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如溫都很聽話,極其配合沐秦。
叫喝藥就喝藥,叫休息就休息。
“如溫,藥熬好了。”沐秦推開房門卻發現屋內沒人。
不在這間房內,定然是在那裡,沐秦放下瓷碗,走到另一間房。
屋內,黯淡的光線中,一襲白色衣衫的如溫正安靜的坐在牀邊,握着慕楓的手,小聲的說着什麼。
偶爾勾起嘴角輕笑一聲。
本該是一副和諧寧靜的畫面,可是卻因爲牀上躺着的是慕楓,而讓人感覺有些詭異。
沐秦看着沒有留意到他進來的如溫,走到他身邊:“如溫,喝藥了。”
點點頭,如溫把慕楓的手放下。
回到房內,端起桌上的藥碗,大口大口的喝下。
“吃這個。”夜無因從外面走進來,遞給如溫一塊切好的水果。
聽話的接過水果,吞下肚。
吃完後,沒有理會身邊兩人,如溫坐到桌子旁邊,託着腮,靜靜的看着窗外。
如溫自從那天醒來後,就一直不再開口說話。
每次吃完藥後,總是靜靜呆在屋內,不勝疲倦一般,整個人透着一股累極的感覺,神情總是淡淡的,臉色有些微的發白,雙眼無焦距的望着窗外,如果不是偶爾閃過一點的光芒讓人知道他心中的不平靜,還真會以爲他已經什麼都感知不到。
沒有多大一會,如溫的眼睛漸漸迷濛,雙手支撐着的腦袋往前傾去。
夜無因的手在他的手要滑開下巴前撈住他,將他打橫抱起。
昏昏沉沉的如溫下意識的掙扎,輕嗯了一聲,只是那力道小的跟貓一樣。
夜無因緊了緊手臂,把如溫的耳朵湊到自己嘴邊:“是我,睡吧。”
低沉的熟悉的聲音,讓如溫放鬆,藥效襲來,徹底進入睡眠。
夜無因把如溫輕輕放到牀上,脫下他的鞋子,拉過被子自己也鑽了進去,攬過如溫的上身,讓他斜趴在自己胸前,靠在肩窩裡。
手掌一下一下的撫着他的頭髮,望着牀帳出神,幽沉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懷裡的如溫身子猛的一抖,皺起眉頭,難耐的蹭了下夜無因的衣服。
夜無因回神,急忙側過身子,把如溫朝上拉了拉,跟自己面對面,緊緊摟住,一雙手在他背後來回順着,輕聲在他耳邊呢喃着:“沒事了,沒事了,別怕,我在這裡,沒事了~~”
不停的重複着,輕柔和緩的聲音,細細密密,如同春日午後的陽光,暖暖的,熨燙着如溫驚恐的心。
在他的聲音中,如溫皺着的眉頭慢慢鬆開,恢復了平整,表情一片寧和,呼吸也均勻下來,胸口有規律的輕淺起伏着。
已經是第三天了,如溫流失的血可以慢慢補回來,但是被季炎踢到的那一腳卻傷到了內臟,造成了積壓淤血,沐秦說只能將淤血化開,日後再進行調補。
這是一個需要耐心的長期的過程,以如溫目前的身體狀況來說,能安心下來修養是最好。
沐秦給夜無因說的意思就是想讓他把如溫勸下來,讓他不要走,或者是乾脆強迫着他留下來,,直到把身子調養好。
如果拖着不治療,以後更難辦。
夜無因摟着睡的安寧的如溫,目光投向窗口,紫檀木的窗格,線條簡潔沉靜,外面,下午的日光暖洋洋的,照進屋內,穿透窗戶,在地上形成了黑白斑駁的光影,如溫現在的心情簡直就是一觸就會崩斷的情況,讓他如何能再阻止他。
可是不阻止的話,他的身子又禁不起奔波折騰。
之前說過的一定要強行將他禁錮在身邊的話,看來又行不通了。
夜無因只覺得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怎麼做似乎都不合適。
看着睡的安穩的如溫,他輕嘆一口氣,手指觸上如溫的臉頰。沒有多少血色看起來有些病態的蒼白。
再往下,細細的脖頸,血液在下面緩慢流動着,不知是不是血液流失過多的原因,只覺得原本應該鼓動的頸側,那細微的跳動極其不明顯,完全不似別人的那般強勁有力。
攬着的腰部,也比以前瘦了一圈,整個上身沒有多少肉,這樣跟他貼在一起,甚至有些隔人。
除了溫熱的肌膚,跳動的心臟,夜無因感覺不到如溫身上其他的活力。
他明白,如溫心隨着在這個世上最後一個親人的逝去而跟着封閉了起來。
他也明白,這個時候如果要他留下來,將慕楓找個地方安葬了,如溫定然是不會同意的,用強的話,只能把情況搞的更糟。
可是,如果放他離開,讓他把慕楓帶到想要去的地方,就算派人悄悄跟着,能保護他的安全,可是他的身子呢。他現在的身體已經不能在折騰了。
夜無因出神的望着窗戶,思緒萬千。
碰到了如溫,什麼都變的難起來。
