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巴拉巴拉一通罵完,終於走了,我只能用眼神默默給李冉道個歉,領班大姐一直看我不順眼,是我連累她了。
李冉憤憤不平地瞪領班一眼,嚇我一跳,要是再把這魔王招來可就慘了,悄悄瞄一眼,發現大姐正跟隔壁流水線上的領班說話。
“最近忙結婚的事呢,別說了,他們那家公司不知道怎麼了,最近老是加班,害我自己都忙不過來。”
我心裡一動,是在說安易風那家公司嗎?
不自覺豎起耳朵,想要多聽一點,哪知大魔王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說着什麼,我徹底聽不到了。
“她自己聊天聊得比誰都歡。哼”,李冉嘟嘟囔囔地說着。
坐對面的她同學,小聲安慰着她。
中午吃飯時間一小時,包括來回換衣服,要知道工作服不允許穿出去,所以來回都要換衣服,擠食堂吃飯,反正時間挺緊,等再回到車間的時候,大概有十分鐘的時間小眯一會兒。
然後又是一下午的機械工作,晚上的時候,我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加班。
要知道這種工廠其實底薪不多,主要靠加班費,所以雖然招工的時候他們說得挺好,但要是沒機會加班的話,一切都是空話,而加班這件事,是由領班確定人選的。
不出意料,那幾個跟大魔王聊得好的幾個小夥子被點到名了,我跟李冉不在其中,另外兩個小夥子赫然在列,李冉有點不開心,我安慰她:“加不了班正好,這一天的累死了,趕緊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周明真”,大魔王喊我,“今天,你也加班。”
我不可思議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領班,我?”
“就是你!不是你是誰,還不趕緊過來!”
我無語了,從她的表情,我可以確定大魔王這是聽到我的話了。
當時我還納悶,大魔王怎麼就盯上我了,後來才知道,新人幾乎都是這麼過來的,大魔王對待新人都是這樣。
加班一直到了十點多,我一直安慰自己,這是在賺錢呢,在掙銀子呢。
終於熬到了下班,我拖着疲累的身子去外邊買了被褥,老闆問:“一個人嗎?”
我看着買的一堆東西,咬牙點頭:“沒事,老闆,我拿得動。”
於是我一個人,被子褥子抱了一堆,中間休息了兩次,終於回到了宿舍。
八人間的宿舍,每個人牀邊都掛着簾子,我推門進去,也沒誰伸頭看看,在這種廠子裡,工人流動性特大,她們也該是見慣了吧,我輕手輕腳收拾好東西,洗漱一下之後趕緊爬上牀,眯着眼睛定好鬧鐘,很快睡着。
第二天醒來,休息了一晚上,感覺更累了,我掙扎着起牀,迷迷糊糊下牀的時候,因爲住在上鋪,老是找不準蹬的地方在哪,腳丫子亂蹬的時候,好像踩到了什麼不該踩的東西……
毛茸茸的觸感,顯然是某人的腦袋,我立馬把腳丫子挪開,低頭給人道歉,然後我們都愣了,住在我下鋪的竟然是大魔王……
此時大魔王的表情,幾乎要把我吃了。
我苦着臉各種道歉,心想我果然跟這工廠磁場不合啊,怎麼他媽的這麼不順呢。
“最近廠子裡真是什麼人都能來幹活了呢”,她一邊拿各種東西往臉上塗,一般跟另一個女人說,“不過我再忍幾天就搬出去了,真受不了跟某些人一起住。”
“你可了不得了,以後嫁得可是大公司的經理呢,哪裡還用自己出來掙錢呢。”
我端着臉盤出去,漸漸聽不到那兩個女人的聲音。
因爲早上不小心踩了大魔王的腦袋,今天挨的罵以指數方式增加,饒是我再怎麼自我安慰,也忍不住心情低落,再回到宿舍的時候,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齊傲西裝革履人模人樣的站在雜亂的宿舍裡,黑着臉抿着嘴,宿舍裡其他人不敢說話,領班大姐一見我進來,殷勤地說:“那不是周明真嗎,她來了,哎呦周明真啊,你去哪了呀,齊先生可是等你好久了呢……”
“我,我去食堂了……”
齊傲直直向我走來,不等我說話,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拽了出去。
“齊傲你幹嘛啊”,我趕緊解救自己的胳膊。
他一直把我拉到了走廊盡頭,臉色陰沉:“你怎麼到這了?上次給你打電話不是說你在小客棧逍遙嗎?怎麼跑工廠打工了?這是你能幹得了的活嗎?!”
