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皇宮裡大概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各樣的女人和種類繁多的毒藥了。
凝霜回到自己屋裡，看着手上剛纔從楚清明手裡接過來的紙包十分矛盾。她究竟該怎麼做呢？似乎有生以來第一次陷入瞭如此兩難的抉擇之中。
凝霜從小跟在沈臨風身邊長大，她是爲了沈臨風而活的。當然，沈臨風教了她不少東西，只是唯獨沒有教過她關於感情這一課。所以當凝霜意識到自己已經愛上沈臨風的時候，已經無藥可救，不可自拔了。
原本以爲像沈臨風那樣的人，自然不會對任何人動情，她這一生，若是真的就這樣永遠伴在沈臨風身邊，看他君臨天下陪他從滿頭青絲變白髮就夠了。然而所有的意外，似乎從當日那個楚千夏出現便悄悄發生了變化。
而現在，自己究竟要不要除去那個女人呢？
爲了讓沈臨風不再被牽絆，爲了讓他變回原來的樣子。或許說來說去仍有一些私心，然而凝霜已經顧不上那許多，在接過楚清明給她的毒藥那一刻，她心中也許已經做出了決定。現在的矛盾和徘徊，大概只是害怕當事情敗露，她該如何跟沈臨風解釋，而沈臨風又會如何做吧。
近日天總是陰沉沉的，難得的一個放晴天，楚千夏卻還是隻能靜靜地躺在牀上，什麼也做不了。
自從被沈臨風強行餵食了軟絕丸，自己便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內裡清楚地知道發生了什麼，能理智地思考任何問題。身體卻聽不得一句使喚，動不了，即便再努力，手臂都只能擡高一點便重重墜落。甚至吃飯都是費力的，要凝霜一點一點地伺候着喂她。
凝霜這人，她是見過的。
楚千夏最初再見到凝霜的時候腦子裡努力地在搜尋之前對她的印象，卻總是模模糊糊的，之前她並不是貼身服侍沈臨風的人。可是現在楚千夏才知道，原來凝霜纔是沈臨風的心腹啊，越是親密信任之人越是放的遠遠的不讓人起疑心。
服食過軟絕丸之後，楚千夏連話也不愛說了，反正每日能見到的人不過凝霜和沈臨風二人而已。沈臨風她是不願說，凝霜是沒的說。況且凝霜本身也是極守規矩的人，平日裡不會與她多交談。
可是今日，凝霜將她扶着坐起來的時候，楚千夏卻發現今日這凝霜似乎有些不同。
往日凝霜不會怎麼看她，今日卻似乎及其認真地觀察起她來，那樣的眼光楚千夏很熟悉，就好像之前自己每次完成任務之前一樣，一定會緊緊地盯着自己的“獵物”。
“怎麼了嗎？”楚千夏看凝霜一邊從食盒中將飯菜一樣樣拿出來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凝霜的動作似乎有些不流暢，愣了一下搖搖頭，“沒事。”
楚千夏在這個地方呆的時間長了，別的沒學會，察言觀色倒是精進了不少。凝霜這
樣的反應她已經猜中了七八。只是楚千夏知道，若真的如自己所想，只怕不是沈臨風的注意，而是另有其人吧。
沈臨風不願她死，就算真想讓她死，也不會以這樣無聲無息的方式。
只是一瞬間，楚千夏心裡卻閃過了許多的想法。她究竟要不要應了她們的心思，就這樣安靜得離開這個世界呢？也許這一次，她會發現現在自己所經歷的這一切不過是一場虛無的夢境，夢醒之後，她又回到了中國。從來沒有穿越，沒有到過金元國，沒有遇過沈臨風，更沒有愛過沈昭。如此也許更好呢。
所以，當凝霜將婉端到楚千夏面前的時候，楚千夏沒有任何抗拒的反應。
一口一口將凝霜喂到嘴邊的飯菜都吃了下去，甚至比平日裡的胃口更好。楚千夏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不同的反應，她倒是有些佩服凝霜，不愧是沈臨風手下的人，就連這樣去殺一個人，也能如此從容不怕一氣呵成。
吃過飯，凝霜將楚千夏小心翼翼扶着躺下。過程中，二人一直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直到凝霜背過身去收拾桌上的東西，楚千夏才略微嘆了一口氣說，“凝霜，喜歡沈臨風那樣的人，一定很辛苦吧。”
