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媛與肖翼然都是難得的好姑娘,都是願意爲好友付出一切的人。
可是,這種付出有時是盲目的,有時反而會成爲障力。
只是,要明白這一點,不免讓真心付出的人難過。
“我知道你是爲她考慮,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翼然需要獨立成長的機會?不管是修煉,還是世事人情!功法你幫她挑,進度你也安排好了,連她交往的對象也要經過你的允許,那她腦子用來幹什麼?”
幼蕖說得很直白。
鄭媛聽得心裡翻江倒海。
又聽幼蕖更進一步:
“你這不是幫她!”
鄭媛不服,緊跟着反問:
“難道我會害她?”
她不是胡亂出手,是用了心動了腦的,可謂殫精竭慮,翼然自己都說過,若沒有她這個朋友,不知道要落後到哪一步了。
幼蕖嘆了口氣,道:
“害倒也不至於,但你會耽誤她。”
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害”吧,只是這非出於主觀故意,是以愛之名處處干涉的無意後果。但說出來太傷鄭媛了,幼蕖只能委婉表達。
鄭媛卻是懂的。
她怔怔望着那兩株高矮不一的樹。
遠處空地還有幾株新生喬木,沒有遮擋,也沒有扶持,卻盡情伸展枝葉,活潑潑的十分精神。
難道,分開一段距離纔是最好?
可是,她們倆共生了那麼久……
“我……要再想一想,好好想想。”
鄭媛喃喃低聲,是答覆幼蕖,也是提醒自己。
幼蕖不再多說,鄭媛這般聰明的人,雖然固執霸道,可本性極善,又是出於爲翼然好的本意,她應該能想通。
“好啦,阿媛,前面就是眠龍谷,你回去吧!過段時間我要遠行,得很長時間呢!我要忙着準備些東西,到時就不來和你們道別了。你們一定都要好好的!”
鄭媛正沉思着,突然聽幼蕖來了這麼一句,一驚之下,本能地去拉幼蕖的手:
“冒險的事兒你少幹!”
尋常歷練,幼蕖是不會這麼說的。加上她以前不少令人膽戰心驚的記錄,鄭媛不免擔心了起來。時間長、路途遠,她這是要幹什麼去?
隨即鄭媛也有些明瞭了:怪不得今日幼蕖冒着得罪自己的風險,也要說出剛剛那番逆耳之言!
果然是個聰慧之極的姑娘!看着鄭媛的眼神由驚奇到震動又到清明,幼蕖暗贊。自己還沒怎麼說呢,鄭媛就敏感到了她這趟出門的不同尋常。
不過幼蕖依然含糊其辭:“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做我這輩子都不能安生。遠是遠了點,很長時間都看不到你們了。但是你放心,我不會拿自己小命去冒險的!”
鄭媛一急,掌心裡閃出一朵藍紫色異火來,卻被幼蕖溫柔而堅決地摁了下去:
“你已經分了一枚火種給我,我足夠用了。好東西也不是越多越好的,莫要再浪費了。你好好留着,我回來時要聽到你成爲上清山最年輕的金丹。”
鄭媛見她堅拒,遂也不拖泥帶水,問道:
“你有什麼要我做的?”
幼蕖也不客氣,笑道:
“我不在的時候,你幫我照看着點燕華。她人有點傻氣,宗門裡又沒什麼依仗,吃點小虧就算了,大事別讓她被人哄了。”
鄭媛點頭:
“你放心,燕華也是我的朋友,有事我讓她多來和我們商量。而且,我看他傻人也有傻福的,連袁喜夏這樣自利的人,都對她比別人寬容些。你不要擔心。”
幼蕖想了想,又道:
“還有,你跟隨黃鶴真君,她又與掌門夫婦走得近,消息比別人靈通些。若有上面有什麼消息關係我們玉臺峰的,請你和唐雲師姐及時通個氣。”
玉臺峰的年輕人正在成長,兩位師長又各有弱點,幼蕖自忖遠行甚久,不能爲玉臺峰出力,只能在可能的範圍內盡些心意。
鄭媛也應了,心裡愈發肯定,雖然不知道幼蕖要去哪裡、幹些什麼,可此行定然不會輕鬆,將會是一段漫長的苦旅。
她不免暗自感慨:雖然小丫頭看起來笑嘻嘻樂天得很,可眼神裡常有無人理解的寂寥與遙遠的追思。
不像自己,雖然說起來從小貧寒,可也就是吃穿艱苦了些,而父母兄長皆全,親恩關愛一樣不少,心裡安生得很。那時想得也少,竟沒覺得什麼苦。
來上清山後蒙師長疼愛、同門友好,人生由儉入奢,心境獲得從未有過的豐盈充實,她只需埋頭修煉,其他什麼都有宗門安排。她覺得這樣一輩子下去就很好,最好不要有什麼改變。
人很多的痛苦來自物質以外的事物。求不得、愛別離。而這些,小丫頭都經歷了。鄭媛雖未經歷,卻能想象。
求不得,那種求而未得的痛苦,會在心裡形成無法填補的深淵。
愛別離,當所愛的人與事突然離去,記憶越是甜蜜,爾後的每一次回想都像一場溫柔的凌遲。
幼蕖這丫頭啊,其實是很苦的罷!
鄭媛只能慶幸自己生涯平坦,沒有那些揪心之痛,也不用做那些險難之事。她也不喜歡被人矚目,做大家都做的事、度大家都不意外的經歷,這纔是她的願望。幸而一切如願。
而有的人,生來似乎就帶有宿命,註定要經歷、要傳奇,走和別人不一樣的路,過她不平凡的一生。幼蕖,就是這樣的人罷!
鄭媛看着幼蕖瘦弱卻堅定的身形,心中一嘆,不知是羨慕,還是同情。
此節已了,幼蕖又去向諸好友見過,一一叮囑注意事項,明知燕華等人都是從不惹事的性子,樑溪絳英等更是用不着人操心,她也就是白說,但仍然忍不住多說兩句,不然,心不能安。
琦色谷與元亨島那邊自然也發了劍書去。
花顏夫人和元島主都親身來見過幼蕖,得知凌砄有望補全神魂,不免驚喜,可看着瘦竹子一樣的小幼蕖,更添難受。
可他們力量再強也幫不上忙,只能多多地添上了護身寶物。
花顏夫人趕走了期期艾艾的元島主,要和幼蕖多說幾句體己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