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九章 里約的甦醒

喬納斯是在睡夢中被吵醒的,而吵醒自己的人,則是布魯諾醫生,迷迷糊糊的喬納斯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已經是漆黑一片了,正是普通人安眠的時候。

“布魯諾醫生,有什麼事嗎?“雖然喬納斯依舊難言睏意,但是既然多隆會放行讓布魯諾進到自己的房間,還不惜打擾到自己的睡眠,那麼肯定事出有因,所以喬納斯也只能強忍住自己想要罵人的衝動,口齒不清的問到。

額,口齒不清是因爲喬納斯現在到了換齒期,隔一段時間就會掉一顆牙下來,而最近喬納斯正是中間的門牙掉了,而且還沒有長出來的時候,這讓他在說話的時候經常會漏風,再加上睡覺的時候口水流了一枕頭,也黏在了他的臉上,說話的時候自然就很難說的清楚了。

對此,喬納斯只能是故作淡定,強裝沒發生過了。

布魯諾作爲一名職業醫生,對於喬納斯的吐字還是聽的清楚的,當然,其中的原因說出來也是一段傷心事,那個時候的布魯諾和鮑勃,因爲城市之中的律法森嚴,像他們這樣的醫治手法,是根本不可能進入大城市之中進行醫治的。

所以布魯諾和鮑勃只能到偏遠的鄉村中去給那些病人看病,可是即便是那些村民,在看到他們的治療方式之後,也在經過一段時間之後認爲他們是惡魔一樣的醫生,在治好他們的同時,就會把他們的壽命拿走一部分交給撒旦,這樣的謠言造成的後果,就是村子裡只要稍微有些錢的村民,就壓根不會把自己的性命交給布魯諾他們,而是會不遠千里迢迢的趕往附近的城鎮中治療,而留給布魯諾和鮑勃的,自然就是那些沒有什麼錢的窮人了。

而這些窮人,理所當然的,除了自己的村子之外,是基本不可能前往外地開眼看世界的,這是一件肯定的事情,而這,也就導致了他們的口音必然是跟官方的大衆口音,也就是普通話有着一些明顯的區別的,尤其是在意大利這個山多水多的地方,村子與村子之間交流不便,每個村子都有不一樣的方言,而這些客戶,就曾經是布魯諾的主要客戶。

陪着這羣人,布魯諾都能聊天,何況是喬納斯這樣的小問題呢,聽到喬納斯的問話,布魯諾趕緊回答道。

“大人,里約騎士醒了。“

“醒了?睡醒了?“剛睡醒的人,對於外界的感知總是很弱的,旁邊的布魯諾又因爲身份的關係,不敢對喬納斯大聲說話,只敢低俯下身體對着喬納斯小聲的說出打擾他睡覺的原因,這讓喬納斯怎麼聽得清。

“里約騎士醒了。“這一次,布魯諾聲音大了不少。

“里約他醒了?!“喬納斯這次是聽清了,看着布魯諾的眼神瞬間就變了,如狼一般,緊盯着布魯諾,心裡期待着布魯諾再一次答覆自己。

“是的,大人,里約先生清醒過來了,鮑勃正在照顧她,我想他的身體應該沒事了。“

布魯諾也同樣看着喬納斯的眼睛,笑着說道,布魯諾知道,這三天的時間裡,自己的這位小領主幾乎是每隔三四個小時就會詢問一次里約騎士的情況,雖然每次得到的答案都不可避免的讓喬納斯非常的失望,但是喬納斯卻在這三天的時間裡從來沒有停止過,對此,布魯諾是感動的。

作爲一名常年混跡於底層的醫生,布魯諾知道,喬納斯關心裡約騎士的生死,不僅僅是因爲他的身上有着馬爾格達女男爵的重要消息,更重要的是,在喬納斯的眼神裡,他能夠感覺的出來,他是真的在關心裡約騎士的安危,這不禁讓布魯諾對於自己的選擇更加確信了,跟着這樣一位領主,或許自己跟鮑勃就再也不需要過東躲西藏的日子了吧。

