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興的話，讓郭昊天的心裡徹底的震盪了起來。
剛纔高興之下，他甚至都沒考慮過這些事情。
C9項目重不重要？
當然！
一個由上飛獨立完成，至少是名義上獨立完成的大飛機項目，對於上飛和郭昊天本人來說重不重要？
必須！
郭昊天已經可以想象得到，發動機的產權和零配供應問題解決之後，C9立刻就可以交付客戶使用從而飛向藍天，譜寫中華民航客機領域的新篇章。而自己，也會徹底因爲主導了這個項目平步生雲，走上自己人生的另一段巔峰。
看着郭昊天一時的失神和迷離，黃海興心中大定。
自己C9項目進行了九年，作爲總師，自己在這個項目上卻耗了整整十年！其中無數次的攻關克險，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關鍵時刻眼巴巴的看着功勞白白讓給他人？
不存在。
在體制內呆的久了，特別是以一個技術管理人員的身份，在體制內呆久了。黃海興比任何人都知道機會的難能可貴。也深深的知道，在這個領域內，這個大環境下，只有徹底的成功才能成就一個人。
比如自己，比如全部自項目都掛着自己名字的C9。
爲了這個，民族大義？國家利益？
屁！
人生能有幾個十年？
正當他想着的時候，坐在對面的郭昊天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親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黃啊，你的話說的很及時啊。”
在上飛C9項目目前的人事架構裡，位於前列的就是郭昊天，金鵬和黃海興三人。作爲公司總經理，黨組主席，郭掌控全局。而金鵬則負責內外部事務的溝通，金則是技術方面的大拿。
從常理上來說，C9作爲一個技術攻關項目，主要的領導和技術領導的走動會更加的親密一些。
但是實際上郭昊天和黃海興的交情並不是很深，反而比較親近性格被公司很多員工所詬病的金鵬。
所以不論是在公開場合還是私下裡，郭昊天一直稱呼黃海興爲黃總。
這一聲老黃，無形之中拉近了兩人的關係。
黃海興頷首一笑，也適當的表示了接受，“郭總。”
“你這個提醒實在是太及時了！再晚一些的話，C9這個項目肯定是要受大影響的啊！”拍着黃海興的肩膀，郭昊天滿臉的真誠。
“郭總不要這麼說，您這是當局者迷，被髮動機之前出現的問題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我相信，要是沒有我的提醒，您也一定能想的通的。不過現在也不算晚，剛纔您交代的，各方面都不一定傳達下去呢。”黃海興懂得進退，小小的捧了一下。
郭昊天連連擺手，“不不不，我得感謝你啊！感謝你讓我認識到C9項目到底存在了什麼問題！”
“嗯？什麼問題？”黃海興奇道。
“人的問題！”剛纔還春風和煦的郭昊天瞬間變了臉，擡起手掌狠狠的拍在了黃海興面前桌子上，在擺滿了獎狀和各種比例飛機模型的辦公室內響起一陣沉悶的迴音！
“完全由上飛設計製造的C9項目好聽，確實好聽。我承認，也是最合乎我個人以及上飛目前絕大多數人利益的一個名頭。
但是在這個好聽和利益之下，我們所要面對的將是受制於人，看別人的臉色！將要面對的將是一羣看着我們笑話，在背後嘲笑我們沒骨頭，自己坑自己的外國同行！
非上飛獨立設計，或者是重要配件與其他企業合作的C9項目不好聽，確實不好聽。想想過去的九年，我們爲了這個項目付出的種種，我就有一種被別人投了閨女的感覺，心裡酸。
但是我覺得，以上這兩種說法，都比不上‘完全由中華設計製造並享有全部知識產權’來的更好聽，來的更踏實！”
說到這裡，辦公室裡又響起了一陣巨響——那是激動之中，郭昊天揮舞的手臂將身旁的地球儀撞翻所發出來的。
“黃海興，日常工作之中，我們都要經手大量的瑣事雜事爛事。面對百樣米養出的百樣人，沒有手段心機在這個體制內混不下去。這個規則我知道，我也遵循。但是我問你，作爲C9項目的總工程師，我們黨組成員。你的覺悟去哪裡了？你的良心去哪裡了？你忘了C9是什麼項目？！”
面對郭昊天的突然翻臉，饒是黃海興的城府再深，也不免方寸大亂——他想不到，一向頗有手段而且官場道行深厚的郭昊天，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又這個表現！
“郭總，你聽我解釋！”短暫的失神後，黃海興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慌亂之下，手往哪裡放都不知道了，“我這不也是爲了公司的利益考慮嗎？”
“所以爲菜餚謝謝你！讓我在C9這個項目還沒有完成，還有機會的時候認清你這個總師！”郭昊天長舒了一口氣，“今天的事情，我會向上級報告，也會在公司的黨組會議裡面提到。你，好自爲之！”
說完，他走到了門口。將辦公室的房門拉開，定定的看了一眼黃海興，逐客的意圖不言而喻。
剛纔辦公室內的兩聲巨響和郭昊天的嗓門兒，已經吸引了很多過往的工作人員停留在走廊附近。
見外面人頭攢動，想要解釋的黃海興也生生的將話憋了回去，只能寒着臉，緩緩走了出去。
路過郭昊天面前的時候，他重重的哼了一聲，用眼神將走廊裡圍觀的人目光逼退，咬牙低聲道：“郭昊天，我倒是看錯了你了。不過我勸你一句，做人留一線，別把事情做得太絕。不然有你後悔的那一天！”
郭昊天卻笑着搖了搖頭，同樣低聲回道：“我後悔的事情辦了太多了，但是今天這件事情，我怎麼想都不會後悔。”
哼。
隨着一聲夾雜着怒意的悶哼，黃海興揚長而去。
郭昊天冷冷一笑，隨即招過了隔壁辦公室自己的秘書小張：“去，通知公司的黨組成員，明天上午八點半開會。必須全員到齊！”
“會議的內容是？”
“黨性和民航人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