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訴衷腸

霄麒重傷,朦朧之中睜開雙眼,已然身在雪狐王宮之中,雪狐王宮通體由本國特產的雪玉冰岩所造,目光所及之處,廊柱、牆壁潔白無暇,通徹晶瑩,而嬌美鮮豔的百花卻裝飾在宮殿的各個角落,霄麒自己所在的寢宮,紗縵珠簾,正對着他的臥牀就是一彎泊泊流動白玉泉池,四周佈置華麗高雅,所睡的牀鋪也是鬆軟非常,若不是自己身上被穿了個洞,他一定欣然在這裡享受悠閒了。

許多宮女和侍從在他身邊圍着,有的端水,有的爲他更衣擦洗身體,有的爲他擦拭額頭的冷汗,而御醫則在繼續爲他料理傷勢。

霄麒微微張開眼睛,眼看自己醒得不是時候,便閉上眼睛,隨便他們擺佈。

而雪顏因爲爲了追查殺手和其他的瑣事,先行離開,育麒和雪焚則分別留在寢宮和御書房保護霄麒和雪顏。

育麒坐在離牀不遠的椅子上,知道霄麒沒有生命危險,他就開始用隨身帶的麒麟族的寶物——千里鏡聯絡麒麟族內,準備把霄麒遇刺的事情彙報上去。

奇怪的是,往常都很清晰明淨的千里鏡,在這雪狐國內卻一片模糊,跟本不能把影像傳輸出去,育麒砸了幾下鏡子,鏡子徹底沒有影像了。

無奈,他只好學習霄麒,一邊喝茶吃着茶點,一邊看書打發時間了。

霄麒在牀上等啊等啊,終於等到三名御醫把他肚子上的傷口料理好了,於是便道:“育麒……過來……”

育麒把書放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兄長難得地吃癟的樣子——牀上的霄麒臉色蒼白如紙,虛弱無比,讓人不禁有幾分心疼。

“兄長,怎麼了?傷口痛得厲害嗎?”育麒問。

“不,還可以忍受。”霄麒說話還算清晰,只是聲音微弱。

“現在我聯絡不到麒麟族的人來,我看兄長還是在這裡好好療養,我會好好看顧兄長的。”育麒給他蓋好被子,安慰道。

“我想去如廁。”霄麒終於說出他心裡想說的話了。

“你真是¥#……%……¥%¥%¥¥!!”育麒咬牙切齒,只好把霄麒從牀上小心翼翼地扶起來,架着他去寢宮後面上廁所。

上完廁所回來,霄麒繼續躺在牀上,不過這次他開始哼哼唧唧起來。育麒不悅道:“你不能安靜一些?”

霄麒□□道:“你若是像我這般,你就會意識到,□□會減輕一絲痛苦……唔……”

育麒嘆了口氣道:“要不要我輸送一些靈力給你?”

“能止痛嗎?”

“貌似不能。”

“那算了……唉……疼死了……”霄麒此刻才感受到傷口的不適,繼續他的哼哼。

霄麒覺得肚子上的傷口像刀割一樣,一開始受傷時由於震驚痛楚都沒反應過來,現在一靜下來,真真切切的疼痛刺激着他,動一動就好像肚皮要裂開一樣,到了下午時分,他覺得頭髮昏,渾身痠痛,怎麼躺都不對勁,偏偏一動就傷口劇痛,於是□□得更加悽苦了。

育麒終於也看不過去,走到他身邊,伸手摸摸他的額頭,竟燙得嚇人,看來是發燒了。

於是他道:“你看看,真正有了事,還是親兄弟我關照你,你捨命救的那個心上狸,連探一下頭都沒來,你這麼難受,他都不來看你,現在知道了什麼叫涼薄了吧?”

說完把牀頭檀木架上的毛巾沾了水,給他敷在額頭。

“他……他是故意不來……因爲不想我捲入是非……他在意我……”霄麒已經燒得有些糊塗,口齒不清道。

“你還真是會爲別人着想啊!”育麒反諷,扣住他的手腕,將自己的麒麟靈氣輸送到他身上一些。

終於過了一會兒,霄麒陷入深深的昏睡,育麒鬆了一口氣,說不定他睡着了反而會好受一點。

雪顏默不作聲地站在鏤花的門外,靜靜地注視着寢宮內的一幕,眼看那隻麒麟受苦,他內心冷冷道:都是他自找的,這是他應得的報應。雖然如此強迫自己這麼想,他卻難以抑制從心底往上直泛的酸楚,緊緊咬住嘴脣,才找回理智,腦子裡卻都是那時他受傷倒下的情形。

“皇兄,爲什麼站在這裡?”雪焚故意假裝偶然經過,在他身後道。其實雪焚是來找育麒喝酒的,他就喜歡拉上育麒,一和育麒在一起,主人也好,朋友也好,他就是覺得開心。

雪顏被嚇了一跳,他剛剛想的太出神,連雪焚走到他身後都沒有發覺——這在以前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於是他收起臉色,有些慌忙道:“我……只是下朝回來,正要進去。”

