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覆蓋了我的視線。
“你們……殺了他……他……魂飛魄散了啊……沒有下一輩子了……沒有那一天了……你明明說，執念是不會消失的……”
莫問的聲音從火傳來。
我驀然睜開雙眼。
火海的對面，好多古人打扮的人站着。他們各自手捧着一段大小不一的木頭，木頭都有雕刻的精美紋路。
我心一跳。
“你執念太深，是故無法投胎。在我族法器蘊養千年，化去執念，纔有一線生機。惡鬼，不要再執迷不悟，冥頑不靈。否則，你也將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對面的人，有一個人舉起了一段木頭，衝着我拋了過來。
我的頭不受控制地擡了起來，看了看那段木頭，又看看那些蓄勢待發的人。
嘴角被扯動。
“他說，執念是不會消失的。他忘了，執念依附在魂魄，魂魄是會被消滅的。”
莫問的聲音幽幽飄蕩。這些話他沒有說出口，只是他的念頭而已。
那段木頭落在了我的頭頂，我感覺到整個人被捲進了一個黑洞，意識再次模糊。
“我的執念是化不掉的。等我再次出來，我會滅！你！全！族！”
恨意將我吞沒。那股浪潮開始退卻，又捲土重來。
這次是驚喜到瘋狂的情緒。
“他說的是真的！真的出現了！這一天，終於……！”
在莫問強烈的情緒和他的視野，我看到了我自己。
不等我做出任何反應，視野的場景變化了。
劇組的人躺在地呻吟翻滾，背後是尖叫的人羣。
莫問轉過了身，視線在那些倉皇逃竄的人掃視。
那些人，有人慌亂逃跑，有人被嚇得呆傻，也有人大膽地不忘拿出手機來拍照錄像。
我看到了被撞倒的妹妹，心咯噔一下。
但莫問的視線很快從妹妹身移開了。
他的魂魄很疼，葛家的鬼魂糾纏着他，他心還有惱怒。
我爲妹妹送了口氣，但我很快又看到了妹妹的身影。
莫問輕飄飄地飛了過去，沿路遇到的人，都被他襲擊了。
活人的鮮血帶着生命力，涌入了莫問的身體，修補被葛家靈魂損傷的魂魄。
莫問盯着妹妹，卻並沒有出手。在妹妹被人撞倒的時候，他也是優哉遊哉停在空。
我看到了從妹妹手掉落的手機，被混亂的人羣不知道踢到了哪裡。
我心氣憤難平，但我的靈魂並不受我控制，我只能眼睜睜看着莫問這樣跟着妹妹。
很快，景區的工作人員來了。他們組織這些驚慌的人羣，有序離開景區。妹妹被人拉起來，進入到了隊伍。
妹妹摸着口袋和包，哭喪着臉，找人接電話。
但現場還混亂着，沒有人能幫助到她。
等到妹妹登記離開影視城的時候，纔有工作人員借了辦公電話給她用。
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屏住了呼吸。
妹妹握着話筒，用哭音喊道：“哥哥！哥哥，我在影視城門口！我……這邊……好，好，我等你過來。”
我有些恍惚。
妹妹掛了電話，在影視城門口的警衛室裡等待着。有工作人員給她倒了茶，又問她裡面發生了什麼。
妹妹說得有些混亂，一手握着一次紙杯的時候，另一手按着胸口。
莫問的視線落在妹妹的那隻手。
他的情緒一直在波動，時而喜悅，時而惱怒，時而又充滿期待。
“這一天終於到了呢。雖然實力還有些欠缺……”
莫問的腦海翻來覆去是這個念頭，還有不斷從心底冒出來的記憶。
有關那個人的，那個瘋子，給他取名的人，也是護下當時變成鬼魂的他的人……
那是個年輕男人，是人，不是古陌和南宮耀猜測的老天爺。
他活了很長時間，死的時候，已經白髮蒼蒼，不變的是臉淡定平和的表情。
一個恍神，我聽到了妹妹驚喜的叫聲。
“哥哥！”
妹妹注視着的方向，是莫問的身後。
莫問正要轉身之時，陡然一股劇痛襲來，好像有東西撕裂開來他的身體，將他碾成齏粉！
“啊”莫問發出了一聲咆哮。
他轉身的動作沒做完，我沒有看到我自己，意識陷入了黑暗。
什麼？
發生了……什麼？
“誰？是誰？”
這是莫問殘存的念頭。
黑暗，有什麼東西閃爍了一下。
好像是影視城的民國景區，又好像是其他景區。
我看到了一閃而逝的自己。
我又看到了同樣一閃而逝的妹妹。
還有什麼東西……
這似乎是莫問凌亂無的記憶。
那些記憶的碎片，很快都消失了。
“你說錯了，柳澈，我也沒有看到那一天……”
我緩緩睜開眼睛。
夢境結束了。
莫問最後留下的念頭，是遺憾。他想看到的，是沒有鬼的世界。
最初那個沒有鬼的世界。
“哥？你怎麼了？”胖子喊了我一聲。
我轉過頭，看到了坐在病牀看手機的胖子。
其他人有睡着的，也有在看手機的。
我轉頭看看另一邊的妹妹。她還在睡覺，睡得很沉。
她在影視城的警衛室，看到的那個我，做了什麼？
當着她的面，殺死了一隻她看不見的鬼？
但莫問當時的死法很怪，不是被我逆轉時間，變成了虛無，而是粉碎了……是被葛家的靈魂撕碎了嗎？
那麼，現在的現實呢？
莫問遇到我，又是怎樣的場景？南宮耀他們找到妹妹的屍體，又是怎樣的情況？
我心抽痛了一下。
妹妹乾枯的手，當時放在我的手心。
我沒有看到她那時候的模樣，卻能想象到她那時候的慘狀。
我明明想要保護她的，卻是一次又一次……是我讓情況惡化了！
在我未改變過去前，她逃出了影視城，在我第二次改變過去後，我在她面前殺了莫問，可現在的現實是……
“哥，你沒事吧？”胖子問道。
我搖了搖頭。
那些未解的謎題變得無足輕重。
莫問夢境的“那一天”現在卻是紮根在了我的心。
沒有鬼，沒有靈異世界，那樣纔是美好的世界吧。
葉青所需要的公開審判、公開處罰，也可以建立在這之吧？
那一天……會到來嗎？會由我帶來嗎？
我有些茫然，感覺到呼吸困難。
並非是想逃避這個重任，而是我真的無從下手。
在前不久，還有想到過。找到一隻莫問更加古老的鬼，抹殺掉讓老天爺發瘋的源頭。可那時候，這不過是一個天真想法。現在，卻彷彿變成了一種義務，被人給予了沉重的期望。
本該做出這種驚世之舉的人是葉青，而不是我纔對。
葉青，他都沒想過將靈異的源頭給抹殺掉吧？
那個柳澈，果然是瘋子……大瘋子……
我恍惚間意識到，最有可能助我達到這個目的的鬼，是莫問。我們是有同一個目標的。
現在，莫問已經徹底被抹殺了。
被我們、被瘋掉的老天爺抹殺了……
/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