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兒在害怕什麼?”
皇后的臉色緩和很多,但看在楊不離眼裡,卻毛 骨悚然,就像拐騙小孩的大灰狼一樣,笑裡藏針,她將孝王的躲閃指責成害怕,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孝王不以爲杵,笑道。
“兒臣害怕母后會爲了九弟的太子之位,看錯了兒臣。”
孝王一句話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甚至是皇后,皇上緩緩轉過頭看着孝王,眼裡有些什麼東西閃過,屋子裡靜的出奇,只能聽到裡屋御醫開合藥箱的聲音。不一會,皇后沒再刁難,不管今天能不能借着這件事除了孝王,在皇帝面前,不能讓這小子佔了先機。
皇后溫言解釋了兩句,無非是擔心冤枉好人之類的。看孝王不再糾結這件事,直接岔過去,卻將話頭岔到了跟着進門的楊不離身上。
“她……不是太子伴讀嗎?”
楊不離心裡一驚,不敢擡頭看,挪身向前幾步,跪拜道:“屬下楊不離,見過皇上、皇后。”
“你就是那天宴會上用幾鞭子就讓皓兒欣賞不已的楊不離?”
皇上幽幽的語氣從頭頂傳來,卻似乎心不在焉,只是爲了配合皇后和孝王將話題岔過去,楊不離也不計較,現在薛雲皓生死未卜,她也沒心情想別的。
“回皇上,正是屬下。”
“聽皓兒說,你的鞭子耍的很厲害,以後朕派你在皓兒身邊,保護他周全可好?”
楊不離心裡咯噔一下,忘了顧及君臣之禮,猛的擡頭看向皇帝,只見他嘴角向上揚着,不似開玩笑,她還沒反應過來,皇后發話了。
“皇上,皓兒身邊大內高手雲集,這個小姑娘未必能擔此大任。”
皇后的意思誰都明白,剛剛楊不離是跟在孝王身後進門的,她不能不懷疑楊不離跟孝王的關係,只要是孝王的人,她都要拒於千里之外,甚至是趕盡殺絕。楊不離想到這,心裡一陣發寒,瞟了眼皇后,總覺得她現在看她的眼神都變得寒冷刺骨。
“高手?他們要是高手,皓兒現在會躺在牀上?皓兒醒後,皇后就呆在自己寢宮裡爲皓兒好好祈福吧!”
說完,皇帝站起身,甩袖走進裡屋,皇后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楊不離,卻又不像在看她,而是震驚:這就將她禁足了?!而跪在地上的楊不離也傻了,她一人身兼兩職?太子伴讀和近身侍衛……開玩笑吧……
下午,孝王被皇帝招去上書房,孝王嘻嘻哈哈的跟楊不離打賭,賭他還能不能回來。楊不離看着孝王的背影,完全沒感覺到他害怕,滿京城都知道這位王爺性格怪癖,令人捉摸不透,看來,果真如此。
皇后一直呆在東宮殿,楊不離也一直沒得到機會進去看看薛雲皓,聽出來的御醫說,他現在已經穩定下來了,只要過了今晚不發燒,那就脫離生命危險,所以,楊不離估計,皇后恐怕今晚要宿在東宮殿。
楊不離躺在自己的牀上,望着棚頂出神,
會是誰要害薛雲皓?她思來想去,才發現,她對整個皇家都知之甚少,薛雲皓六個皇叔,兩個皇兄,都有可能是幕後黑手,但是沒有基本的瞭解,她從哪裡開始想?
但是不管誰要害他,她都不能讓他出事,這個孩子是頂替她的位置進宮的,如果他出事,她一輩子難以心安,而且如果想永遠脫離皇宮,就要先穩定住太子的位置,薛雲皓安安穩穩的當他的太子,她這個被遺棄的公主才能永遠不被人發現。
楊不離快要睡着時,門外突然鬧鬨起來,燈籠轟的點亮,照的整個東宮殿如白晝一般,迷糊着的楊不離眨眨眼,腦裡嗡的一聲,她蹭地坐起來,三兩下穿上衣服,登上鞋跑出門口。
不要,不要,不要啊!薛雲皓,你小子給我挺住!
“皓兒啊——你可千萬別嚇母后啊——”
楊不離朝大殿跑過去,迎面傳來皇后聲嘶力竭的哭喊,她腳下一軟,跌倒在地,身後乒乒乓乓地跑過去一羣人,整個院子呼呼啦啦鬧鬨開來,有人哭有人喊,有人傻愣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燈籠滿院子飛,楊姑姑穿梭在這些人中間,一聲大喝,將場面控制下來。
楊不離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擡手抹了把汗,朝大殿跑過去。
“你幹什麼!”
楊姑姑眼尖,一把抓住楊不離的胳膊,楊不離被拽的失去重心,差點趴在地上。她揪緊裙子,甩袖拋開楊姑姑的手,毫無阻攔地朝大殿跑去,心裡只有一個想法,他不能死,千萬不能死!
