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謝。”齊雪怡這三個字完全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她現在腦子還在發矇,到底怎麼回事?
吳媽媽不是說,在裡面藏了虎狼催qing的藥,以坐實柯蓉這賤人用下作手段勾引王爺,敗壞王爺身體的事情麼,怎麼如今被搜出來的,竟然只有一隻珠釵?
目光逡巡,找吳媽媽,但是,卻沒有找到吳媽媽的身影,齊雪怡便有些煩躁,連王妃叫她,都沒有聽見,還是身邊的珍棋扯了扯她的袖子,齊雪怡才猛然回神,有些不耐煩看着王妃,“婢妾在,娘娘請講。”
王妃閱人無數,怎會看不出齊雪怡的不耐,面上不動神色,心底卻是一沉,有些恚怒,從何時起,一個小小的夫人也敢給自己甩臉子了?
“你說你丟的是珠釵,你院子裡的丫頭說是邱婆子偷藏了的,這邱婆子也招了,說藏在寧思閣,可如今找出來的,是蓉兒遊戲時候藏了的珠釵,你讓你的丫頭好好想想,到底步搖是真的丟了,還是,有人打算藉機生事?”
齊雪怡被王妃凌厲的眼神盯着,有種被毒蛇盯上的冰寒感,再加上王妃的話直指她心底隱秘,齊雪怡猝然而驚,心思一轉,猛然轉頭看着那個指控邱嬤嬤的小丫頭,厲喝道:“你個死丫頭,你自己弄丟了步搖,不想擔責任,竟然敢把事情誣陷在別人身上,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小丫頭懵了,她根本不是齊雪怡的近身丫鬟,自然是不得齊雪怡信任的,因此這種陰謀事情,齊雪怡根本不會告訴她,所以在小丫頭的經歷裡,她確實也是把東西遞給了邱婆子的,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因爲篤定,所以小丫頭只好拼命磕頭求饒:“回稟娘娘,奴婢沒有撒謊,奴婢確實是把東西給了邱婆子的……”
陷害人這種事情,是不需要齊雪怡親自出手的,因此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兒出了紕漏,但是不管如何,她算計好的事情,如今出了差錯,齊雪怡把除了珍棋和吳媽媽之外的人懷疑了一個遍——至於珍棋和吳媽媽,齊雪怡雖然也十分惱火,但是卻不懷疑她們背叛。
小丫頭這般哭叫,王妃蹙眉,徐嬤嬤便輕咳了一聲,正要審問,外間便有小丫鬟請示之後,掀了簾子進來,“宋媵人使了身邊的姐姐來,說在花園裡見了一隻步搖,聽人說齊夫人恰巧丟了步搖,便讓人把步搖帶了過來,請齊夫人認認。”
柯蓉和王妃交換了一下目光,而後齊齊蹙眉——她們本是想要引蛇出洞的,但是,這蛇卻狡猾的很,竟然找了別人出頭。
王妃只是微一蹙眉,便舒展了,吩咐小丫頭把步搖給齊雪怡看,齊雪怡一看,確實是自己用來陷害柯蓉的那隻,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會落在花園裡?
心底把一衆參與的人都罵了個半死,齊雪怡嘴裡,卻也不得不尋找穩妥的說辭:“這確實是婢妾丟了的那隻,原來不是被人偷了,是丟在花園了啊……”
先幫自己開脫了一下,齊雪怡擡頭看着王妃,跪下請罪:“這步搖乃是王爺上次賜給婢妾的,婢妾珍愛的很,這次丫頭們粗心,弄壞了一點,婢妾唯恐王爺知道了不喜,便急趕着想要去修好,哪知道珍棋卻說弄丟了,婢妾一時情急,誤信了這老虔婆的話,這才驚擾了娘娘,是婢妾莽撞了,求娘娘責罰……”
“不過,都怪這老虔婆,是她胡亂說話,才讓婢妾誤會了蓉兒妹妹……”
說着,眼睛偷偷瞟了一眼邱婆子,眼神凌厲,邱婆子久在富貴家,心思也是通透的,立即哼唧呻吟着爭辯,“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奴婢是不故意要矇騙齊夫人的,也不是故意要誣陷柯夫人,實在是……實在是奴婢不想死啊……”
齊雪怡聽着邱婆子把罪責都攬了下來,心底鬆了一口氣,嘴角也忍不住組泛出了淡淡微笑。
王妃看着那抹笑意,覺得十分刺眼——齊雪怡雖然努力爲自己開脫,但王妃恨極了她爭風吃醋卻被人利用差點連累了靖王,同時又惱她甩臉子給自己,在王妃的心底,齊雪怡的錯處,又豈止是莽撞兩個字能概括的。
