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畫師的本事確實不小,就替四爺畫過一回肖像,回頭就把四爺的臉安在各種人物場景中,畫出來維妙維肖的。雖然都是一個表情,一個角度的臉,但看起來確實很有穿越感。
所以他把皇后也給安在畫中就一點都不出奇了。
四爺也來了興致,讓畫師給她畫,給弘昤畫,把弘昐等人叫過來畫,畫了有一摞讓人抱着一字排開的舉着,實在是歎爲觀止。
弘昐他們過來也是打個底稿畫個臉,然後就可以等着畫師把他們畫進各種場景中了。等畫一出爐,她再把孩子們叫過來看,個個都稀奇得很。
之前讓她比較擔心的弘時和弘昐之間的兄弟情誼也絲毫沒有被影響。
弘時是自從四爺給他加課加老師後,一來就抱怨太累了功課太多了寫不完,然後就悄悄告訴他二哥和三哥都幫他呢,老師佈置下來的書一時看不完沒關係,二哥先看過一遍後給他寫個提綱主要內容中心氣的說他在這個位子上只要不出錯就是成績了。
可今天怡親王跟他說的意思,好像是萬歲打算用他了?
這叫星輝是既興奮又不安。他真怕自己剛纔是聽錯了怡親王的意思,說不定怡親王就是平常普通的捧他一下?客氣兩句?他這就認真了。
他坐在馬上魂不守舍,等回到府裡隨從喊他下馬時纔剛剛回神。
星輝搖搖頭無奈的笑了下,下馬往府裡走。要是這時能找人商量下就好了。他頭一個想起的就是五格,可是跟着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管如何,五格雖然是他的弟弟,但也是個大人了。以前兄弟兩個相安無事時也曾時常坐在一起商量事情,但現在五格對着他,總難免帶出一種指點的意思來,叫星輝心裡不快。
還是明天請二弟和三弟過來一趟吧。
回到屋裡時,見妻子正坐在燈下做針線,星輝不由得道:燈這麼暗小心壞眼睛。
妻子擡頭笑道:不壞,手裡不做點什麼心就靜不下來。
星輝笑道:這都搬過來快一個月了,你怎麼還靜不下來?
這怎麼能一樣呢?妻子過來替他更衣,輕聲道:這是咱們自己家,過了半輩子了才發現自己住在別人的屋檐下,你讓我怎麼習慣得了?搬出來後,我這心裡比吃了仙丹還敞快。孩子們現在也不吵架了。她頓了下,抱着星輝的衣服肯定道:這日子真是千金都不換。
星輝好笑,他怎麼會不知道當家做主的好處?
你也不用再說了,我不會說要搬回去的。放心吧。他道。
妻子把衣服給丫頭拿走,給他端了杯茶過來,嘆道:我不是怕你改主意嘛。你替烏拉那拉家操了一輩子的心,到頭來全成了給別人做嫁衣了。
烏拉那拉家本來就是長子繼承一切,所以按說家裡的一切,不管是宅子還是外面的田莊都是星輝的。
但五格突然襲爵,他這爵位是從費揚古那裡得的。所以烏拉那拉家的家業全都是五格的了。
不管怎麼說,也沒有老父把爵位給一個兒子,再把家業給另一個傳承下去的道理。
提起這個,星輝也難掩鬱氣。
妻子看着他的神色,不由得放輕聲音道:之前你們兄弟之間說好的,爵位歸爵位,你還是他們的大哥。我想着怎麼着都是一家人,計較來計較去也沒意思。可是你是一心爲兄弟了,結果兄弟卻都有別的意思。
星輝深深嘆了口氣:是我想錯了。總想着他是弟弟,我這個當大哥的替他做主安排都是應該的。可是他的兒子都給他生孫子了,他也是個大人了,哪還有像個小孩子似事事都聽我的?
時移世易。古來如此。
他們剛要搬出來時,下面的三個弟弟都攔着,妻子想着多虧星輝心裡有兒子,爲了豐生額的前途着想,不想讓他日後一直看着五格的臉色長大才願意搬出來,可五格他們還是不死心,時常過來想勸星輝再搬回去。
妻子私底下忍不住說了句狠話:你替五格當了半輩子的牛馬,是想讓咱們的豐生額替那剛安當一輩子的牛馬嗎?
星輝想到兒子,到底還是下定了決心。
怡親王今天說的事,雖然他一時還拿不準,但回來後仔細想了想,怡親王話裡的意思當不是在開玩笑。
見妻子還是不放心他,星輝不由得想先安安她的心,就道:今日去給怡親王請安,王爺跟我說年後萬歲大概會給我個實差。
妻子一下子就怔住了,回過神來不敢相信的顫聲問他:你不是在哄我?
星輝坐起身扶着她道:我哄你幹什麼?王爺親口跟我說的。
妻子雙手合什:真是老天保佑啊!
星輝看她都忍不住哭了,又是感慨又是心疼,替她擦了淚道:哭什麼呢?
妻子抱着他道:你當我是爲了自己哭嗎?我是女人,到頭只在屋裡打轉,就是跟妯娌們有些小口角也不礙事。我是替你,替豐生額啊。你們是男人,不能一展抱負這日子還怎麼過?你在家裡當了半輩子的大哥,五格剛受封爵位時還好,你看你這兩年老了多少?出去說是我阿瑪也有人信。
星輝剛被她說的心酸,聽到這裡就忍不住笑起來。
妻子收住淚,嘆道:你倒算了,畢竟也是抱孫子的年紀了,何況也算風光過的。哪怕日後就這麼吃老本享清福也能過。可豐生額還小啊,他纔剛剛出頭,難道就讓他這輩子都被剛安那個沒用的小子壓在下頭?
星輝聽着妻子的話,慢慢下定了決心。
妻子還在說:我生的兒子我有數,剛安那脾性這輩子都只適合在家裡做個富家翁,他連豐生額的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
星輝拍拍她的手,道:你放心吧,就算是爲了兒子,我也會好好幹的。
第二天,十三爺進了圓明園卻沒在勤政親賢殿裡見着萬歲。倒是蘇培盛在這裡等着他,一見他就笑道:王爺,萬歲讓奴才這裡等着您呢,您隨奴才來。
十三爺還想着一會兒怎麼跟四爺說昨晚回去碰巧見着了烏拉那拉·星輝,他那個副都統多少可以動一動。不大不小的纔好跟五格打擂臺。
他不管貴妃跟皇后孰忠孰奸,他也不管弘暉與弘昐是賢是愚。
他只認萬歲,四哥。
萬歲說誰是忠的,他就相信他是忠的。萬歲說哪個是賢的,他就護着那個賢的。
烏拉那拉家既然清白不了,那他就要把它給撬開一條縫好施展。
讓十三沒想到的是萬歲沒在萬方安和,而在杏花村。
遠遠的走過去還看到一個半舊的酒招子豎在屋前,迎風招展。
十三笑了起來,蘇培盛湊趣道:王爺別瞧這東西舊,可不好找呢。酒招子那都是酒家的招牌,還是找人花銀子買來的呢。
不過萬歲嫌那酒招子上的字不好看,他親自寫了一幅杏花村酒,讓人把上頭的字給拆了重新繡。
等十三走進去纔看到萬歲爺正扶着一把犁,貴妃穿着粗布碎花的衣服坐在旁邊一個石頭墩子上,頭上還包着一塊花頭巾。
十三爺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這是在幹什麼,等看到一旁的西洋畫師就明白了。
四爺一眼看到他來了,笑道:十三,你也去換一身出來,讓他把咱們哥倆兒畫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