我把那扇小窗子來回推着,不敢看他的眼睛:“怎麼做不了了呀,她們能做的,我也能做,你纔是,怎麼找到這兒了?”
他兩隻手抓着我的肩,直視着我的眼睛:“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就打算他媽這種廠子裡躲着?”
“我沒有躲,我自己賺錢養活自己怎麼了呀”,我掙開他的束縛,不耐煩的說。
“沒有躲?”他聲音陡然大了起來,一腳提倒了旁邊的垃圾桶,在寂靜的走廊裡顯得聲音格外大。
“他媽的不就是姓安的跟你分手了嗎,周明真你這點出息,想工作的話你找老子啊!你還當老子是朋友嗎你!”
“我就這點出息怎麼了……我就這點出息怎麼了,你兇什麼兇?”被齊傲這麼一吼,我又沒出息的哭了,在我心裡,齊傲一直像個哥哥一樣,雖然他以前老說怎麼喜歡我,但他給我的感覺,就是個痞裡痞氣的大哥。
“你哭什麼?”他轉到我面前,“老子不就聲音大了點嗎?”
“你那哪是聲音大,明明就是在罵我!”
“好好好,我錯了,你可別哭了,一會兒人家看見還以爲老子欺負你了。”
我其實知道,這眼淚不是因爲齊傲吼我,我知道他是擔心,我討厭的是自己的沒出息,看到他的時候,心裡竟閃過淡淡的失望,我還在期盼着什麼嗎……
齊傲把我拉到宿舍門口:“去收拾東西。”
“幹嘛?”
“怎麼,你還真打算在這幹活啊,老子保證給你找個比這個好得多的工作,快點!”
“我不換……”
“你說什麼?”他皺眉,握拳看着我。
“我說我不換,齊傲你別管了,我已經在這兒兩天了,我能做得了……”
“周明真,你以爲你做這種工作他就會心疼了嗎?”齊傲握着我胳膊的手力氣放大,他殘忍地說出我那些卑鄙的小心思。
“你他媽別傻了,我能找到你這裡,你以爲他找不來嗎?你醒醒吧你,別說你在工廠幹活,你就是自殘,姓安的也不會心疼你關心你,周明真你給老子清醒點!”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說不出反駁的話。
隔壁宿舍一個妹子探頭探腦看我們,我又氣又急,轉身跑走了。
如果一個人無限縱容你,包容你,那麼你在他面前,真的會變得特別傲嬌,就像現在的我。
對我來說,齊傲比安易風更讓我安心,親情總比愛情來得牢靠。
齊傲任由我跑出去,直到下了宿舍樓,他才追上我,把外套披我身上,強硬地拽着我:“你那些東西,不收拾也罷,需要什麼老子給你買新的,我車在門口,走。”
我使勁掙着:“你別管我,你憑什麼那麼說我,我不跟你走,我就要在這裡幹活,你給我放開!”
他被我弄的不耐煩,彎下身子,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扛了起來。
“啊,你幹嘛啊齊傲,你瘋了你嗎,快放我下來!”
我使勁捶打他,他不以爲意:“再亂動,老子摔你下來信不信!”
我突然想到跟安易風唯一的一次約會,那時候我揹着我,說我那麼重,有幾個人能承受得住呢,還是死心塌地跟了他吧……
我吸吸鼻子,不讓眼淚流出來,安易風,你知不知道,隨便就能背起我的人原來也有很多,只是我不願讓別人背……
而齊傲,我惱他,其實更多的是掩飾我的心虛,因爲他說中了我內心深處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想法。
故意做這樣的工作,享受着自虐般的快感,不知想要懲罰誰。
齊傲太瞭解我,他的話,讓我無處遁形。
等他把我塞到車裡,我打定主意任他說什麼,我都裝鴕鳥不理他,他還能奈我何,哪知他一路沉着臉,比我還要生氣的模樣,氣氛冷到了冰點。
他一強,我就弱了下來,厚着臉皮問:“這是去哪?”
“去酒店。”
“呃,我有住的地方……”
我想說我現在暫時住安靜那裡,他一個猛加速,把我後面的話噎了回去。
“周明真,你先別說話,老子現在在氣頭上。”
我很識時務的閉了嘴,齊傲氣頭上的時候,最好還是不要惹他,他少年時候就暴躁易怒出了名,火氣一上來,果斷hold不住的那種。
“周明真,老子算栽你手裡了”,沉默半晌,他說出這麼句話。
人家說年少時的愛戀是真誠美好,我信,那時候我們不在乎錢權地位,不考慮車子房子,在那個分了班就等於異地戀的年紀,每每回想起來,都覺得美好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