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雲劍山莊是最不愛和是非的名門正派,那千梅谷就是最獨善其身的邪教。
只因千梅谷第一任谷主是名行爲特異的老人,而由他創立的千梅谷自然也行事詭異,加上千梅谷善使毒,又善醫術,因此正邪難分,江湖上的人自然對他們敬而遠之。
段水瑤是千梅谷的第四代谷主,亦是首任的女性谷主,但她也秉持前人的作風,不涉江湖之事,專心研究毒藥與鑽研艱深的醫理。
聽完太輔將谷內大小事情稟明後,段水瑤才發覺好幾日沒見到太衛。
“太輔,太衛呢?”
太輔一聽谷主詢問太衛下落,連忙低頭稟告。“稟谷主,太衛身體不適,已休息好幾日了。”
原本面對窗戶的段水瑤,在聽見蒼騖病重的消息便轉過身來。“既然已重病幾日,爲何不跟我說明?”
太輔始終不敢擡頭,因爲她其實也不清楚太衛人去了哪裡,他是說過自己不適,但昨日她前往太衛住處,卻讓她意外發現太衛其實不在千梅谷的實情。
“也許是太衛不想驚動谷主。”她小心翼翼回答,要不然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會被谷主拿去當試驗品。
“既然太衛如此體貼,那身爲一谷之主的我自然得前往探視了。”
“這……”太輔已冒出冷汗。
谷主平日是好說話,若涉及欺瞞之事,那怒氣可沒人能承受得住。
“咦?太輔,爲何你遲遲不肯擡頭面對我?”
“屬下不敢,屬下是……”太輔剛擡起頭,就瞧見段水瑤一臉笑意。
“因爲你替太衛圓謊,所以纔不敢看我是吧?”
“是的,請谷主責罰。”千萬不要叫她以身試藥,她還想多活幾年。
“起來吧太輔,你也是關心同僚,我怎能責難於你,要怪也是要怪太衛,太衛離開千梅谷幾日了?”
“稟谷主,已經半個月了。”
“我知道了,你退下。”
“是。”太輔領命,退出議事廳。
待太輔離開,段水瑤立刻招人上廳,“我要知道這些日子太衛的一舉一動。”
“是,屬下這就去辦。”
前日得知風行雲已回來,太衛恰巧也不在谷裡,她真不希望發生什麼需要她出面才能解決的事纔好。
要不然,可會很麻煩的。
徐三廣爲求真相,二次率衆前來雲劍山莊。
顯然他們是聽見去劍山莊派人去請大夫要爲女兒診治的事情,纔會又跑來。
就算女兒沒有受傷,孫富權依然不讓他們見到女兒,畢竟他是希望女兒學武保護自己,可不希望她牽扯上江湖的事情,雖然女兒依然揹着他在江湖走動,但他身爲爹親,就是要保護孩子。
徐三廣執意要見女兒,孫富權便與兒子在大廳接見他們。
“徐兄,你找小女究竟有何要事?”
徐三廣瞭解孫夢瑕既然已回莊,便把初九那日與後來的事情告訴孫富權和孫無涯。
孫富權護女心切,聽完便拍桌一聲。“這是什麼話?我女兒豈會與兇手在一起,徐三廣,你這不僅侮辱我女兒也侮辱我們雲劍山莊的名譽。”
“孫莊主莫氣,其實我們也是想將事情調查個水落石出纔會前來山莊,試問,孫姑娘與此事若無關係,又怎會有線索牽扯上她?”雲劍山莊是江湖中名聲響亮的派門,徐三廣自然不想得罪。
“哼,說不定是有人假意要陷害雲劍山莊,你們不從這方面着手,卻找上門來,是不是沒將我們放在眼底?”孫富權氣得橫眉豎眼,讓他原本就有些粗獷的臉更加駭人。
徐三廣顯得有些爲難,“孫莊主,徐革某也有考慮過此等問題,更不願把事情擴大,但此事既然涉及孫姑娘,就請孫姑娘出席與我們會面一談,如此纔不會製造不必要的麻煩。”
“笑話!我孫富權從不怕麻煩!”爲了女兒,他也豁出去。
“爹,來者是客啊。”孫無涯好生勸着。
“想找我女兒麻煩,我管他是不是客人!”孫富權不客氣地嚷道。
“徐前輩,真是過意不去,我小妹剛回來,身體不適在調養,因此不方便見客人,請多多包涵。”孫無涯客氣迴應,笑容誠摯,卻不容自己的立場有所動搖。
他當然不會學父親那樣直接給對方難堪,只是他選擇的是另一種溫和讓雙方都不會太難堪的保護手段。
徐三廣看見斯文的孫無涯,以爲他好說話,便轉向他。“孫公子,若爲令着想,希望你能讓我們見她一面,好把事情始末理清。”
孫無涯抿脣微笑。“徐前輩,說起來你們也只接獲一根不知是誰發出的箭,就信了我小妹與兇手在一塊,這會不會有些牽強?誠如我爹所言,那人說不定只是想找雲劍山莊的麻煩,你們前來相逼豈不中了他的計謀?再說,如今你們對那名叫-風行雲-的男人有了猜測,假使日後他表明自己不是兇手,恐怕也難取信各位吧?”既然風行雲沒隨同小妹回到莊裡,他們也無須淌這趟渾水。