雖然此時齊雪怡把謊言往圓了說,試圖把自己摘出來,聽起來也似乎沒什麼不對的地方,但是,王妃自然有辦法讓齊雪怡哭都哭不出來。
“也罷,都是這些可恨的老貨,來人,把這幾個奴才都攆出去,交給孫公公,讓他從重處理。”
王妃疾言厲色說完,又換了笑臉看着齊雪怡,“怡兒年紀小,被這些奸猾的奴才矇騙也是情有可原……”
齊雪怡聽到這兒,心底歡喜了起來,但是,接下來,王妃的話卻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只是,一點小事就弄得吵吵嚷嚷的,到底是年紀小沒定性,在府裡還罷了,若是到了宮裡,說不得就衝撞了父皇和各宮娘娘,若是受了罪,反而倒是讓王爺和本王妃心疼,也罷,正好本王妃這兒有一本女誡和一本宮規,便送給怡兒拿回清塘院抄個二十遍吧,就當是靜心定性了。”
柯蓉瞧着齊雪怡猛然變差的臉色,忍不住淺淺一笑,不得不讚嘆王妃高杆。
若說這靖王府裡的女人最怕什麼懲罰,禁足絕對是排在前三位的,君不見,馬側妃自從開始“養病”之後,三年五載的都見不到王爺一面麼,其實所有人都明白,若非馬側妃乃是曦郡主的生母,靖王還顧着曦郡主,馬側妃早就被府裡一羣慣會捧高踩低跟紅頂白的奴才整治死了。
而王妃這話聽着好聽,像是一切都是爲了齊雪怡好的樣子,其實本質上,也是變相地要讓齊雪怡禁足了。
王妃此舉,看似寬和,只是禁禁足抄抄書罷了,其吃喝穿用一樣不缺,其實說到底,這就代表着齊雪怡將會有很長時間見不到靖王的面,不能在靖王面前刷存在感了,時間一長,靖王那還會記得一個本來就不是很受寵愛的夫人呢,對這些關在內院以男人爲天的女人來說,這其實便是最殘酷的懲罰了。
有馬側妃這麼一個例子在,也難怪齊雪怡一聽要“靜心定性”,便臉色丕變了。
王妃果真是很有手段啊。
不過這樣的懲罰,柯蓉卻挺喜歡的。
齊雪怡恨恨不已,本來是要把柯蓉那個賤人的名聲弄臭的,最起碼,亂用虎狼之藥,一個“yin”字,柯蓉是逃不脫的,但是不知道哪兒出了錯,到現在,她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但沒有搞臭柯蓉,反而還把自己弄得被禁足了,看着雯晴捧出來的那本厚厚的宮規,齊雪怡差點兒咬破了牙槽——二十遍?
寫完二十遍,那還不得大半年時間?半年之後,王爺還記得她麼?
“婢妾一定用心體會娘娘關心,謝娘娘教導。”雖然不忿到了極點,但是齊雪怡也不是完全沒腦子的,她忍了一口氣,謝過了王妃之後,恨恨瞪了柯蓉一眼,便被王妃找人“送”回了清塘院。
送走了齊雪怡,王妃留下了柯蓉說話,嘆息道:“雖然這次事情化解了,但是本王妃卻是心驚肉跳的,那幕後之人,實在是太會利用人心了,連後院的爭風吃醋都能弄出陷進來,讓人防不勝防,蓉兒,你說,怎麼辦纔好?”
柯蓉懂王妃的感嘆,不過,柯蓉卻選擇相信靖王有能力去擺平這些事情,她不覺得靖王會喜歡女人指手畫腳地教他怎麼怎麼做。
再說,她做太多了,王妃會怎麼想?會不會覺得她是覬覦那正妃的位置從而對她百般刁難萬般防備呢?
她日子過的很舒適,不打算弄這些事情出來給自己找麻煩。
因此,面對王妃的詢問,柯蓉只是甜甜笑着,說道:“娘娘不必擔心,王爺睿智果敢,明光煌煌,這些陰謀詭計,在王爺面前便如夏日冬雪一般,片刻便會消融。”
眸中,全是對靖王的絕對信心和仰慕,王妃看着她的樣子,不知道怎麼的,便是一晃神。
原來,她想要護在羽翼下的弟弟,如今 ,已經成長到能讓另一個聰慧女子全心全意倚靠了麼?
可自己……王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乾瘦、枯黃,沒有女人該有的豐潤和光澤,望之,不似人手,反而似——乾枯鳥爪,心底便是一痛。
室內靜寂無聲,好一會,王妃纔回神,笑道:“怪不得王爺喜歡蓉兒,便不說這俏麗的小模樣,光光是被蓉兒用崇拜信賴的眼神看着,都是極大的滿足了。”
柯蓉羞紅了臉,嬌聲道:“娘娘取笑婢妾,婢妾不依,娘娘要再這樣,婢妾,婢妾……明天就不來請安了。”
信賴麼?不……她相信靖王有能力可以應對那些魑魅魍魎,,但是她並不信任靖王在面對危機的時候,會爲了保護她而放棄利益或者他自身的安全。
所以,她相信靖王,卻不信任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