日頭西移,天色將要暗下來,一個下午的時間在爲難中悄然滑過。
懷裡的如溫動了一下,擡起頭,睜着有些朦朧的睡眼望向他。
剛醒來的如溫意識還不是很清醒,氤氳了一層霧氣的眸子帶着些難得的情緒,不像清醒後的那般冷清無緒,此刻看起來讓人忍不住想欺負一下。
夜無因想着,也這麼做了。
手指捏上如溫的臉頰,往外面一扯。
如溫疑惑的眨了下眼睛,似乎有點不清楚狀況,皺了下眉頭,伸出手拍開夜無因的手。
“醒了?”
如溫點點頭,帶着剛醒的那股慵懶。
夜無因坐起來靠在牀頭上,把如溫的身子也拉過來趴在他胸口上。
伸出手擡起如溫的下巴:“準備要去哪裡?”
如溫意識漸漸清醒過來,定定看着夜無因那雙琥珀色的眸子。
夜無因彷彿知道他的疑惑,輕聲解答着:“我知道你一定不想把慕楓隨意找個地方安葬了,至於安葬在哪裡,我想你心裡應該有想法了吧?我是說過要你在我身邊,可是那時的情況跟現在不一樣,我不是不能體諒你的人。我只是擔心,你身子又不好,怕你一人在外,受傷了或者生病了,我都不能照顧。我想知道你會在哪裡。我好能隨時瞭解你的情況,避免意外發生。”
如溫把頭低下,趴在夜無因的胸口上,聽着他強勁有力的心跳。
“我想明天走。”
愣了好一會,夜無因纔出聲:“明天?有點太早了,你身子還不是太好,再多呆幾天不好嗎?”
搖了搖頭,如溫說道:“入土爲安,雖然有沐秦的藥物控制着讓慕楓的屍首不至於腐爛,可總歸早一日入土還是好的。”
“可你的身子~”
“我心裡有數,沒關係的,現在的情況算是穩定下來了,我路上多多注意一下就可以了。”
“。。。。。。”
“我一定要去的。”如溫聲音帶着強硬。
嘆了口氣,夜無因說:“我不是不讓你走,我只是太擔心你的身子了。”
“你讓沐秦給我配一些藥丸拿着。”
“我陪你一起去,可好?”夜無因試探的問着。
搖搖頭:“我想一個人陪陪慕楓,我虧欠他太多。我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好好跟他在一起生活過了,我~~”
夜無因知道,一直不肯開口說話,整日神色恍惚的如溫今日肯開口說話,定然是將一切想通了,有了自己的打算。
不願再讓他爲難,夜無因說道:“好,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千萬記得按時吃藥,自己的身體不好的話,慕楓會擔心,我更會擔心。”
“恩”
“凡事不要太苛責自己。能做到就做,不能做到的也不要勉強。”
“恩”
“我~~能去看你嗎?”
“………”
“我知道了。”
夜無因的聲音聽起來帶着些落寞,趴在他身上的如溫聽在耳朵裡,只覺得忽然很難受,擡頭對上夜無因幽暗的眸子,裡面的失望和孤寂一目瞭然。
心底一下下的抽痛着,如溫難耐的幾乎喘不過氣,那人明明可以輕易的將自己留在身邊,可是卻仍是選擇了放開,任由自己離去將心底的那抹愧疚撫平。
張嘴,如溫似乎想說些什麼,半闔半開的脣,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出。
究竟該說些什麼,如溫也不清楚,曾經答應過他的那些話,曾經相處的那些日子,如瀟瀟落下的雨一樣,細密的撒落在心頭,淡淡的溫馨,經過時日的沉澱,到現在,竟濃郁的早已化不開,忘不掉。
不是沒感覺,更不是沒動情。
在被他那般照顧疼惜之後,讓他如何能再淡漠的視他爲無物,心,早就在不知不覺間淪陷,他用溫柔和真心織就的網,將他牢牢捕住,此生恐怕都難以逃開。
只是,如果讓他將一切都拋開,就這樣爲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跟夜無因在一起,這一生,良心都會不安。
慕楓從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天起,就不知不覺的將養育他當成了自己應盡的責任。
自從眼盲之後,這許多年過去,自己都不曾在他身邊好好的教育他,瞭解他。
如果自己在這孩子爲了救自己而中毒身亡之後,將他拋到腦後,去享受幸福,那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的。
如果一定要委屈一個人,如溫看着夜無因,心底輕聲問道:那就委屈你,可好?