徐三廣沒料到孫無涯口才之好,有些微愕。“這……”
“但是事出必有因。”趙武出面幫徐三廣。
孫無涯點頭贊同。“那是不是該請各位先把因調查出來,再來質問我們吧?那名次地消息透露給各位的人,既然不願現身,就表示有所心虛。無涯雖不才,但也認爲應先由這方面着手纔不會引發更多的爭端。”他咬緊另一個可撇清關係的着力點。
“孫無涯,你自是護着你妹妹。”
“趙前輩說的是,夢瑕是我妹妹,我這做兄長的不護她,誰要護她?”孫無涯擺明了自己就是護着自家人,護得天經地義毫不心虛。“再者,無涯對於諸位前輩這種沒有證據的說詞感到十分的……汗顏啦。”
“你!”越武顯然被孫無涯氣到,怒目相瞪。
徐三廣擡手阻止趙武上前。“稍安勿躁。”
兒子打發得好,孫富權這莊主樂得下逐客令。“各位,請回吧。”
“你們想與其他派門爲敵嗎?”徐三廣出聲威脅。
孫無涯輕鬆揚笑,似乎不當徐三廣的威脅是一回事。“假若各大派門真是如此昏庸,那我們也只好採取手段了。不過恕無涯提醒各位,中秋過後的武林大會將要選出一下任武林盟主,相信在場各位應該也興致勃勃吧?請別讓這件事影響了各位在江湖上的地位纔好。”
有意角逐盟主寶座的徐三廣自然聽懂孫無涯的反譏。
當大廳內的場面一觸發之時,淡雅香氣飄了進來,剎時打散一室厲氣。
“事情是女兒帶回來的,就該由女兒出面解決。”孫夢瑕一身素雅女裝,帶傷來到大廳,模樣更添幾分嬌弱。
孫富權見是女兒前來,掩不了臉上的擔憂。“我的乖女兒啊,你怎麼不在房裡好好休息,幹嘛跑出來吹風?”
“爹、大哥,他們是來找女兒的,就讓女兒來處理。”聽見徐三廣來找她,她猜應與風行雲有關。
“女兒啊……”孫富權信任女兒的能力,卻不喜歡那羣人咄咄逼人的模樣。
“爹,既然小妹要自己擔當,我們就尊重她的意思。”孫無涯說完投給孫夢瑕一個鼓勵的眼神。
“好吧,不過女兒你放心,無論發生什麼事,爹一定會站在你這邊的。”誰敢動他女兒就是跟他過不去,他也絕對不會令對方好過。
孫夢瑕會意點頭,走至徐三廣衆人面前。
“徐前輩也是如同百鍊門門主一樣,是爲了風行雲的事情而來的吧?”
“正是,還請孫姑娘叫風行雲露面好讓我們調查真相。”徐三廣在經過孫富權父子的刁難後,這會兒面對孫夢瑕,說詞變了。
“夢瑕也很願意配合,但風行雲並沒有隨同我回來,因此也無法讓他出面跟各位解釋。不過當日百鍊門門主找上我們時,便已說是有人查到是風行雲殺了石霸,想必你們是爲了這件事而來纔對。”
“沒錯,正是如此。不過,不是查到,而是有人告知。”剛纔已經讚許孫富權父子真相,徐三廣也無法再說謊。
“夢瑕再敢問徐前輩,讓百鍊門門主前去抓風行雲,是誰做的主?”
“是百鍊門門主執意所爲,我們也奈何不了他。”
“那就表示前來山莊的各位並不贊同百鍊門門主的行徑?”
“當然,畢竟在沒確切證據之前,我們不會就此論定風行雲的罪,因此更多了出面解釋。”對方禮讓三分,徐三廣也難以咄咄逼人。
“既是如此,徐前輩,老實說吧,夢瑕相信風行雲並沒有殺石霸。”
“何以見得?”
“是他親口告知。”
趙武哈哈大笑。“真是笑話!他說他沒殺人你就信,那還需要公道正義嗎?”
殘不知,趙武這番話竟掉入孫夢瑕的陷阱,廳內所有人紛紛察覺到。
孫夢瑕再問:“趙前輩說的是,夢瑕也信正義公道自在人心。如今有人說風行雲殺人,假使他真的出面說他沒殺人,試問你們又會信幾分?”
趙武一時愕住,沒想到他會被孫夢瑕騙倒,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這、這……總之他要先證明他自己不是天下樓的殺手。”
孫夢瑕又進一步說:“天下樓向來神秘,你們是希望他提出什麼證明還自己清白?”
趙武詞窮,默默不語,徐三廣見情勢不利,即刻站出來下結論。“總之,這件事必須風行雲出面才成,有人將矛頭指向他,必定代表他有問題。”
“哦,我來……就真的能解決一切,幾時我這般出名了?”
衆人專心對談時,誰也沒發覺風行雲的身影已悠閒地靠在大廳的門板上好半晌。
孫夢瑕的視線越過衆人,落在風行雲身上,無言的表情似在問:你爲何要來?
“你邀我,所以我來了。”佳人有約,豈能拒絕。
風行雲雙手環胸,態度從容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