“呼,感謝上帝。“

聽到確切的消息,喬納斯總算是鬆了口氣,這段時間以來,諸事繁多,內憂外患各有生變之可能,對於喬納斯來說,也無疑是承擔着巨大的壓力,這個時候,里約總算是恢復了意識,這對於喬納斯來說,可以說這是他這段時間以來唯一得到的一個好消息了,也可以說,他心中的一塊石頭也總算是放下了。

“布魯諾,我現在可以跟里約先生見一面嗎?“

喬納斯的心裡難掩激動,這個時候的喬納斯,是爲里約的存活而開心的,所以現在的喬納斯,很渴望見到里約,可是他也知道,要見一個剛從重症病房裡出來的病人,是一定要經過主治醫生的同意的,所以喬納斯也只能把自己的訴求告訴給了布魯諾,讓他來判決自己現在是否合適去見里約。

“哦,當然可以,我想里約先生也一定很希望能夠見到您這個朋友的。“

喬納斯的詢問,倒是讓布魯諾有些沒反應過來,這番在喬納斯看來天經地義的事情,在布魯諾的眼中卻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他可從來沒有見過病人死裡逃生之後,親朋好友還有耐心來問醫生自己能不能去看的,一般都是直接衝進房間裡就開始噓寒問暖起來了,哪裡會聽自己的意見,這讓布魯諾在想了一會兒後才點了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而在布魯諾的內心中,也對喬納斯這種不經意的表達尊重,默默的承受了,這讓布魯諾在未來的時間裡,從來沒有哪怕一刻的產生過一次背叛喬納斯的念頭,到後來,一切雲淡風輕的時候,喬納斯問起布魯諾爲什麼從來沒有想過背叛自己的時候,布魯諾就說起了這件關於“尊重“的往事,讓喬納斯也是笑了起來。

只不過現在的布魯諾卻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已經跟眼前這個小孩兒綁定在了一起,以現在的他看來,喬納斯只不過是一個暫時停止漂泊,願意收留他們的人而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主從關係,只有僱傭關係。

“那好,恩,你先到外面等我一下,我去穿衣服,我們馬上走。“

布魯諾的話顯然在喬納斯的眼中代表了權威,既然他都覺得此時的里約可以見自己,那麼喬納斯也就不再需要擔心什麼了,讓布魯諾到門外去等他,喬納斯從牀上快速的爬了起來,然後也沒來得及去衣櫃那拿一件新的衣服,直接就把今天下午穿的衣服重新套回自己的身上,鞋子都沒來得及換,就直接走出了大門,跟着布魯諾就直接去了里約的房間。

城堡本身並不大,喬納斯所住的三樓到里約現在所住的二樓,喬納斯下了樓也就基本到了里約所住的房間了,而且前天的時候,喬納斯就已經下達了命令,在夜晚的時候,不論發生何種事情,城堡內所有的燭臺都必須要保持明亮,所以一路走來,沒有任何的問題,很快就來到了里約住的地方。

此刻,房間門是微微打開的,露出了一絲縫隙,把手指放在縫隙上,可以感覺到有微風從門縫中散發出來,這應該是鮑勃醫生在里約的意識恢復之後,並且覺得他的身體也不算很虛弱之後,纔想要開開門窗,通通風了,這房間可是爲了照顧里約,整整三天的時間沒有通風了,可以說,很臭,起碼上一次喬納斯來的時候,汗味兒,藥味兒,鐵鏽味,混合在一起,覺得稱不上什麼好味道。

布魯諾把手放在房門上,剛準備推開讓喬納斯進去,自己放在房門上的手就被喬納斯給拉住了,布魯諾感覺到了這股力量,自然就不再繼續用力,低下頭看着喬納斯,還以爲喬納斯還是害怕里約的身體狀況,所以就安慰道:

“怎麼了,喬納斯先生,裡面就是里約先生了,他現在並沒有身體問題,您完全可以去探視他的。“說完,就擡起頭,準備挨開門了,可手上喬納斯的力量卻絲毫沒有變,拉着布魯諾的手,其中不讓他開門的意味,布魯諾當然讀懂了。