兩人靜靜的依偎在一起,晚霞退散,屋內的橘黃色光線慢慢變幻成青灰色,冷冷的色調,壓在心頭,沉重蒼涼。
耳邊,那沉穩的心跳聲,讓如溫清清楚楚的感知到,在這個天地間,並不是自己獨行,還有一人相陪。
也許,等有那麼一天,擱在心裡的那根針被磨平時。
回頭,他依舊站在那裡。
轉過身,就可以再次牽上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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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以後如溫十八歲長明宮。
“宮主,流螢在門外求見,說是有事。”一侍衛躬身對着坐在椅子上看書的宣毅稟報。
宣毅聞言,幾不可查的微皺了下眉頭,把手裡的書放下,食指輕敲着桌面望向那名侍衛。
那帶着絲絲寒氣的眼神讓侍衛一哆嗦,立刻下跪,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聲音倒是還算穩當:“宮主,她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稟報,非要見你,說耽誤了的話,你會怪罪的。”
侍衛說完,低頭,動也不動的盯着地面。
心裡暗暗罵着自己糊塗,這個流螢是宮主吩咐過的,絕對不見,一輩子要囚禁在她所住的小院中的,只怪那女子言語犀利,態度高傲,一番話下來,自己一時不查,竟上了當,爲她進來稟報。
胡思亂想間,宣毅忽然開口:“起來吧,沒有下次。”
“是,多謝宮主。”侍衛鬆了一口氣站起身,接着問道:“那~~要不要見她?”
“讓她回去,就說下次在敢擅自出來,自行了斷。”
“是”侍衛即刻朝門外走去。
房門被關上,屋內依舊很明亮,宣毅仰身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口。
宣毅記得那人每次都喜歡把窗戶打開,窗外也沒什麼好看的景色,可是那人不論走到哪裡,總是習慣性的靠在窗口那裡向外望。
記憶中的那人跟自己相處的日子寥寥可數,可是那點點滴滴仍舊刻在了心裡,怎麼也抹不去。
不知不覺的也養成了看向窗戶的習慣。
兩年多以前,回來後,將原本格子很小的窗戶統統換掉,以往關上房門就暗沉無光的室內,現在因爲窗戶上橫隔的間隙很大,上面又沒有糊上厚厚的窗戶紙,而變得寬敞明亮。
春日的陽光輕灑,柔和的光線,恍惚中,似乎看到了那人輕淺溫柔的笑着,春光般清朗。
宣毅閉上眼睛,感受着陽光落在臉上那種暖洋洋的感覺。
只是外面的吵鬧聲越來越響,並且不斷向他這個方向逼近。
宣毅起身朝門外走去。
流螢在幾個侍衛的阻止下,仍舊不停的朝他屋內行進着,似乎不達目的不罷休。
嘭的一聲,宣毅把門推開,神色極其不耐的看着他們。
“沒聽到我說的嗎?把她帶回去。還有,守在她門口的侍衛自己去領罰。”
幾人這下更是不敢怠慢,強硬的拉着流螢往回走。
“等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關於如溫的。”流螢眼看着自己推離開來,知道自己不會再有機會出來,此刻不說,恐怕永遠也不能說了,急急忙忙的開口。
“誰允許你叫他的名字的?”宣毅怒不可遏。
流螢的身子受到驚嚇猛的一抖,小聲說道:“我配了些藥,給他調養身體的,他身子應該不是太好,這個藥丸是我研究了很多年的,終於在這幾天做出來。”流螢從一個袋子裡遞出一顆藥丸,舉向宣毅那裡,眼中充滿了渴求和殷切。
諷刺的勾起嘴角,宣毅冷聲道:“覺得害的他還不夠?”
