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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你疼痛地碾過我

舒丹趕到天時五金廠門口的時候看到地面上有一塊已經凝固的血跡,還有一地的玻璃碎粒。舒丹的心臟頓時揪了起來,一口氣跑進安慶東的辦公室裡:“安然呢?”

安慶東正愣愣地坐在椅子上,電話機在旁邊響個不停,刺得人的耳膜有點痛。半晌,安慶東按掉電話,揮了一下手:“走了。”

“你打他了?”

“我打他?他還想打我呢!真是豈有此理!”

“我問你到底打他了沒有?”舒丹一臉的激動。

安慶東皺了皺眉頭:“沒有!”

舒丹沒再說什麼,轉身衝出了辦公室,來到樓梯口的時候剛好遇到謝媚捧着一疊文件從下面上來。謝媚舒緩着臉,站到邊上讓舒丹下去。

“舒丹姐,”謝媚從後面突然叫住舒丹。舒丹停下來回過頭看上去,是謝媚一臉美好的表情,“別跑得太快,小心跌倒了!”

舒丹扶着護欄,看着謝媚沒有說話,愣了愣,繼續往下走。

“吶,你兒子安然好勇敢哦,都被他砸掉一臺機器。”

舒丹迅速轉過身,衝上去格外乾脆地一耳光甩到謝媚的臉上。謝媚身體一失平衡,趕緊扶住牆壁纔沒摔倒,手裡的文件譁一聲撒落了一樓梯。

舒丹沒有猶豫,踩着文件衝了下去。

趕到家裡的時候,舒丹看見安然的淺藍色自行車正安靜地靠在院落裡的其中一棵香樟下面,樹葉很濃密,陽光照不下來。家門正虛隱着,裡面像是儲了一屋子的水一樣沒有發出一點點聲音來。

舒丹走到門前,推開門,看見安然正躺在沙發上,垂在外面的慘白的手上有一條長長的傷口,血已經凝固了,結成一條醒目的黑色。

舒丹的腦袋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轟然就坍塌了,然後手腳冰涼地慢慢走過去,看見安然正眼睜睜地看着自己。

“安然你要死啦你。真被你嚇死了!”舒丹長呼出一口氣,像是從一場極度兇險的夢魘裡走了出來,然後拽起安然就往醫院裡走,嘴裡一邊抱怨:“課就不上,這麼莽莽撞撞的像什麼話,還跑去工廠裡砸機器呢,這跟流氓有什麼區別?啊!?”

安然沒有搭腔,硬着胳膊任由舒丹拽上一輛公交車裡,再拽到後排的空位置上,然後公交車突突突地開了出去。

其實當時真的沒有感覺到痛,只看到有一股很紅很紅的血從手背上迅速流了出來。

只是感覺到心臟裡有某種介質在飛快地流失,和着很紅很紅的血液。

腦袋被散落在路面上的陽光晃得有點犯暈,看着公路兩旁一動不動的樹丫腦子裡迷迷糊糊地閃過幾個字:這真是個骯髒的世界!

白色的窗簾沒有拉下來。通過窗外可以看見一小塊藍天,刺得眼睛有點痛。醫院的空氣裡迷漫着濃烈的約水味。舒丹帶着口罩,只露出來兩隻眼睛,額頭上有幾絲頭髮垂下來。不知怎麼的,安然覺得舒丹露出來的兩隻眼睛要比平時秀氣很多。

“媽,我才發現您其實蠻漂亮呢!”安然躺在病牀上沒話找話說。

舒丹帶着口罩看不見表情,默不作聲地拿過一根棉球,沾上酒精在安然的傷口上搓來搓去。

安然痛得咧着嘴巴嗷嗷叫:“媽,您輕點兒。”

“現在知道痛了?剛纔你不是砸得很過癮麼?很酷啊你!”

安然睜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天花板。隔了一會兒說:";我看他就是在找抽!";

舒丹瞪了安然一眼,沒有接話,轉身拿起鑷子將泡透了藥水的紗布蒙到安然的傷口上,再纏上膠布。

整個醫院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音來。手背上的痛感清晰地傳遞到心臟裡。

抱紮好傷口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正好趕上遍川中學放學,公路上跟螞蟻搬家一樣佈滿了學生。公交車開得有點慢,不斷有公路旁邊探過來的樹枝貼着車窗划過去。

坐在車上,安然突然看見人羣裡的安琪洛,還有溪曉靜和陳小虎。安琪洛坐在溪曉靜的自行車後面。陳小虎回過頭去不知對她們說了句什麼,於是安琪洛和溪曉靜同時笑得眯起了眼睛。

安然用沒受傷的手敲了敲車窗玻璃,他們聽不到,依舊眯着眼睛咧着嘴笑。夕陽從側邊照過來,將他們的身影暈染成溫暖的橘黃色。

公交車緩慢從他們身邊開過去,將他們一點一點甩遠,就像是在甩掉那些曾經讓自己感動的光,像是在甩掉那些在成長的綜卷裡打上一個個標記的浸滿了陽光的早上與傍晚,像是在甩掉那些曾經無比迷戀的被光陰打磨得光潔無瑕的額頭和微微扯起嘴角的笑容。

就像是在甩掉這個世界!

就像是一場悲傷的大霧,飄洋過海,然後被吸收進胸腔裡,緊緊裹住心臟!

PT小偷,建站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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