恩？！饒是凝霜這樣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的人，如今聽得楚千夏這樣的一句話，仍是震驚不已。“您的意思凝霜不懂。”
“害怕沈臨風知道之後會怪罪你嗎？”楚千夏望着頭頂的帳幔，慢悠悠地說着。
難道楚千夏一直都知道這飯菜裡有毒？凝霜不敢相信世上會有人明知道有毒，還不聲不響地就範。
“沒關係。”楚千夏見凝霜不說話又接着說，“我早就不想這樣活下去了，沈昭走了，我一個人在世上或者也沒意思，我要謝謝你給了我一個了斷，也是解脫。”
原來她真的都知道！
凝霜奔向楚千夏的牀邊，“爲什麼？爲什麼你明明知道還不反抗？”
“有用嗎？”楚千夏笑笑。自己這樣的狀況，哪怕是三歲小孩也比她強過不少，即使她反抗，難道就又用嗎。
可是這樣的話，在凝霜聽來卻並不好笑。一直以來，凝霜都不明白，爲什麼一向淡漠的沈臨風會被這個女人吸引住目光，從此再也脫不開身，爲什麼沈臨風會如此迷戀上楚千夏，凝霜一直都不懂。可是直到剛纔，凝霜似乎開始有些醒悟，楚千夏身上，似乎真的有跟所有人都不同的地方。也難怪，她可以讓那麼多人爲她連命都不要。
沈昭，沈臨風是。秦朗，慕容舒也是。
“好好陪着沈臨風吧。”楚千夏似乎想了很久才說出這樣一句話，這種時候，楚千夏誰都不想恨了。楚清明也好，沈臨風也好。都與她無關了，愛恨情仇說穿了也就那麼一回事。大概還是隻能怪自己跟沈昭的緣分不夠深，
其他的，不想怨恨了。
說完這句話，楚千夏便閉上了雙眼。
無論是怎樣的毒藥，馬上就會發作了吧？楚千夏靜靜地等待着死亡，她從來沒這樣平靜地去等過一件事。
不會，不可能，不可能的……
楚千夏這樣的反應，完全讓凝霜出乎意料。她怎麼可能那麼平淡？凝霜想要再說些什麼，可是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的音節，彷彿吃下軟絕丸的人是她。
“你走吧。”楚千夏閉眼淡淡地說出這三個字。
凝霜愣了愣，才又回到桌前，拿上食盒往外走去。
這宮裡面有太多冤魂，楚千夏，即使你有怨恨，也只衝着我一個人吧。凝霜最後看了牀上的楚千夏一眼，大概她是個好人，至少比自己好。
可是讓凝霜沒想到的是，她剛一走出房門，便碰上了沈臨風。
“皇……皇上，您怎麼來了。”凝霜瞪大了雙眼，今天中午沈臨風不是要跟幾位朝中重臣共進午餐商議要事嗎？她正是知道這段時間沈臨風絕對抽不開身，才選在這個時候投毒的，爲什麼，爲什麼沈臨風現在會出現在這兒。
“你如此驚慌做什麼。”沈臨風微微皺了下眉，他手下的人，不該是這樣的樣子。
凝霜努力平復了自己的心情，“只是……只是有些意外，皇上不是有事嗎，怎麼突然過來了。”
“心裡總是慌得很，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便讓那些大臣先回去了，她怎麼樣了？”
“剛用過膳已經睡下了。”凝霜回答，“皇上還是改日再來吧。”現在絕不能讓沈臨風進去，藥效不知道有沒有開始作用，現在要是被沈臨風發現的話，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睡了嗎？”跟凝霜的想法不同，沈臨風正是因爲楚千夏睡下了，纔想進去看看她。因爲只有在楚千夏睡着的時候，纔不會一直像個刺蝟一樣防備着他。沈臨風擡腳便要進屋。
“皇上……”凝霜破天荒地伸手攔住了沈臨風，手上的食盒也掉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你今日怎麼回事！”沈臨風現在是真的不高興了，“到底怎麼了？”
說着沈臨風便推開凝霜，大步進到了楚千夏的屋裡。
楚千夏正躺在牀上，看起來沒有異樣，就跟睡着了似的。剛纔這麼大的聲響也沒驚着她嗎？沈臨風走到牀邊坐下。
凝霜戰戰兢兢地跟着沈臨風進了屋，看着他一臉的緊張和關心。
“怎麼手這麼冰涼？”沈臨風執起楚千夏的手有些納悶。
“皇上……”凝霜突然跪在地上，“楚姑娘已經走了。您節哀吧。”
什麼？！沈臨風不可思議地聽着凝霜的話，回頭看到凝霜的樣子，確定不是玩笑，又看向楚千夏，走了？節哀？不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