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還有八人我沒見過，這八人分別來自萬法書院和清風書院。”樑言沉吟道。
“你對他們很好奇麼？”蘇小蝶眨了眨眼睛。
樑言微微一笑：“這是我的習慣，每次進入秘境之前，我都會盡可能地先蒐集情報。”
蘇小蝶聽後還是不理解，歪着頭問道：“蒐集敵人的情報是應該的，但他們都是隊友啊，蒐集他們的情報有什麼用呢？”
樑言聽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這的確是蘇小蝶理解不了的。
對於鹿玄機來說，儒盟這十九人是同一陣營的隊友，但對柳尋道來說，這十九人卻是敵人了。
也就是說，鹿玄機蒐集這些情報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柳尋道。
同樣的道理，柳尋道在道盟那邊蒐集情報，也是爲了鹿玄機……
這些話，不可能說出來給蘇小蝶聽，樑言只能笑了笑，隨後道：“人心難測，縱然是隊友也要有所提防。就比如阿飛和方惜，你難道指望他們兩人在秘境中能夠精誠合作？”
蘇小蝶聽後，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片刻後點了點頭道：“不錯，有些隊友性格古怪，在禍世虛境中非但幫不上忙，反而還可能成爲拖累，事先了解一下也沒壞處……”
“正是這個道理。”樑言微微一笑。
“唔……”
蘇小蝶沉吟道：“據我所知，總壇西南面有一座煙霞嶺，那裡景色絕美，有參天古木和各種奇花異草。最獨特的是林中還瀰漫着一種異香，聞之令人心情舒暢，流連忘返。”
“每次來到總壇，都會有人去那裡品茶論道，我想這次也不例外。煙霞嶺每日清晨開放，明天一早我就帶你去那裡，說不定能撞上清風書院和萬法書院的同門。”
“很好，那今天就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出發。”
“嗯。”
兩人達成一致，蘇小蝶返回了自己的洞府，樑言則閉目打坐。
一夜無事。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清晨。
樑言緩緩睜開雙眼，從入定中醒來。
他起身推門而出，只見蘇小蝶已經等候在洞府門外。
仔細一看，此女居然換了身打扮，一襲藕粉色的羅裙，繡着朵朵桃花，似將春日的芬芳都穿在了身上。
“時間正好，這會過去，應該能看到煙霞嶺最美的景色。”蘇小蝶笑道。
“嗯。”樑言點了點頭。
此女精心打扮了一番，他哪裡會不知道，但卻沒有多說什麼。
“走吧。”
樑言說着，把法訣一掐，化爲遁光，和蘇小蝶一同離開了山谷。
儒盟總壇附近，不許高空飛遁，兩人都把遁光壓得很低，幾乎貼着山道飛馳。
翻過數十座山峰之後，遠遠就看見一片鬱鬱蔥蔥的山嶺。
此處古木參天，足足百丈來高，林中可見各種各樣的奇花異草，任何一樣放在外界都是極爲珍貴的寶物，但在這裡卻隨處可見。
兩人按落遁光，步行進了這片樹林。
果然，一入林中就聞到了一股淡雅的清香，這香氣極爲特殊，雖不濃烈，卻在識海中久久不散，令人心情舒暢，渾然忘我。
“這香氣有助於凝神靜氣，的確不俗。”樑言稱讚了一聲。
蘇小蝶卻一直在觀察四周，片刻後忽然笑道：
“時間到了，要起霧了。”
“嗯？”
話音剛落，樑言就感覺到一股微風襲來，緊接着林中出現了不同顏色的霧氣，青、紅、藍、白、紫……一共七種顏色，相互交織，形成了無數個繽紛炫彩的泡泡。
沒多久，整片樹林都被彩霞籠罩，看上去如夢似幻，美不勝收。
“這是‘花間霧’，每天晨時出現，源自於林中一種極爲特殊的靈花，只有在儒盟總壇才能看到。”蘇小蝶輕聲解釋道。
“嗯，不愧是儒盟總壇，這裡的景色果然是一絕。”樑言微微點頭道。
“美的……只有景色嗎？”
蘇小蝶聲音嬌柔，輕咬薄脣，微微低頭，青絲隨風而動。
樑言看得愣了一下。
只見此女容顏清麗，秋水含波，最是這低頭咬脣的瞬間，在“花間霧”的襯托下顯得無比嬌媚。
