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三月，一場淋淋瀝瀝的春雨，如期而至，綿密細膩，如赴一場既定的花事……”
顏煦一拍桌子：“好。”
丁凱玲握筆的手一頓，眉頭微蹙看向眉開眼笑的顏煦，淡淡道：“顏老師。”
“真是太好了，”顏煦回頭，眼神詢問，“丁老師，您喊我？有事？”
丁凱玲眼神示意。
顏煦擡頭，看到朝自己看過來的一道道驚詫的視線，忙雙手合手，連聲道歉。
一衆老師這才紛紛收回視線低下頭去。
年輕人沉不住氣！
“丁老師，您看，”顏煦把作文稿送到丁凱玲面前，看到丁凱玲的視線，忙壓低了聲音，但依然掩不住興奮，“這文采，這才情，這文筆，這情感，絕了。”
“我知道，”丁凱玲掃了一眼熟悉的字跡，“耿欣雨的。”
“丁老師你……”顏煦話說了一半，又咽了回去，丁老師自然認得他們的字跡了，忙又拿過另一份，“還有一篇，您看，這篇寫得，非常好。”
丁凱玲看了過去，入眼是熟悉的字跡，熟悉的語氣，熟悉的文風：
“江南的春天，總是溼溼漉漉，每一垣青牆，似乎都蘊着一卷泛黃的詩詞……”
何詩菱的，丁凱玲笑了：“確實很好。”
“寫得真好呀，真不錯。”顏煦連聲稱讚，“字也好。”
“嗯，”丁凱玲把作文稿遞給顏煦，“每個班挑十篇，下午三點前送給王老師。”
“每個班十篇？”顏煦訝然，指了指手邊的一摞作文紙，“這些也不錯。”
更何況，他所帶的班，哦不，丁老師所帶的這三個班，可年級前三，怎麼才十篇？
似乎是聽到了顏煦的心聲，丁凱玲低笑道：“月滿則虧，知足常樂，按學校的通知來。”
這是全市的作文大賽，又不是雲凌中學高二年級組的，自然要按學校的規定來。
顏煦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點了點頭，把作文又攤到了面前，很認真的挑選了起來。
半小時後，顏煦把挑選出來的名單，按班級一一攤在自己的桌面上，輕輕地敲了一下丁凱玲的桌面：
“丁老師，三十篇選出來了，您看一下行不行？”
丁凱玲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了過來，視線滑過桌面的稿紙，片刻之後，看向顏煦：“淩濛初呢？找出來，把林怡潔的換掉，字雖然好看，但內容不行。”
顏煦壓下眼底的訝然，把淩濛初的稿紙翻了出來，放到了最後一個。
丁老師指了耿欣雨作文的右邊：“放到這裡。”
第三位，僅次於何詩菱和耿欣雨？顏煦呆了呆，丁老師真是大公無私，他，不如丁老師。
難怪丁老師備受歡迎，被師生送以“黑牡丹”的美聲。
“可以了，就按樣的順序送給王老師吧。”
丁凱玲瞟了一眼顏煦神情變幻的臉，低下頭，繼續備課。
顏煦這對淩濛初有意見？她並沒聽到風聲？
等一會忙完了解一下。
“好的。”顏煦收起愧疚的心情，把稿紙按順序放好，朝西南角的王老師走了過去。
黃昏時分，顏煦獨自走在校園的中央大道上，連蘇青奕走到面前都不曾注意到。
“怎麼了？”蘇青奕探頭，眉眼含笑，“有心事？”
顏煦這纔回過神來，忘記了去找她了。
“我忽然覺得自己格局有點小了。”
“你嘛？”蘇青奕笑了起來，“終於懂得反省了，不錯嘛。”
“我，”顏煦臉色一變，聲音低下了去，“我真有那麼差嘛？”
“有呀，”蘇青奕掩面笑出聲來，看到顏煦臉色有些難堪，便斂了笑意，“逗你的，你什麼情況？誰打擊到你了？”
顏煦很認真地想了想：“也不算是打擊。”
“受刺激了？”蘇青奕脫口而出，“誰，這麼厲害！”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顏煦這副模樣，畢竟，顏煦一直是都一副鬥志昂揚天下我第一的表情，就連當年追求她被拒時，也不例外。也正是那副自信滿滿的拽樣子吸引了她。
