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酸兒辣女
老夫人賞給三爺一個伺候的丫鬟，這事兒果然很快就傳開了。
想不傳開也不行啊，別說安菁那天是大搖大擺的帶着毓婷回去的，路上遇見人打招呼時就直接跟人介紹“這位毓婷姑娘是老夫人特地賞給我們的”，就說還有個三太太在場呢，這事兒怎麼可能不傳開。
倒是不少人真懷疑三少奶奶腦子裡是不是少了一根筋，難不成她真以爲就是賞她個丫鬟給她幹活的？
老夫人這是怎麼想的，瑄華他們小兩口剛成親兩個月，這時候送個伺候的丫鬟過去是什麼意思！陳氏心裡很不痛快，當初她跟老爺成親半年，頭次有孕卻小產了，老夫人就藉着這個由頭送了個人來。可現在呢？瑄華成親才兩個月，菁兒又連身孕都沒有，這是送的哪門子人？讓安府的人會怎麼想？
“母親，你怎麼了？”安菁眨巴眨巴眼，盯着陳氏。
她來請安，卻被陳氏留了下來，略一思量就知道十有八九是爲了毓婷的事情。
姚瑄華對納妾一事的反感有些出乎她意料，現在可以看一看陳姨的態度了。
話說回來，女人真是怪哈，自己相公納妾，自個兒就各種不舒坦，可要是給兒子孫子納妾的話，她們比誰都熱心。不信，你給老侯爺送兩個如花似玉的嬌美人過去，試試老夫人會不會活吃了你。
“菁兒。你這孩子……”陳氏拉過安菁到身邊，想說什麼，又搖了搖頭。“別往心裡去，一個丫鬟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安菁笑了，陳姨還是她的陳姨。拍拍陳氏的手，她笑道：“我就說了麼，老夫人說了，那是特地賞給我們的丫鬟。又沒說別的，那就是一個丫鬟嘛。老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就算是想拿那毓婷姑娘當妾待都不行，老夫人沒發話呢。”
老夫人會明着發話纔怪，畢竟是孫子剛成親兩個月就往孫子房裡塞人，說出去不好聽啊。
陳氏也笑了。她就說這丫頭是個機靈的。
“連相公都說了那就是個丫鬟，我當然是聽相公的。”安菁笑嘻嘻的說道，“多謝母親關心，菁兒有分寸的，倒是你不要操心太過，兒女們都大了，你還是放寬心給自己找些樂子。”
“樂子？要是給我個孫子抱，我就寬心了。本來盼着你大嫂她……唉。”陳氏嘆了口氣，擺擺手道。“不提那個，你大嫂現在休養身體要緊，我可就要看你的了。”
安菁嘟起了嘴：“偏心。不是還有寄淑麼，可不能只要孫子不要孫女兒，我前天去大嫂那裡，那孩子笑得可甜了。”至於我肚子裡頭麼，陳姨你還是別惦記了。
從敬一院出來，安菁低頭略一尋思。擡腳就往建華院方向走去。
她算是看清周婷玉這人了，死要面子活受罪。幹嘛非要被個賢惠名聲逼得自己身心俱疲呢。
要是她啊，哼哼。
昨天美杏打建華院回來，對她一頓搖頭，說那月姨娘現在囂張的不得了，偏大少奶奶生怕人家說自個兒刻薄有孕的妾室，也不敢十分管教。看來，輪到她去打發時間了。
安菁多少有點明白姚玉華爲什麼會把老爸連帶着兄長的妾室都管教一遍了，實在是……無聊啊。
一天到晚的無事可做，也不能總拿琴棋書畫和女紅刺繡打發時間吧，而正好有那麼一羣人，不肯安分的過日子，非要做出點讓人不痛快的事情……這不是送上門的消遣麼。
“三少奶奶……”門前的小丫頭苗兒看到安菁來，忙上前問好，知道安菁是來看望自家主子的，她有些爲難的回頭看了看。
“怎麼着，不方便？”安菁挑了挑眉，這不早不晚的，總不至於會發生什麼兒童不宜的事情。
“這……”苗兒輕輕搖了搖頭，小聲道，“你聽。”
眨眨眼，安菁深吸一口氣，靜下心來側耳聽去。
只聽得裡頭有個女聲嬌弱弱的啜泣着，似乎還有周婷玉的辯解聲，和姚建華不快的抱怨聲。
這麼熱鬧啊，那她不去看戲怎麼可以。安菁衝苗兒一笑，大聲道：“苗兒，你家少奶奶這幾天氣色好些沒有？我剛從夫人那裡過來，夫人特地叮囑我要好好的照看大嫂呢，正好我也無趣，去陪大嫂說會兒話……”
邊說，她就邊大步往裡頭走去，直到周婷玉門前才停了腳步，故作驚詫的看着裡頭幾人：“這，這是鬧哪出呢？”
裡頭周婷玉一臉氣惱加委屈的坐着，姚建華不快的站在周婷玉對面，大手扶着月姨娘。
視線落到那隻手上，安菁輕輕咬了咬牙齒，姚建華，你知道你的手應該擺在那裡麼？
見安菁過來，姚建華收斂了怒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些許小事兒，讓弟妹見笑了。”