“不離!回來!”
楊姑姑急的直跺腳,顧不得別人追上她。東宮殿裡的值夜的侍衛匆匆趕來,因爲有皇后在,他們不便靠的太近,在東宮殿外圍拉起警戒,防止有人趁亂對皇后和太子不利,出去叫御醫的人已經飛快的跑出去,甚至連皇上那裡都去了人。
楊不離趁亂跑進大殿,因爲身量小,衆人無暇顧及她,她一溜身,鑽進了寢殿,躲進屏風後面。楊姑姑進屋找了一圈,沒見到她,又慌慌張張地跑出去。
一進門才知道里面比外面更亂,皇后撲在薛雲皓身上揪着他大哭,身邊的丫頭幹勸也勸不起來,跑進跑出很多人,雖然人影很亂,但是人人噤若寒蟬,生怕這個時候惹怒皇后娘娘。
楊不離站在屏風後看牀上的薛雲皓,他慘白着一張臉,暗若星辰的眸子被長長的睫毛遮住,嘴脣緊抿,臉上泛起病態的潮 紅,呼吸聲如拉風箱一樣,呼啦啦響,小手柔軟的耷拉着,任憑皇后怎麼揉,都是柔若無骨。
楊不離心裡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她以爲憑他的聰明不會那麼容易遇刺,心裡一直抱着這次他也是裝模作樣的幻想,但是現在看到他,她一丁點的幻想沒有了,只祈禱他這條小命能留下來。
衆人忙活的滿頭是汗,皇上大發脾氣,拍的桌子啪啪直響,大罵太醫廢物,皇后哭的昏天暗地,任誰勸都勸不住。一屋子人走走停停,進進出出,楊不離只是坐在屏風的拐角處
,黑暗掩蓋她全身,任何人都沒看見她。
御醫最後擦着汗出來,終於給皇后一個點頭,皇后雙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丫頭勸皇后回去歇一會,皇后點點頭,吩咐了很多事,終於拖着長長的宮女隊,出門了,門外放了兩個守夜丫頭,屋裡瞬間安靜下來。
楊不離呆呆地坐在地上,直勾勾地看着牀上一團身影,呼吸平穩多了,也不再夢囈。她輕輕站起身,藉着月光悄悄走到牀邊,看着牀上躺着的薛雲皓,他那麼聰明,怎麼就能遇刺呢?接着她又一嘆,再聰明他也只是孩子,哪裡能鬥得過成年人的頭腦?
她坐在牀邊,伸手探探他的額頭,燒退了,臉上也恢復正常人的臉色,睫毛平穩的扇動,鼻翼有規律的微張,看似睡的很熟。
“你不是很聰明嗎?怎麼能中招了呢。”
楊不離憋了太久,坐在他手邊的腳蹬上,頭偏過去靠在牀邊,眼前就是他修長的小手,月光照在她臉上,映出溫柔的光,這樣靜的時光,好久沒體會到了。也許是環境的影響,楊不離輕輕開口,慢慢訴說。
“你身邊那麼多人,他們沒保護好你嗎?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一定要把我弄進宮,也沒見你重用我,那你把我弄進來是幹什麼的?難道就爲了讓我看你受傷?你以爲我願意進宮嗎?每天擺出一副別人欠你的臉子,要不是覺得欠你的,我纔不會慣着你……”
楊不離絮絮叨叨的說着,越說越困,此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還有一兩個時辰就要天亮了,她擔心自己睡過頭,有人進來看到她就慘了,所以一直支撐腦袋,不讓自己睡過去。
“我想起以前看過的一本書,上面有一句話說的特別好:比皇帝更難當的,是太子,比皇宮更危險的,是東宮。你說……”
“很對。”
一聲微弱的嘶啞的聲音頓時響起,楊不離渾然不自知,繼續接着那個聲音輕笑着說:“這句話放在你身上,再合適不過了……啊!”
“噓——”
楊不離說完一句話才猛然發現不對勁,擡起頭看到薛雲皓睜着眼睛看着她,嚇的她差點失口叫出來,被薛雲皓禁止了。她瞪圓了眼睛點點頭,蹭的站起來傻呆呆地看着薛雲皓,一時間大腦反應不過來,他醒了,什麼時候醒的?她的話聽到多少?
“你……”
“早就醒了,聽你說的歡,沒打斷。”
啊——完了完了,要死了!剛剛她有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比如穿越,比如以男換女,比如……
“咳咳……給我倒杯水。”
楊不離猛的驚醒,趕緊走到桌子邊給他倒杯水,回身遞過來扶住他喂下去。
“你好點了嗎?”
楊不離心虛的問,仔細觀察他的神色,沒什麼特別的,看來她剛剛沒說什麼石破天驚的話。薛雲皓點點頭,看到她的眼神,勾起嘴角,挑挑眉道。
“你一直守着我?你擔心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