喬納斯透過門縫看着裡面,燈火通明,里約缺乏營養的身體非常需要熱量,而火燭在現在看來,確實是能給病人帶來一絲溫暖的力量,而此刻的阻止布魯諾推門的喬納斯雖然也像那火燭一樣希望給里約帶來一絲溫暖,可是走到這裡,他卻想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醫生,里約知道馬爾格達的事嗎?“

喬納斯輕聲的問道,這個問題,他不得不去面對,馬爾格達對於里約的重要性,喬納斯並不太清楚,只能從里約的回信中感覺出兩個人應該處的還算不錯,但是從那個馬爾格達的孩子,也就是唐尼來看,讓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體驗到了擁有父親的滋味兒,顯然他們兩個人的感情要比自己想象的親密了許多。

可現在,馬爾格達死了,這是里約必須要面對的事實,區別只在於他已經知道了,和等着喬納斯去告訴他,這也是喬納斯必須去做的一件事情,要把這件事情瞞着不讓里約知道,喬納斯做不到,也不想那麼去做,這對他來說太難了,也對里約太不公平。

而如果是前者,里約已經知道了馬爾格達的死,那麼接下來喬納斯需要面對的,就是如何照顧到里約的心情,這對於喬納斯來說,也是一件麻煩事,他可是一個連孩子都安慰不了的人,又怎麼去安慰一個心態健全的成年人呢。

何況那死去的,是他的愛人,自己要怎樣安慰才能讓他恢復,自己要怎樣才能在里約傷心時替他解開心結,而在自己不知道的那遇刺一夜中,又有怎樣的風波需要自己去了解,想到這些,喬納斯就有些害怕。

害怕自己不能迴應里約的問題,害怕自己答不出來里約的問題,更害怕的,是這所有的事情都必須要自己來做,不能假手於他人。

而正因爲這件事情的必須性,所以在踏進這扇必須的門時,喬納斯忍不住有些猶豫了起來,這種感覺就像是近鄉情更怯一樣,你明明想回去,但又怕那裡已經跟自己的記憶不一樣了,但是你終究還是會回去,現在的喬納斯就是這樣。

喬納斯的問題也讓布魯諾沉默了,他明白喬納斯話語中的意思,也更明白這對於喬納斯來說這意味着什麼,通知死亡和悲劇對於任何一個心懷憐憫的人來說,都是一件難事,喬納斯的心情不會好過。

“大人,我不知道。“

只不過,布魯諾的回答依舊殘酷,這是他作爲一個醫生的職責,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訴給喬納斯,而把自己不知道的那些東西,也都告訴給喬納斯,這是布魯諾能夠做的。

即便他知道自己的這番話,對於喬納斯來說,意味着自己在推開門時,有可能看到的是一個萬念俱灰的行屍走肉,也有可能看到的是一個喜氣洋洋等待着自己的老朋友,此中的不確定性所帶來的壓力,就在自己輕巧的幾個字之間,傳遞到了喬納斯的心中。

喬納斯聽了布魯諾的話,很明顯陷入了沉默之中,而布魯諾能做的,也就是把自己的手從房門上放了下來,等待喬納斯想明白這件事情再去開門,這是布魯諾的善意,也是對於喬納斯的尊重。

喬納斯也知道,這件事只能去面對,沒有任何的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除非自己能把馬爾格達復活,然後跟着自己出現在里約的面前,然後親一口,只有這樣纔有可能皆大歡喜,但是喬納斯知道,自己做不到,這個世界,也沒有人能夠做到。

“呼,開門吧。“

五分鐘的時間,這是喬納斯陷入沉默的時間,五分鐘之後,喬納斯讓布魯諾開門。

喬納斯在這五分鐘的時間,依舊沒有想通這個問題,也沒有組織任何的話語來安慰喬納斯,隨着房門發出吱呀的聲音,喬納斯調整了一番心態,帶着笑臉,走進了里約的病房。

他選擇相信里約,這就是喬納斯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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