今天這是什麼情況？蘇青奕的好奇心瞬間爆棚。
“李老師不在，莫非是你的偶像？”蘇青奕笑了起來，“不過，你的級別，也達不到被曹校親自教導的“厚待”。”
顏煦沒作聲。
“那是，”蘇青奕眼睛閃亮，“丁老師？因爲什麼事？”
“嗯，”顏煦點頭，“因爲五班的語文科代表。”
“淩濛初？圓眼睛愛笑的女生，”蘇青奕笑了起來，“你和丁老師貌似，都不太喜歡的那個科代表，你說過的。”
“今天交作文大賽的名單，丁老師居然把她排在第三位。”
蘇青奕微怔，旋即笑了起來：“丁老師確實比你有格局，你不會沒選她吧？”
這麼懂他？顏煦雙眼微睜，下一秒，又釋然了，也是，二年了，蘇姑娘和他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真沒選？”蘇青奕挑眉，看到顏煦艱難點頭的模樣，瞬間失笑搖頭，“你還真是。你呀。”
“她能當語文科代表，自然語文成績也不差，作文更不會差了，你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呀，你居然，哎。”
蘇青奕連連搖頭，“格局確實小啦。”
顏煦沒作聲，默默地往前走。
最初，他挑了，轉念一想，又抽出來了，人哎，還是要遵從本心。
馬P拍不得，一不留心就反船了！
“吃一塹長一智吧，畢竟，”蘇青奕嫣然一笑，“我們都還年輕，有試錯的機會，更何況，實習纔剛開始，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嗯，你在，真好。”顏煦看着蘇青奕，夕陽在她身後美成一道風景線。
次日午後，顏煦一臉歡喜地告訴丁凱玲：
“全校選了二十人，咱們三個班佔了七個，五班最多，四個人，何詩菱，耿欣雨，方迪，還有淩濛初。十六班兩個人：伊凌飛，顧言希。六班：童妍。”
丁凱玲微笑點頭：“不錯。”
“那我去通知他們了，下午給他們開個小竈，準備一下。”顏煦一臉的興奮，轉身要離開。
“等一下，”丁凱玲停下，朝顏煦看了過去，“低調，收斂一點。”
“嗯，”顏煦抿了抿嘴，仍掩不住臉上的笑意，“我懂，低調。”
全校四十多個班，二十人，他的學生，哦不，他和丁老師的學生佔了三分之一。
“還有，”丁凱玲纖手微擡，示意顏煦回來，“何詩菱和伊凌飛可以通知，開小竈就不用了。”
顏煦一怔，旋即點頭：“我明白，他們倆的文章寫得很好。”
“非也，”丁凱玲微微一笑，“他們兩個要參加物理競賽，作文大賽不參加。”
顏煦呆住了。
那還報到學校，亂佔用名額，這不是瞎搞嘛？！
“物理競賽比較重要，”丁凱玲輕描淡寫地說道，“作文大賽，他們兩個去年就已經拿到獎了。”
聽到半句，顏煦心裡的小火又往竄了竄，聽到半面一句，瞬間消了下去：“幾等獎？”
“兩個都是特等獎。”丁凱玲不以爲意地說道，“你重點關注耿欣雨，哦，還有顧言希，和方迪。”
顏煦想起昨天的那篇作文脫口而出：“她們倆去年沒有參加嘛？”
“顧言希和方迪參加了，初賽三等獎，複賽未獲獎，”丁凱玲頓了頓，“耿欣雨初賽請假了，沒有報名。”
至於爲什麼請假，她也不知道，李老師也沒說原因！
“請假……”顏煦瞬間結巴了起來，片刻，點頭，“好的，那我先去教室了？”
丁凱玲點頭：“嗯。”
顏煦走出辦公室，透過窗玻璃朝室內看了過去，丁老師沒有說要特意關照淩濛初。
原來，只是走個過場？！
那他昨天一下午的自責豈不是庸人自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