搖着頭,流螢幾欲滴淚:“不是的,我只是,被矇蔽了,眼睛裡只有~~”說着,定定的看着宣毅,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嫌惡的皺着眉頭,宣毅不願再哆嗦,朝身邊幾人擺了擺手,轉身回房。
“你可以找人試驗的,這個藥物真的對人很好的,真的,你相信我,我現在這種樣子,還怎麼再害人?跟何況我也沒有那種心思了,我也答應過你絕對不會那麼做了。”流螢大聲喊着。
宣毅停下腳步,挑了挑眉冷笑着:“答應我?”回身一步步走向流螢。
逼到她面前,低頭看着坐在木製輪椅上的流螢一雙眼睛滿含淚水,楚楚可憐。
“一年前,我看在你跟了我多年的份上,讓你自行了斷。可是你跪在我面前將腳筋挑斷,自費武功,只求我饒你不死,讓你繼續呆在長明宮。
如果不是看在你師傅曾經對我有恩,我根本不會理你用來自救的那些小把戲。
所以,老老實實的呆在你應該呆的那間小院裡,你怎麼折騰隨你,不要讓我在以後的日子裡看見你,或者知道你又打算做什麼。”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想盡我自己的能力來爲如溫公子做些什麼。”流螢被宣毅以這種冷硬的口氣拒絕,終於淚水開始流下。
宣毅不語,看着坐在輪椅上的流螢的模樣,憔悴,狼狽,完全不同以往那般乾淨美麗。
那眉目間的悔恨宣毅不是看不出,可是留她一命已是自己最大的極限,現在要用她製作的藥給如溫服用,讓他如何能信。
“求你,我可以吃給你看的,你也可以找別人來試試的。真的對身體很好的。”流螢眼睛哭的通紅,舉着藥丸的手開始輕輕顫抖,卻堅持着不放下。
宣毅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半響方道“回去吧,別再出來。”拿過藥丸後不再猶豫,直接回了房間。
流螢淚水掉的更快更多,可是這次卻是開心的。
只要能讓她陪在宣毅身邊,讓他開心,讓他再次信任,什麼她都肯做,哪怕是把如溫的身體養好,甚至是將他接回來跟宣毅在一起。
她能,什麼都能,只要活着,只要在宣毅身邊,只要不讓他厭惡的連一眼都不願意看到她。
她什麼都能。
。。。。。。。。。。。
陵水鎮。
一座小山,並不算高,位於陵水鎮外郊,鮮少有人去到。
此時正是四月份,陽光和煦,微風撩人,碧藍的天空,淡渺的白雲。
山裡,綠樹,紅花,以及各種各樣不知名的小花小草,爭先恐後的散發着勃勃的生機,奼紫嫣紅處處春。
行走其間,甜淡的清香始終纏繞在周圍,燻人欲醉。
一條被人踩踏出來的小路上,蜿蜒着從山頂伸向山坡下一處宅子。
隱隱約約傳來索索的聲音,是腳步聲踏在草地上帶出來的沙沙聲。
不多會,一個帶着草帽揹着竹筐的身影出現在道路上,他慢慢的行走着,雙眼來回觀望着兩旁,偶爾蹲下細細觀察一會,碰到想要的草藥,摘下放在身後的筐子裡。
就這樣走走停停,太陽升到天空的正中央時,那道身影擡頭,伸出衣袖擦了擦額上的汗水。
擡頭的那空當,看到前面站着一個人,雙眼一亮,腳下的步伐加快了幾步。
“阿磊。”那道身影沒多大會就走了過來,站到正仰頭望着道路旁一刻大樹的林磊旁邊。
“小溫,你回來啦!”林磊憨憨的一笑,指了指樹上一根枝丫:“你看那根樹枝,突起一塊的那個,像不像一個佛爺。”口氣興奮無比。
如溫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你當人人都跟你一樣是個雕刻大師,從一根樹枝裡都能看出一個佛爺。”
搓了搓手,林磊有些不好意思:“如溫,你先回去吃飯吧,我把佛爺~樹枝摘下來。”
“好,你慢點啊,小心不要摔下來。”
“恩”林磊說罷,哧溜哧溜就爬上了樹。
推開大門,如溫走到院子裡,把草帽摘下。
“外公”對着正蹲在地上的老人招呼了一聲。
“回來啦”老人撥弄着手裡的泥土,擡頭望了望如溫。
“恩,回來啦,你又忘記戴帽子了,現在都中午了,太陽大,等會你蹲的久了,起來時又會頭暈的。”說着,如溫將自己的帽子拿過來扣在老人頭上,遮住了陽光。
老人呵呵笑着聽如溫帶着關心的訓斥,手裡繼續翻騰着泥土,把一些菜苗埋了進去。
“嫂子呢?”