“你也很美。”樑言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蘇小蝶聽後，猛地擡起頭來，眼神驚喜，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真的嗎？”
“我怎會騙你？你有‘天籟劍心’，應該能聽出我說的是真心話吧？”樑言笑道。
“嗯哼！我可要驗證一下！”
蘇小蝶順勢把側臉靠在了樑言的胸口，擺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
片刻後，她展顏笑道：“嗯，不錯，果然是真心話，不枉我這些年盡全力幫你，總算還有些良心！”
樑言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什麼，帶着蘇小蝶繼續向樹林深處走去。
他神識之力強大，早就發現林中有人，此時順着氣息來源的方向走去，沒多久就看見前方出現了一座石頭棋盤。
兩名老者在此對弈，分別是一男一女。
男的老態龍鍾，滿臉長麻，額頭高高隆起，足有常人兩倍來高，彷彿頂着一口肉鍾，長相極爲古怪。
女的皮膚乾癟，滿臉皺紋猶如溝壑，深得可以夾死蚊蟲，看起來也有一股陰戾之氣。
兩人對弈，不發一語，而且落子的速度極快，剛纔還空白的棋盤，這會已經落滿了棋子。
“原來是他們……嗯，也在預料之中！”蘇小蝶自言自語了一聲。
“他們是誰？”樑言暗中傳音道。
“是天涯二老。”
蘇小蝶傳音道：“這倆人是一對道侶，男的叫杜智，擅長傀儡秘術；女的叫譚淨秋，擅長封印秘術。兩人都已經有四千多年的道行，雖然這數百年未曾出手，但在萬法書院卻是聲名赫赫。”
“四千多年的道行？嗯……看起來的確不俗，他們應該就是萬法書院派來參加虛境論道的修士吧。”
“你小心點，萬法書院的修士一向以古板著稱，把遠古時期的儒門教條奉爲經典，這兩個老傢伙可不太好說話的！”蘇小蝶暗中提醒道。
樑言聽後，點了點頭。
也就在他們傳音交流的同時，那老嫗剛好落下一枚白子，把老叟的黑子吃了大片。
她一邊將被吃掉的黑子歸入匣中，一邊淡淡道：“老頭子，儒門現在世風日下，新招收的弟子仗着有些天賦，都沒有長幼之分了。”
對面的老叟呵呵一笑：“你以爲還是我們那個年代啊？現在只論修爲，不看輩分，只要修爲夠了，哪怕是個黃毛小子，也可以與我們平輩相稱。”
老嫗哼了一聲：“烏煙瘴氣！儒家的禮法都忘乾淨了，和海外那些不開教化的蠻夷之輩有什麼區別？”
“嘿嘿，老婆子息怒，何必與這些人斤斤計較呢？被狗咬了一口，難道你還咬回去嗎？”
這兩人一唱一和，意有所指，樑言和蘇小蝶怎麼會聽不出來。
蘇小蝶怒道：“二位道友，大家同屬儒盟，說話何必夾槍帶棒呢？”
“呵呵，你要得到別人的尊重，首先得學會尊重別人。”
天涯二老依舊旁若無人的下棋，但那老嫗一邊下，一邊開口道：“你在暗中諷刺我們兩個老不死，心中可曾有半點敬意？想當年我們突破至亞聖的時候，你還在孃胎裡沒出生呢！”
“不錯。”
老叟也點了點頭：“小娃娃不知禮數，既是我儒門修士，難道不懂修身養性的道理？像你這般在暗中非議他人，實在是丟人現眼。”
聽了兩人的一番話，樑言臉色微變，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
要知道，他和蘇小蝶剛纔的交流都是用傳音之術進行，沒有一句話是直接說出口的。
可這兩位老儒卻似乎聽得清清楚楚！
這種情況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如果對方是聖人樑言倒不意外，但這兩人都只有亞聖境界，卻能做到這一點，定是有什麼玄奇秘術在身！
“二位果然是高手！”樑言雙眼微眯，向兩位老儒抱拳行了一禮。
“你又是誰？我怎麼沒見過你。”譚淨秋淡淡道。
“在下鹿玄機，乃是一名散修，七年前通過招賢考覈考入了藏劍書院，這次在宗門大比中僥倖得到了一個名額，代表書院征戰禍世虛境。”
“你不是書院的人？”譚淨秋眉頭微挑，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之色。