“是我莽撞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安菁連忙擺手，順便看了眼月姨娘，不禁嘖嘖感嘆道，“瞧這小臉哭得梨花帶雨的，我看了都心疼，這是怎麼了，捱罵了不成？”
周婷玉抿了抿脣，這些天來，望月越發的得寸進尺，她念在望月有孕的份上沒有多做計較，哪知道反倒是縱容了這賤人。
“喲，大嫂，不會是你教訓了她吧？”安菁笑嘻嘻的打量着望月，直打量的她別開視線不敢看自己，這才說道，“這可不行，她那肚子裡懷着一個呢，哪怕因爲這個驕縱了些，你只別理她也就是了，教訓她做什麼？哪怕是有一點半點的錯兒，你高興呢就擡擡手放過，不高興呢就記着等到將來再算，這會兒就別管了。”
望月暗暗咬牙，這三少奶奶聽着像是在幫她說話，可話裡話外把錯都歸到她頭上來了，說是她仗着懷孕不知天高地厚。可她氣惱又能如何，既然當初選擇了做妾室，就要有被正室踩在頭上的覺悟。
許是被安菁看的不自在，也察覺到自己當着弟妹的面跟一個妾拉拉扯扯不合適，姚建華叫了望月的丫鬟來扶望月，自己到一旁坐下說道：“碰巧弟妹今兒撞見了，我也不妨說一說。倒不是望月驕縱，一點兒小事而已，你大嫂也是一時氣急，這才爭執了起來。”
事情說起來還真不算大，不過是望月自打懷孕後改了口味，總覺得吃什麼都沒有味道，唯有辛辣味重的食物纔有食慾，可週婷玉又不許她多吃辛辣食物。爲着這個，望月抱怨了幾句，正好姚建華回來，就這麼吵了起來。
“孕期不可多食辛辣，這是大夫交代過的，我豈能不遵從？”周婷玉神色冷淡，若不是怕將來生出的孩子有點什麼毛病算到自己頭上，她倒樂得隨便望月怎麼吃呢，橫豎又不是她要生。
“望月知道少奶奶是爲望月好，只是日日吃那些白水煮菜，望月實在是吃不下……”望月用手帕輕輕擦着眼睛，低着頭哽咽道，“大夫也只說是不可過量，偶爾一兩次卻也無妨……望月現在天天吃天天吐，吐得什麼都吃不下，身子實在是有些吃不消……”
姚建華在旁邊冷哼了一聲：“大夫只說辛辣之物過量不好，有沒有說不進飲食會不好？她連飯都吃不下去，還如何保養身子？”
連飯都吃不下去麼？安菁挑了挑眉，她怎麼覺得望月這段時間吃得好睡得香呢，沒見那臉蛋都圓了麼。
事情她也能想得明白，不過是望月又找了個藉口挑事兒罷了，而周婷玉又怕望月飲食上出了什麼岔子，自己會背上責任，所以把控着望月的飲食。
有妾在旁邊虎視眈眈的正妻，苦啊，有妾在旁邊虎視眈眈，還想要個賢惠名聲的正妻，更苦。明明是跟你搶男人的，偏你還要負責照顧她。要是擱在現代，別說管她的飲食了，沒一腳踹上去那都是慈悲過頭。
“敢情就這麼點兒小事兒，我說大嫂你也擔心太過了，偶爾吃點辛辣食物也不妨事，何必如此教條呢。”安菁抿了口茶，沉吟了片刻，笑道，“月姨娘也不是糊塗人，自個兒身子如何，她自然心裡是清楚的，你這可真是白操心了。再說了，咱們家日子又不是過不下去，想吃點什麼不行？你啊，就是太賢惠了，事事都要想周到，怕這個怕那個呢，有照顧別人的工夫，多照顧照顧自己。”說着，她搖頭嘆道，“你看看你，又瘦了，人家月姨娘成天吐的什麼都吃不下去還胖了一圈兒呢。”
姚建華眉頭微皺，這倒是實話，自打那天后，婷玉瘦了不少，倒是望月的身子骨強健，雖然吃不下去東西，卻還圓潤了不少。他也知道婷玉委屈，好好的一個孩子就那麼沒了，那又是父親的妾室，他也不好抓住不放。只是，他也不能看着婷玉因爲自個兒的委屈就跟望月過不去，不管怎麼說，望月如今還懷着他的兒子呢。
“話說回來，老人都說‘酸兒辣女’，月姨娘自打懷上之後那麼喜歡吃辣的……”安菁衝驚詫的看向自己的望月眨眨眼，“我看不是沒有原因啊。”
“這話倒也不盡然。”過了這麼會兒，周婷玉心緒已經平靜了下來，搖頭笑道，“也說不準就一定是那樣。”
姚建華有些不痛快起來，都說安菁是個沒腦子的，果然不假，真是委屈了瑄華，偏生娶了這麼個媳婦。搖搖頭，他起身說道：“弟妹稍坐，沒事兒多陪陪你大嫂，我還有些事，先告辭了。”
衝姚建華的背影擺擺手，安菁臉上頓時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我說月姨娘啊，酸兒辣女這話，你真沒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