾的嘴角.其實卻並不是對着琴女的.而是對着那牆上的一幅畫.
琴女細看時.也發現了.黎燼的目光根本不是對着她的.這些更加生氣了.他怎麼能夠這樣無視自己呢.難道自己還不如一面牆好看.在她的那個角度根本看不到那面牆上的東西.
“喂.你該吃藥了.”她一陣氣惱起來.是因爲蝕陰的責罵.更是因爲黎燼的無視.一時間她感覺自己就像是這個世界裡孤立的人.竟然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光源.
黎燼終於將目光轉向了她.下一秒她的心中升起一道溫熱.可是這道溫熱卻在黎燼的話出口之後.徹底地冰冷了.
“你知道那幅畫畫的是誰.”黎燼目光灼灼地問她.
而她大步走進裡屋.這才發現牀正對的牆上掛着一幅畫.剛剛只顧着看黎燼.竟沒有發現.又或者是早就習以爲常.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