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面……
水邊的空氣裡夾雜着幾許莫名的花香,醺得夏忠誠有點醉了,再一側頭瞧着雲景琪……就這麼靜靜地坐在自己的身邊,恍如夢境一般不真實。
他伸出一隻手,想要爲雲景琪整理亂髮,手都伸到一半兒了,一聯想到自己現在前線的處境,又不敢向前了。
這就是所謂的愛之深,憂之切。
在他的心裡,雲景琪是一朵天山上最美的雪蓮,必須要小心翼翼的呵護。
雲景琪彷彿對他的遲疑沒有察覺,擡頭看向天空……幾隻野鴨驚慌飛過,拍打的翅膀越來越遠,四周又歸於一片安謐。
她扭頭嫣然一笑,“夏忠誠,你瞧!我好像聽到槍響了,這大概就是老虎他們的獵物吧?”
夏忠誠不動聲色的收回了手,輕輕地點了點頭,又將目光茫然的投向了流光波動的水面,望着水中朦朦朧朧的兩個倒影……默然無聲的就那麼坐着。
雲景琪瞧着他……寬闊的額頭,濃黑的眉,挺直的鼻,剛毅而略顯單薄的嘴角。
她的目光放柔了,輕輕地嘆了口氣,“夏忠誠,再過幾個星期,我就要回省城了……臨走之前,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嗯?”夏忠誠扭頭瞧她,正對上她溫柔的目光……彷彿整個人一下子就膩在甜蜜之中,大腦有點缺氧,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吞吞吐吐的只說出一個字,“我……”
這和他平時的乾脆利落,能言善辯簡直判若兩人。
這種鮮明的對比,把雲景琪逗笑了,她是個聰明人,即便不多說,也從對方木納的表情裡讀懂了很多,也就不再問了,索性漫不經心的岔過了話題,“剛纔,謝謝你來救我,還有你的……藥酒!嗯,等我走了以後,你要好好保重!我等着你回省城……團聚!”
話一說完,她就立刻低下了頭,不想讓對方瞧出自己眼裡的羞澀。
團聚?
夏忠誠有那麼一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一看到雲景琪那份嬌羞的模樣……
瞬間就明白了。
整顆心都化成一灘春水了,比身邊的小河還盪漾。
多年的相思成真了?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了一隻大手,一咬牙,勇敢的抓住了雲景琪的幾根嫩白的小手指,見對方沒反抗,胸口的歡呼雀躍彷彿都把整個身子輕成二兩了,有點飄飄欲仙的感覺,“景琪,我……”
還沒來得及表白呢,“吧噠”一聲,也不知道什麼東西,突如其來的從天空中落到了他的肩上。
夏忠誠低頭一瞧,心裡這個氣呀……這鳥糞來的也太不是時候了。
雲景琪閃目一瞧,實在是忍不住了,掩着嘴無聲的笑了。
夏忠誠望着女人在夏日裡璀璨的笑容……彷彿像是在做夢,情難自控,身子往前一撲,就要把她往懷裡拉。
雲二姐輕巧的向旁一躲……笑容更絢麗了,“哎,注意點兒,鳥糞!”
別蹭我身上。
向着溪水一擡下巴,嬌嗔的埋怨,“趕緊去洗洗吧!”
夏忠誠低着頭答應了一聲,起身到了河邊,掬起一捧水,在自己的襯衫上輕揉,目光所及……水岸邊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顏色鮮豔,在陽光裡格外的悅目。
……
打獵結束……
米香兒一行人到了山腳下,遠遠的看到雲景琪坐在河邊的一塊大石上,手裡捧着一大簇五彩繽紛的野花,夏忠誠站在她的身邊,興高采烈的不知道說着什麼。
米香兒抿着嘴笑,輕輕地捅了捅丈夫的腰……雲景庭扭過身瞧她,半眯着眼睛,“你等着!”
嗯?
米香兒還納悶呢……等什麼?
一眨眼的功夫,雲景庭就衝到路邊的草叢裡,手腳麻利地捧回來一大把黃白相間的小雛菊,向着米香兒的面前一遞,什麼也沒說,傻傻的一笑。
米香兒接過了鮮花,撇了撇嘴,“呆子!”
