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3章 水波紋緣此
提起師父，幼蕖心中更添憤慨。師父那麼忠厚仁義之人，竟然成了道魔雙方算計的犧牲品。她有意用了“你們魔門”的稱謂，又間接點出“算計”之語，對方果然並未否認。
她心中波瀾頓起，且不動聲色地壓住，一指殿外，冷笑道：
“憑強勢壓人，有什麼了不起？那些跪在你面前的人，不過是出於畏懼而不得不從罷了。莫非你以爲，她們心裡就真的視你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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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尊上”仰首向天，嘆了一聲，道：
“本尊許久未出世，連個小丫頭都能對我吆五喝六了。莫非這世道變得竟這般快？鄺沅，你們跪在我面前時，心裡想的是什麼？”
鄺沅搶身進殿，俯伏在地，恭聲道：
“屬下表裡如一，死心塌地！尊上英明神武，世上無人可比！尊上即爲屬下等人心目中之真神！”
幼蕖不屑地撇了撇嘴，譏諷道：
“鄺沅，本來我瞧你在孔唐等人面前的堅持，還對你有幾分敬意。只當你是個有風骨的。今日一見，這敬意還是收回罷！瞧你這卑躬屈膝的樣兒，原來，也不過如此。不過是從三大宗主面前爲奴換到了這裡罷了。”
她雖是有意以刻薄話語來激怒對方，可也確實是有些瞧不上鄺沅進來時那連滾帶爬誠惶誠恐的樣兒。
鄺沅大怒，卻不羞愧，冷聲道：
“三大宗主如何能與我尊上相提並論？你這丫頭無知狂妄，若非尊上寬宏大量，你早就粉身碎骨了！”
鄺沅眉眼是從未有過的冷肅，幼蕖心頭的猜測大致得到了驗證，她冷笑道：
“你這就說得不對了。明明是我還有點利用價值，你們才如此在意我的生死。”
她轉過身來，對着寶墀上那身着金甲的“尊上”微微一笑，道：
“晚輩真是榮幸，沒想到我微薄之軀，竟然對魔門大公主如此重要。”
此言一出，那金鉞又是“鐸”的一響。
鄺沅大驚：
“你，你怎麼知道尊上……”
果然如此！
鄺沅的反應證明了幼蕖的猜測。
嗯，你想問我怎麼知道的是嗎？
幼蕖翻了個白眼回去，我偏不告訴你！
上方那位“呵”地一笑，對鄺沅道：
“也不怪你。你一直當這小丫頭入世不深、心無城府，故而說話沒防備。沒想到，也有被她套話的時候呢！你回想看看，你與她相處幾次，可曾佔到過便宜？”
還真沒有！鄺沅心下氣惱，恨恨衝幼蕖回敬了個白眼。
上方那位一笑：
“你都說了，三大宗主如何能與本尊相提並論？那豈不是明明白白告訴她，本尊地位在烏思玄那幾個老傢伙之上？能這樣說，本尊還會是誰？這倒也沒什麼，反正，遲早她是會知道的。”
這便是承認自己的身份了。
幼蕖暗誇自己一聲“機智”，面上卻淡然，表現得從容之極。雖然其實她是剛剛纔靈光一現半蒙半賭地脫口而出，可這鎮定的態度，似乎早就知道了一切。
她連蒙帶猜的依據是，魔門之中，能公然宣稱地位超然於三大宗主之上的，只有大雪山的雪頂之人了。
那裡是昔日曆代魔主的棲息之地。
如今那裡的兩位新主人道行尚淺，根基不足，且不提。
只能是從前的“舊人”了。
這位舊人，要有地位、有威望、有各種有形、無形的積累，還得曾是核心權力的一員。
這人的存在，會讓人聯繫到魔主昔日的榮光，所以才能樹起旗幟召集魔門裡那些情懷夢想不滅的擁躉。
這樣的人，已經沒幾個了。
最後一任魔主西陵摩雲在古戰場一役身死魂消，魔門三公主西丹芙同樣在那場慘烈戰役裡香消玉殞。
古戰場一役後，魔主麾下力量四分五裂，各方雄起覬覦高位，魔門頓成逐鹿之勢。
傳聞裡身懷魔門寶庫的二公主西金羽與愛侶澄智真人在逃亡過程裡力竭而亡。
這麼多年，大家都忘了，除了因爲跨越鴻溝的愛恨情仇吸引了道魔兩方關注的“雪頂雙豔”這兩位公主，昔日的魔門，尚有一位大公主呢！
魔主西陵摩雲除了兩名親生女兒之外，膝下尚有一位養女西灩波！
在西金羽、西丹芙出生之前，這位魔門的大公主可一直是魔主麾下的得力干將！
古戰場一役，多少一時英雄與悲情豔歌風流雲散，隨後魔門就亂成了一鍋粥。羣龍無首後，下面的蝦兵蟹將有的逃命有的歸隱有的奪權。
這硝煙迷霧裡，魔門大公主、掌管大雪山暗中力量的西灩波，卻銷聲匿跡！
她消失得如此徹底，似乎世上就沒有過這個人一樣。
不！
甚至，在古戰場道魔雙方戰役之前，雪頂雙豔耀眼世上之時，西灩波此名已經悄然隱去。
那些喧囂的歲月裡，魔門道門但知二公主西金羽、三公主西丹芙，誰還記得魔門曾有個威風凜凜的大公主？
幼蕖在零星聽到師父的舊事之時，串聯起道魔兩家舊聞，曾隱約有過疑慮，但這位魔門大公主消失得太徹底，有些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過。
可是從看到陳菁菁遺留的那些物件開始，幼蕖在自己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不自覺地將偶爾遇到的雪泥鴻爪在心底一一檢點，直至漸成草蛇灰線。
陳箐箐自稱“屬下”欲呈上的神魔像禮盒、神女廟的塑像與高娘子、養濟院的張娘子與黑衣人人影……
這些蛛絲馬跡都隱隱指向同一個源頭。
既然西丹芙的標記是一朵芙蓉花，西金羽的標識是一片羽毛。
那幼蕖半猜半賭，推斷自己幾度見到的三道水波紋似的曲線，十有八九便是來自於“西灩波”的“波”字！而且，那刻有曲線的墨玉簡，既然能入雙清樓的收藏，應該是與西丹芙相關的物件。西丹芙手中有西灩波的玉簡，也就不足爲奇了。
從這來看，三位公主還真是一家人。
雖然此刻身在險境，幼蕖仍然忍不住在心裡吐槽一句：要是起了個黑天、一炁之類的名字，記號可怎麼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