“在後院,做飯呢。”
“我去搭把手。”如溫站起來卷着袖子往後院走去。
如溫從逆寒門離開,來到了埋葬孃親的地方,將慕楓和娘葬在了一起。
外公和林磊表哥依舊住在這個夜無因給的房子這裡。
如溫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定然也會爲他所掌握,所以乾脆直接住進了此處,一來方便隨時陪着慕楓和娘,二來,跟他們生活在一起,這種平淡溫馨的日子讓他非常舒心。
轉眼,已經兩年多過去了。
從最初的渾渾噩噩,到現在的心情已經趨於平穩。
空時,如溫會上山去採些草藥,偶爾還會挖到一些山參,這些都由林磊外出時賣掉賺幾個小錢。
而如溫的這個表哥林磊自從迷上雕刻以後,到後來乾脆辭了跑堂的工作,每日在家裡研究,手藝日漸精進,現在甚至有些專門的工藝品店鋪的掌櫃會登門拜訪,要他做些東西。
如溫除了採藥的時間,平時幾乎都在他身邊跟他打下手,時日一久,也能歪歪扭扭的刻出一些簡單基本的小東西來。
還記得第一個刻出來的是隻圓滾滾的小豬,當如溫興沖沖的遞到林磊面前問他怎麼樣時,林磊臉憋的通紅,爲難了好久,滴下好幾滴汗,才說了一句:“還行。”
因爲這個,林磊聽了爺爺和自己媳婦足足一個月的唸叨。
在這種平凡瑣碎卻無比安寧的日子中,一顆千瘡百孔的心也在不知不覺間癒合。
如溫微笑着,這樣的生活對自己來說,再合適不過。
“小溫。”外公在外面大聲喊道。
“啊?”如溫正在屋內換下自己上午採藥穿的那身衣衫,走到門口打開門。
“小磊下午要去集市,你有什麼要買的麼?他讓我過來問問你,你嫂子正給他梳頭呢。”
“不用,我什麼也不缺。”
“好,那我就讓他去了。”
換上一聲乾淨的衣服,如溫帶上一把香和打火石就出發了。
沿着上午的路,走在山坡上,陽光暖洋洋的,如溫嘴角帶着一抹笑,慢悠悠的走在小道上。
到了山頂,兩座並排挨着的墳墓,如溫走到中間,跪下。
點燃一炷香,如溫朝其中一個磕了一個頭,然後伸出手摸了一下另外一個。
嘴脣輕動,訴說着最近這幾日發生在自己身邊的小事。
說到開心時,低低笑出聲。
日頭很毒,他這裡處於山頂,又沒有樹木遮擋,不多會,如溫臉上曬出了一層紅暈。
可是他卻像沒有感覺一樣,跪在那裡依舊對着娘和慕楓聊着。
微風吹過,花香清淡,從鼻尖滑過,頭髮絲絲縷縷的被揚起,遮擋住耳朵和視線。
一道黑色身影落在身後,悄無聲息的斜倚在不遠處一棵樹上,目光鎖住如溫。
沒有驚擾他,那人帶着寵溺的微笑靜靜的看着他,守在他身後。
如溫足足呆了一個時辰,一會說話,一會低頭髮呆,從最初的跪着,到後來膝蓋疼痛坐在地上。
直到一聲刺耳的鳥叫響起,如溫被驚的回過神,才從地上站起。
拍了拍身後的灰塵,拿起打火石放在袖兜裡。
轉身。
夜無因從那棵樹下一步步走來,臉上掛着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笑容。
有擔心,有寵溺,更有濃濃的想念。
如溫彷彿被點了穴,站在那裡動彈不得。
心臟竟然不受控制的跳動的異常快,要爆炸一般,整個身體裡充斥的是要溢出的喜悅。
如溫聽着耳畔一聲比一聲大的心跳,壓制住自己那簡直不受自己控制的欣喜,邁開步子,走向那人。
看着那人伸出的雙臂,躍起,一把抱住他。
用力的,狠狠的,在那脖頸處咬了一口。
一絲鮮血冒出,如溫笑了。
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