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這東西,向來都是在下人之間流傳,極少直接流傳到主子的耳中,除非是專門有人去回稟。
柯蓉知道了這個流言之後,自己一點都不着急,等用過午膳又休息夠了,纔去了王妃哪兒,把事情說了一遍。
心底,卻也在想着那天紅綾說得事情。
紅綾那天打探到的消息是說,吳媽媽根本不是在教訓對齊雪怡不敬的小丫鬟時候,撞到頭而死的,而是,吳媽媽與霞雲苑的一個小丫頭接頭的時候,被齊雪怡發現,知道自己被吳媽媽背叛的齊雪怡怒火攻心,要打罵吳媽媽,兩人爭執的時候,吳媽媽被齊雪怡用髮簪刺到了喉嚨,又撞到了頭,纔會死;而齊雪怡會昏迷,是被吳媽媽死前推的撞到了牆。
至於當時在場的那個霞雲苑的小丫頭,柯蓉猜想,應該是被王妃的人帶走了。
不過柯蓉想,以齊雪怡的智商,定然不可能是她自己發現了吳媽媽和別人勾結背叛了她的,那麼,她是怎麼發現的呢?
她幾乎是可以肯定,霞雲苑的小丫頭,一定是被王妃帶走了的,那在齊雪怡發現吳媽媽與外人勾結的這個事情中,王妃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今天出現的流言,又到底是誰傳播的?
心底思索着,很快就到了抱槐居,柯蓉調整了面部表情,裝出委屈氣憤的樣子,給王妃請過安之後,不開心地對王妃說道:“娘娘,您要爲婢妾做主啊。”
“嗯?”王妃本來見一向笑得甜美狡黠的柯蓉面現委屈神色,已經很是奇怪,再聽柯蓉說話,不由疑惑問道:“蓉兒快坐,你這是怎麼了?誰讓你受委屈了,快告訴本王妃。”
“蓉兒被人罵得好難聽……”柯蓉眼中含了一點淚光,把梅香對她說的話複述了一遍,只是做了一點兒修改,“梅香那丫頭剛開始還不告訴婢妾,怕婢妾傷心,若不是婢妾今日午睡醒得早,聽見了她們的嘀咕,都還不知道婢妾被人說得那般不堪呢……”
王妃聽完之後,面上還是微笑着,語聲慈和地安慰柯蓉:“都說不遭人妒是庸才,就是蓉兒太可心了,纔會被人嫉妒,這些話蓉兒不要放在心底,王爺和本王妃都知道蓉兒是個好的,便是別人說一千道一萬,也改變不了蓉兒貼心懂事的事情。”
“你放心,這種只會嚼舌根的奴才,本王妃是絕對不會放過的……”轉頭對雯晴說道:“雯晴,你帶人去把那起子混賬都拘起來,好好審問了,看到底是誰胡言亂語的。”
雯晴領命走了,王妃又安慰了柯蓉幾句,說是一定會還她清白,讓她別要因此影響了心情,柯蓉委委屈屈應下,又裝着大度的樣子說道:“其實其他人誤會婢妾,婢妾是很難過的,不過娘娘這般疼愛婢妾,卻是讓婢妾覺得心都暖了,一下子覺得其他都無所謂了。”
王妃含笑撫着柯蓉的手,心中自然是不會信的,不過,好聽的話人人愛聽,權且就當是聽曲兒了。
等柯蓉一走,王妃的面色便冷了下來,說不出的凌厲:“夏荷那丫頭的口供,除了你們五人之外,還有誰知道?”
“這等事情,奴婢怎麼會告訴別人,連人現在都是鎖在奴婢屋裡密道里的,且有王爺手下看着,斷不會有人知道。”徐嬤嬤一聽今天柯蓉說的話,就知道王妃肯定會問這個問題,早已經思索過,當日拿人的時候,是王爺手下的暗衛直接出手的,而齊雪怡那個女人,當時忙着吳媽媽掐架,根本沒看清楚夏荷的長相,更沒有發現夏荷是何時不見的,後來,吳媽媽死,她被吳媽媽推了一把撞了牆直接暈倒,就更沒有機會知道夏荷的下落了。
徐嬤嬤回答的斬釘截鐵,意思就是,泄密的不是她們,那……知道這件事情的,就只剩下那幕後黑手了。
王妃微一沉吟之後,點了點頭,她也相信自己這邊的人不會泄密,剛剛只是隨口確認之下,接着又問:“嬤嬤,夏荷那丫頭,還是堅持是柯氏指使她的?”
“是,那丫頭死咬着不肯鬆口,不過,奴婢倒是又發現了一件事情……”徐嬤嬤遲疑一番之後,壓低了聲音對王妃說道:“和夏荷同室的一個小丫鬟翠柳,無意間聽說夏荷和馬側妃那個賤人的二等丫鬟芳菊是同鄉,這本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可他們兩個人來往的時候,總是鬼鬼祟祟的避着人,翠柳也一次半夜起夜的時候,偶然聽到了幾句,只是她弄出了動靜,被夏荷和芳菊發現了,兩個人就分開了……”
“哦?”王妃眸中精光一閃,馬麗敏那個賤人?果真是她?