“那我們一起進去吧!”雪焚伸手推開門。

………………

“這裡交給你了!”育麒抱着手臂對雪顏丟下一句話,就被滿臉期盼的雪焚拉去喝酒了,那兩隻現在跟雙胞胎一樣成天膩在一起。

而雪顏看四下無人,於是悄悄地來到霄麒牀前,見他一張俊顏此刻毫無血色,眉頭緊蹙,便知道他在和傷病做激烈的抗爭中。

他把手指撫上他的額頭——都燙手了。

“真是個大傻瓜,我值得你做到這種地步嗎?”雪顏摘下帝冠,任由一頭美麗的長髮披散垂瀉在肩背上,用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柔情目光,注視着昏睡的霄麒。

從來沒仔細地看過他,現在才發現,就算是在病痛的折磨中,他都是如此好看迷人,只是那張一向會掛着從容、溫和甚至有些狡猾的微笑的容顏,如今被不相稱的痛苦所取代了。

這不適合他,雪顏輕輕地拂過他的眉毛,希望能撫平他的痛苦——這痛苦本來該自己承受纔對的……

“傻瓜,你若以爲能靠這個可以讓我領你的情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雪顏說着無情的話,語調卻是泛着心痛。

拉過椅子坐到他旁邊,雪狐王拉起麒麟的手,將那隻手湊到自己的臉前仔細觀察——他的手很好看,修長勻稱,指甲飽滿整潔,連個繭子都沒有,一看就是個不出力、不會武的傢伙。

“快好起來吧!”摩挲着他的掌心,雪顏用幾乎細不可聞的聲音鼓勵着,“快好起來,你不會有事的,你是麒麟帝,是天下最尊貴的人物,你不能有事。”

他喃喃道,好像是對麒麟說,又好像是祈禱,他把頭深深地埋下去,無論都哪個角度都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他那幾乎聽不到的細語:

“真傻……真是傻到家了……竟然爲了我……爲了我這個怪胎……從來沒有……這樣的……從來沒有……竟然還在乎我……我不會給你任何回報的!我是冷血無情的怪胎!我是不祥的怪物……任何接近我的人都會不幸……”

他的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

“你不是……怪物……”霄麒虛弱地睜開眼睛,擡起手在他的肩上輕輕拍了拍。

“你醒了?”雪顏擡起頭,滿臉淚水,“你又騙我?你沒有睡着?!”

旋即,他冰雪的容顏上漸漸又染上了憤怒:“你剛纔都聽到了什麼?!你是故意看我軟弱的笑話!!你這個陰險的傢伙!!”

霄麒搖搖頭:“我……沒有……”

“我不會再相信你了!實話告訴你,凡是接近我的人都不會有好結果!你遇刺就是最好的證明!識趣的就快些滾回你的天界享福去吧!!少在這邊多管閒事!!”雪顏咬牙切齒地吼道,“不要以爲受了傷我就會遷就你!!馬上給我滾!!叫你弟弟帶上你滾蛋!!我不想再看到你!!”

“呵……真正虛僞的,是你這隻……可悲的狐狸……連真正的感情都不能表達……封閉自己的心……你……什麼也抓不住……”霄麒虛弱地笑笑,無情地嘲笑着他。

“住口!!你什麼都不懂!你根本不瞭解我!!你只不過是個養尊處優的天界混蛋!”雪顏被他刺激道,更加狂亂地大吼。

霄麒不怒反笑道:“和我……探討所謂的人性以及所謂的情感麼……哈哈哈哈……雪顏,不是每個人都要按照你的想法來過活,我有我的想法,你弟弟也是一樣,你控制不了任何人!什麼所謂的傷口和痛苦的過往才都是假的!你活着,就是你的父母給你最大的饋贈!你不欠任何人的,也沒有人欠你什麼!”

他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突然抓住雪顏的頭髮,將他拉近自己:“雪顏,我告訴你,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你奄奄一息地躺在雪地裡,我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救活你!我不想改變你,你沉浸在你的過往裡也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想救你,想看你活下去,這世上的人心都冷了,仙人、魔族、獸類都是一樣,大家都爲自己而活,但我相信奇蹟,我相信那些童話中所說的真心,因爲我想創造奇蹟,我願意付出真心!我只想救你的命!就算是爲了摸一下你毛絨絨的肚皮和耳朵,就算是你叫叫嚷嚷不近人情……這不是仁厚,也不是我對你的憐憫,只是我對你生命的承諾!”

“你……你還對這個世上的人心不死心嗎?!”雪顏楞楞地看着他的眼睛,從來沒見過這麼熱情又痛苦的眼睛,金色眼眸中的熾熱彷彿能將人融化。

“不死心!”霄麒將他拉入自己的懷抱,“救活你,我們各走各的路,老死不相往來都可以!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情!”

這下雪顏真的被嚇呆了,他呆住了好半天,才驚惶地發現霄麒的衣服被鮮血又染紅了——他的傷口因爲動作太劇烈又裂開了!!

於是折騰了大半夜,霄麒又不幸被太醫們整治了一番。

而他那段連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的高調威勢言論,對本來就有過於敏感的雪狐王起到了威懾作用,雪顏竟因爲他的話和不惜傷口裂開的舉動而顯然被感動和振奮到了,好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一句很有問題的話:

“就算是爲了摸一下你毛絨絨的肚皮和耳朵!!!”

事後,發燒的霄麒爲這句話後怕起來。但是顯然被唬住的雪狐王一時半會沒有回過神來。

好處是,從那之後,雪顏再也沒有如此經歇斯底里做人性大討論了。

作者有話要說:麒麟的月榜倒數第八啦!多謝大家幫忙,向第一衝刺!!走過路過,不要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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