“在下雖非書院弟子，卻也會竭盡全力，爲書院爭光。”
樑言說這話的時候，一臉認真之色。
但那譚淨秋卻不買賬，冷哼了一聲：“像你這種人我見多了，無非就是貪圖我儒家書院的功法，真到了禍世虛境中，指望你們出力根本是不可能的，不在背後耍陰招都算好的了！”
話音剛落，杜智也開口道：“非我書院之人，其心必異！我看這小子賊眉鼠眼，只怕沒安好心，不如試試他的跟腳？”
“老頭子有理！”
譚淨秋目光一轉，斜視樑言。
從她身上散發出凌厲之氣，彷彿有一柄無形的匕首，死死抵在了樑言的胸口。
樑言沒想到這兩人的脾氣如此古怪，自己到這裡還沒有片刻，也沒說上幾句話，他們居然就要出手試探！
但他並不慌亂，心念一轉，暗暗忖道：
“也罷……正好藉此機會，試試兩人的手段，也算是爲柳尋道蒐集情報了。”
畢竟，在這裡動手不是真正的生死搏殺，樑言有的是機會看清兩人的神通法術。
想到這裡，他在袖中把劍訣一掐，神識放出，準備應對譚淨秋的法術。
就在此時，遠處忽然有兩道氣息進入了他的神識範圍。
“還有人？”
樑言微微一愣，心念轉動，並沒有急着出手。
過了一會，譚淨秋也察覺到來人，輕“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那小子怎麼來了？”
也就片刻的功夫，林中傳來樹葉沙沙之聲，隨後兩個人影破空而來，落在了附近的一棵古樹下。
樑言轉頭望去，只見是一名年輕文士與一名中年男子。
那文士五官還算端正，但骨瘦嶙峋，彷彿風中弱柳，一副病殃殃的模樣。
那中年男子看起來倒是健壯，身形挺拔，臉色從容。
只不過，當樑言的目光落在此人身上時，眼中卻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異色。
這人，他居然認識……
這位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正是當年在玄機島九淵湖上遇到的西門海！
印象中，此人乃是巖龍堡堡主，擅長土元法術，在九淵湖的倒影是金色，之後更是挑戰成功，位列潛龍榜第二十七名。
“怎麼是他……”
樑言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泛起了嘀咕。
要知道，此人也只是渡七難的境界，沒想到竟能和自己一樣取得虛境論道的資格！
“難道是我看走眼了？這位西門海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樑言在心中暗暗忖道。
正思忖間，譚淨秋開口道：“連雲，怎麼帶了一個外人來？”
那病殃殃的年輕男子笑道：“西門道友不是外人，他是清風書院派來參加虛境論道的同門。”
譚淨秋聽後，臉色不悅：“據我所知，他本是巖龍堡堡主，和旁邊這位鹿玄機一樣，都是通過招賢考覈才暫時加入儒盟的吧？”
“西門道友已經解散了巖龍堡，而且正式拜過至聖先師的雕像了，他現在是清風書院的一員。”年輕男子解釋道。
“哦？”
譚淨秋與杜智對視一眼，兩人都露出了意外之色。
年輕男子又笑道：“我與西門道友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他聽說了天涯二老的事蹟，對你們讚不絕口，想要見上一面，所以我才帶他到這裡來。”
話音剛落，西門海便上前一步，向兩位老儒恭敬地行了一禮。
“後生西門海，久仰天涯二老大名，今日有緣得見，實乃後生之幸！”
見他如此彬彬有禮，饒是譚淨秋和杜智性格古怪，此時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笑容。
“不錯不錯，後生小子，能知禮數，孺子可教也！”杜智撫須笑道。
“在下飄零半生，內心茫然至極，直到進了儒盟書院才明白這世間的許多道理。現如今，在下已幡然醒悟，願意投身儒門，爲儒家貢獻自己的力量。”西門海一臉認真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