可那個賤人現在被軟禁,她怎麼收買齊氏的奶孃的?又怎麼神不知鬼不覺讓人把喜鵲羽放在寧思閣的?她可不信,邱婆子有本事在衆目睽睽之下,窩藏贓物。
不過,如今看來,那馬麗敏必定是和此事有點關係的,所以,和她有關的吳媽媽果真是死得很活該,竟然,想再次那種藥來害人,不死,怎能消她心頭之恨。
不過馬麗敏,你可真是沒長進,十年前是用藥,十年後還是用藥,你以爲,我會第二次栽在同一個地方麼?
“讓人盯着點敏春園,有什麼消息,及時回報。”王妃吩咐了一句,待要繼續想問題,卻覺得頭一陣一陣地暈,臉色便十分不好了,知道自己最近丈夫父親兩頭擔心,又要防備王府裡的跳樑小醜,思慮過度,傷神了,便不敢再多想,只是對徐嬤嬤自嘲道:“看吧,我如今這身子,可是越來越不中用了,真希望,柯氏能快點歷練出來,好幫我分擔事情。”
“娘娘看好的人,那必定是不錯的。”徐嬤嬤眼中掠過一絲笑意,她昨日替王妃往成國公府送節禮,已經見過成國公夫人,把自己的擔憂和謀劃和夫人說了,夫人說她會處理的。
徐嬤嬤很是信任成國公夫人的手段,一個女人,在痛失愛子丈夫又身陷敵陣的情況下,尚能滿面笑容地與人周旋,把覬覦成國公府家業的人全都打退,那種在大風大浪裡歷練出來的堅強與心機,柯蓉一個長在蜜罐子裡的小丫頭,便是天生聰慧些,又怎能比得過成國公夫人。
不多久,雯晴便回來了,行禮之後,把審問結果回稟王妃。
“流言是從敏春園的一個叫做芳菊小丫頭嘴裡傳出來的,今早上她到廚房取飯的時候在廚房說得那些;奴婢去拿芳菊的時候,卻發現芳菊已經不見了,如今,已經派人去找了。”雯晴把話說完,王妃的臉上便露出一絲冷笑。
這並不能證明陷害柯氏的事情是馬麗敏那個賤人主導的,但是她纔是王妃,她纔是這靖王府的當家主母,而馬麗敏,只是一個她罪妾,她說馬麗敏是幕後黑手,那她就一定是,不是也是。
馬麗敏,當年你仗着一張利嘴能言巧辯逃得一命,又仗着你那個卑賤的女兒免去了被關在冷秋院責罰的命運,現在,本王妃有足夠的時間在王爺回來之前把這件事情弄成事實,這次,本王妃看你還能如何逃得性命。
王妃心底的憤恨,幾乎是快要壓制不住了,而十多年的仇恨累積,想着今朝就能有仇報仇有冤報冤,憤恨之外,便有着難言的興奮,只是她身體卻是不夠好,一思考怎麼處理這件事,便頭暈了起來,不得不停下思緒,放空了腦袋,讓自己休息。
徐嬤嬤擔憂不已,雖然明知道王妃不樂意喝安神的藥,還是強迫她喝下,王妃知她擔心,勉強喝了下去,睡過去之前,吩咐雯晴:“去,把事情經過告知柯氏,順便把問問她打算怎麼處理。”
本來是想把這件事當作歷練柯氏的磨刀石的,但是,她的恨太深,深到,不親手把馬麗敏那個賤人送進地獄,死都不能安心。
寧思閣裡,柯蓉聽了雯晴的話之後,表現出很驚訝的樣子:“馬側妃?這……我可是從來沒有得罪過馬側妃啊,進王府半年多了,也只有上次見過馬側妃一面,可那時候,連話都沒說一兩句,馬側妃爲什麼要污衊我?”
雯晴保持着相對謙恭的微笑:“奴婢不知馬側妃心中想法,只是把查到的結果回稟給夫人,娘娘說,此時涉及到夫人,夫人才是受害者,因此,讓奴婢問問夫人意見,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柯蓉面上依然帶着茫然又吃驚的表情,聞言,只是說道:“這……我從沒經歷過這些,再說,馬側妃份位比我高,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娘娘一直慈和公正,此事,便全憑娘娘做主了。”
柯蓉是很懷疑的,馬側妃的情況她也瞭解,被軟禁多年,孃家的勢力也不大,根本不可能做出瞞天過海的事情來,說是這事情是馬側妃幕後主使的,實在有點說不通。
再說了,馬側妃不管怎麼不受寵,她都是上了皇家族譜的側妃,身份擺在哪兒,無論如何也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夫人能夠妄言“處置”的,那是僭越,將來會被人揪出來做把柄的。
軟軟把雯晴擋了回去,柯蓉剛送了雯晴離開,就得到通報說齊雪怡來了,剛有要說她累了,不見人,內室的簾子已經被掀了起來,齊雪怡怒氣衝衝衝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