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牀上的男人閉着眼睛，濃黑的睫毛往上翹起，安睡得仿若一個小嬰兒，
臉上也沒有了那鮮紅嚇人的血跡。
但是隨着向知草的靠近，她更明顯地發現的是，
牀上躺着的男人臉色白的像一張白紙似的，完全沒有一點血色，
甚至連呼吸也很是微弱。
若不是氧氣罩上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沒有人知道牀上的男人是不是還活着。
“子彈射入心臟，及時做了手術，但活不活得過來看他的運氣。”
姜磊複述了一遍醫生的話，盯着向知草的漆黑眸底有些擔憂。
眼淚簌簌掉落的向知草雙手緊緊地捂住嘴巴，
但最後還是不可避免地哽咽了好幾下。
跟着向知草身後的男人見到女人這副模樣，深邃的眼底閃過深深的疼惜。
聽到向知草努力剋制的哽咽聲，男人再也剋制不住了，直接伸手拉過向知草的手腕，
一把將向知草擁入懷中。
掉落男人的溫暖熟悉的懷抱中，向知草閉起眼低低地哭泣出聲，
緊緊地抓緊了男人胸膛前的襯衣，彷彿這樣才能剋制哭聲，減緩心裡的難過。
想起那麼個生龍活虎的景田，就這麼靜靜地躺在病牀上，臉色慘白，
向知草就難過得說不出任何話。
姜磊低下頭，見懷裡的女人肩膀一抖一抖，哭泣的哽咽聲音像怕吵到病人一樣壓抑着，
心底也一陣翻江倒海。
靜靜地，房間裡只能聽見細碎的風聲和抽泣聲。
姜磊沒有講話，只是一手擁着懷中的人兒，一手輕輕地拍着懷中人兒的背部，像哄小孩子一般。
過了不知道多久，在情緒漸漸穩了下來後，
向知草這才抹掉眼角的淚花，擡頭瞥了一眼頭頂上方的男人。
不知道是錯覺或是其他，向知草感覺自己仿若在男人深邃的眼底見到了疼惜的情緒。
驀地，她立刻移開和男人對視的眼神，不自覺地抽了抽鼻子。
只是，眼角餘光下意識地一直留意着頭頂上方的男人。
而此刻，姜磊見向知草情緒慢慢地緩了下來，
便輕輕俯身，視線與低垂着腦袋的女人平齊，清淡冷漠的聲音如暗夜月光緩緩淌出，
“不要傷心，你還有我。”
男人話音一落，向知草眼眶倏地一熱。
許是因爲和麪前的男人之間有了那麼多的隔閡，卻不想這個男人竟然
還能夠若無其事地安慰她，她還有他！
可是，她真的還擁有他嗎？她在他心裡真的還有地位嗎？
一時間，向知草竟不知道怎麼迴應，依舊低垂着眼眸，生怕一擡眼，
眼眶的紅熱再一次落入男人冷眸。
雖然沒有擡頭，但是向知草仍能感覺到那雙灼灼盯着她的冷眸，
就在她有些窘迫尷尬的時候，門口傳來刻意壓低的聲音，“少爺！”
聲音一落，站着的兩人目光都往門外望去，
只見站在門口的喬麥眉頭蹙起，臉上帶着一絲焦灼之意。
下一秒，站在向知草身側的男人大步往外走。
雖然聽不清門外兩人說了些什麼，但是見喬麥很是嚴肅地彙報些什麼，
她便猜大概男人是有事要做。
忽地想到，這個將姜氏企業放在第一位的男人，如今在醫院逗留了大半天，想來已經是極限。
幾秒後，面色冷淡的姜磊輕點了一下頭，簡短地說了些什麼，
就從房間門口走了進來。
不待男人開口，向知草便輕聲說道，
“你有事先去忙吧。”
許是因爲哭泣過，向知草聲音的哽咽還依稀殘留。
話音一落，姜磊眉頭輕蹙了蹙，盯着面前的女人好幾秒後，
這才輕輕地點了點頭，淡淡“嗯”了一聲便轉身大步流星離開。
一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房門處幾分鐘後，向知草這才閉了閉酸澀的眼睛，逼迫自己回過神來。
轉身坐到病牀旁邊的椅子上，向知草視線自然落在牀上躺着的那張俊臉上，
幾天來發生的事情一點一點地從她腦海中浮現。
這一切都是因爲她！
若不是夏芸芸與她結怨，牀上躺着的男人不會是這般模樣。
或許此刻他依舊還會在陽光下露出一道邪氣的笑容，蠱惑着其他的小女生。
想到這，向知草不由輕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低下頭，
雙手捂在臉上，最後直插入秀髮。
倏地，她覺得眼皮很是沉重，疲倦地眨了眨眼，
在腦袋碰觸到牀上的柔軟被褥時，不由地將額頭靠在上面，慢慢地閉上眼睛。
……
從窗外照入的絲絲縷縷明亮陽光打在兩個人身上，
柔柔的光線讓整個病房仿若隔了一層相機濾鏡一般，很是安靜祥和。
腦袋趴在牀上的向知草睡得有些沉，期間幾次有護士進來換輸液瓶也不知道。
病房上的鐘表滴答滴答響，長長的秒針走了一圈又一圈，機械地且不辭疲倦。
然而，看似永恆的東西始終也有停歇的時候，萬物都遵循着這麼一個規律，鐘錶如是，生命也如是。
牀上那半邊側臉輪廓在明光的柔照下，仿若鍍上了一層柔和無暇的白色光暈，
慢慢地，那一半陰影一半明亮的俊美側臉上，眼皮輕輕抖動，
濃密厚長的睫毛也隨着輕輕地抖動。
好幾秒後，抖動了幾下的眼皮緩緩地張開，黑白分明的眸子左右動了動，
黑眸裡帶着些許疲倦，牀上的男人胸口起伏得更大了一些。
漆黑的眸子轉動了一圈，從白晃晃的天花板到窗外的明媚陽光，再到自己面前的輸液瓶、氧氣罩，
以及……那個趴在他手邊的毛茸茸的黑色小腦袋。
驀地，景田下意識地艱難扯了扯脣角，努力地擡起顫抖的手掌，想要摸一摸在他手邊的那個腦袋。
然而，就只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他也沒辦法做到。
擡起的手在靠近牀邊的腦袋幾公分的時候，驀地落下。
可是，他不甘心。
下一秒，他眉頭輕輕蹙起，輕咬牙，掙扎着挺起脖頸，使勁全身軟綿綿的力氣後這才費力地擡手移到了那個毛茸茸的腦袋上。
在手掌心接觸到那柔順光澤的黑色秀髮後，俊臉上的笑容才一點一點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