暗笑丈夫的木訥和不會表白……
心裡卻是甜的。
陳耀忠非常紳士,見上官瀅站在一邊有點尷尬,索性也俯下身子,摘了幾朵小雛菊,伴着着一把青蔥的綠葉,“上官,給,這是uncle對你的謝意,謝謝你的提議,讓我有了個非常開心的一天!”
上官瀅接過了,甜甜的一笑,心裡剛纔的陰鬱彷彿也被這捧鮮花驅散了。
大大方方的向着雲景琪一招手,“雲姐,快來看!我們的獵物!今晚有鴨子吃了!”
雲景琪答應了一聲,趕忙站起了身,大概是腿腳還有些不利落,夏忠誠殷勤的過去扶着她,雲二姐也沒拒絕,兩個人緩步的走過來和大家集合。
夏風和煦……
林間靜美……
可一轉眼的功夫,烏雲悄悄的籠上了天際,層層疊疊的愈發厚重,向着幾個人的頭頂壓來。
陳耀忠眯着眼睛望着天邊,“好像要來暴風雨了!”
**
歡樂的時光彷彿特別快。
一轉眼……
米香兒一家在雲南的行程已經到期了。
分別在即。
夫妻倆難免都有感傷,可爲了不讓彼此難過,都是強顏歡笑。
機場送別的時候……
雲老虎抱着兒子親了又親,怎麼也捨不得放手,父子之間剛培養出來的親密感情,再加上血脈的紐帶,怎麼能捨得再分開呢?
小豐收彷彿也感覺到了離別的情緒,雲老虎親他的時候,他並不像往常那樣咧着大嘴笑,而是瞪圓了大眼睛,聰明的彷彿能看懂面前的一切,撇了撇小嘴,一層水霧,緩緩的掛到了眸裡,映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像是兩顆水葡萄,“抽抽搭搭”了兩聲,乾脆咧嘴哽咽了起來。
唐喜玲趕忙抱過了他,輕聲的哄着,“乖寶寶,不哭啊!咱們一會兒去坐大飛機。”
米香兒心裡也難受,連忙強顏歡笑的向雲老虎擺了擺手,“你回去吧。”
“我看着你們入閘!”
“別了!你先走!要不然,一會兒豐收看見你不跟我們來,又該哭得厲害了!”
雲老虎猶豫了一下。
陳氏夫婦也向他點了點頭,“走吧。”
千里送君,終須一別。
雲老虎咬了咬牙,拽了拽衣襟,向着岳父母敬個軍禮,“保重!”
這才轉向了媳婦兒,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一把將她撈在了懷裡,緊緊的擁了一下……不捨得放手,也還要分別。
他輕輕地在米香兒身邊低語了一句,“你在家好好的,別讓我擔心。”
也不擅長說什麼情啊愛的,軍人的木訥,鋼鐵的柔腸……只懂得多做,不會甜言蜜語。
再不多說了。
挺直了肩,轉身大步而去。
小豐收一見父親離開了,“嗷嗷”的哭聲越來越大。
陳氏夫婦趕忙哄。
雲老虎聽到身後的哭聲,心裡一揪一揪的疼,卻不敢回頭看,怕自己會心軟,索性邁開大步,越走越快,徑直的出了機場的大門。
米香兒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眼前,整顆心彷彿被掏空了,懨懨的,一下子什麼情緒都沒有了,從母親的臂彎裡接過了兒子,爲豐收擦掉了臉上的淚痕。
唐喜玲順勢摟住了女兒的肩膀,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了,無論怎麼安慰都是空話……只能靜靜的陪着她。
幾個人轉身緩緩的入關。
機場的大門外……
雲景庭躲在一個拐角處,透過大玻璃窗,無奈而不捨的望着一家人的離去……心裡五味雜陳。
再堅強的人,也有惆悵,也有七情六慾和喜怒哀樂。
飛機平緩的駛入了天空……
雲景庭擡頭望着那架“龐然大物”一點點轟鳴而去,忽然間覺得自己的心彷彿也被帶走了。
再回到軍營的時候,整個人顯得無精打采的,坐到辦公桌前悶悶不樂,就連夏忠誠跟他說話,彷彿也沒聽見。
直到夏忠誠拍了拍他的肩,“……哎,老虎,你還好吧?”
雲老虎才如夢初醒,“哦,沒事兒,我沒事兒!”
坐直了身體,直視着對方,“你剛纔說什麼來着?”
夏忠誠正色的答道,“我是說,咱們有特殊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