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邵北一把拿過談心的手中奪過了那疊紙,面色極爲不悅。
“我的事情你別管。”卓邵北和卓家父母一樣向來都寵着談心,他忽然間變得嚴厲了起來不僅僅讓談心覺得很不適應,更讓她覺得他特別奇怪。
她皺眉任性地哼了一聲:“不給看就不給看嘛!有什麼了不起,哼。”
說完,談心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卓邵北的書房。
卓邵北等談心一離開,拿起了手機撥通了思涼的號碼。
那頭響了幾下之後有人接聽了,卓邵北出於禮貌地說了一聲:“溫小姐。戛”
但是那頭卻傳來了一個男人低沉穩重的聲音:“你是?”
卓邵北略微蹙了一下眉,還特意將手機的屏幕放到了眼前仔細看了一眼,沒有錯,是溫思涼的號碼。
“您是?”出於警惕心,卓邵北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反問。
“傅其深。”傅其深的聲音很平穩,透露着一絲絲地不可靠近。
傅其深總是這樣,給人的感覺永遠都是冰冰涼涼的。令人後怕。
卓邵北頓了頓纔開口:“傅先生。前段時間溫小姐請我分析她的私人財產,剛好我分析完了所以就打算找她詳談。這樣吧,等溫小姐什麼時候有空了,讓她給我回電。”
卓邵北氣定神閒地撒謊了。
這樣的謊話卓邵北前半輩子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因爲很多時候顧客讓他分析的財政報表或者是私人財產都是個人隱私,他作爲一個金融師不可能去透露顧客的隱私。
所以,善意的謊言,有的時候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傅其深也沒有懷疑,是因爲他沒有心思去懷疑。
現在思涼還沒有醒過來,肚子裡的孩子沒了,等她醒過來之後,該承受怎麼樣的痛苦……
傅其深幾乎不敢想象。
“恩。”傅其深沒有多說,直接收了線。
但是當關掉屏幕的那一剎那間,傅其深忽然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他蹙了一下眉心,忽然想了起來。
卓邵北……這個名字他不可能陌生。
華爾街有名的風險投資家,思涼怎麼會跟他認識?
而且想要請到這個人不花費一筆巨資根本做不到,而思涼並沒有什麼私人財產需要分析投資的。
這兩個人,爲什麼會遇見?
傅其深深沉的眸子略微沉了沉。
卓家。
談心自從在卓邵北的書房看到了那些財務報表之後,心情就一直有些複雜,很難平靜下來。
雖然談心活得沒心沒肺地,但是也不是事不關己的人。
她想到溫氏律師行是傅其深的,而傅其深跟思涼姐之間是這樣一層關係,她怎麼的也不能夠放任不管啊。
談心有些坐立難安,她總覺得卓邵北研究溫氏的財務報表肯定是沒什麼好事。
她拿出手機,找到了凌喬南的號碼,立刻撥了過去。
此時的凌喬南正在溫氏裡面忙的焦頭爛額。
這段時間傅氏出現財政上的大動盪,還好溫氏律師行沒有被牽連,但是影響肯定還是稍微有一點的,所以他特別地忙。
當看到屏幕上閃着談心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真的是有些無奈,原本想要恩掉,但是忽然又心軟了。
因爲談心很少會主動打給他,她一般都是主動出現在他的面前,不需要手機……
一接聽,那邊便傳來談心欣喜的聲音:“嘖嘖嘖,這麼快就接了,是不是想我了呀?”
談心仍舊是調皮,話語任性。
凌喬南有些無奈,蹙眉:“有事嗎?我很忙。”
“讓凌大律師百忙之中還接聽,我真的是太感動了!”雖然此時看不見談心的樣子,但是凌喬南相信,她肯定是嬉皮笑臉的。
“再不說,我就掛了。”凌喬南開口威脅談心,這句話一出口,凌喬南就知道有效。
談心連忙開口:“唉別啊!我說還不行嗎?真小氣,女孩子跟你撒嬌都不慣着,難道你的前女友走地遠遠地了,活該單身!”
談心哼了一聲,徹底惹怒了凌喬南,他深吸了一口氣,剛欲掛斷,心底腹誹自己到底是中了什麼邪竟然接聽了!
但是談心卻忽然搶在了他收線之前慌忙開口:“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是關於溫氏律師行的!”
這句話一出口,立刻斷了凌喬南想要收線的心。
他頓了頓,在確保談心不是在騙他的時候纔開口:“溫氏?”
因爲談心很少跟他談起有關她或者他工作的事情,她跟他說話,從來都是嬉皮笑臉的,每一個正經。
凌喬南不知道,談心其實一直都是想要用這種方式逗他開心。
“對,溫氏。”談心躲在卓邵北的房間裡面,盤腿坐在沙發上壓低了聲音開口,生怕被卓邵北聽見。
“你知道嗎?我在燒杯的書房裡面看到了有關溫氏律師行的財務報表!你說燒杯是怎麼拿到的呢?雖然我數學高考沒及格吧,但是這點腦子還是有的,財務報表這種東西多麼隱秘啊,怎麼可能被人輕易拿到?”談心嘰裡咕嚕說了一大堆,其實就是一通自言自語。
那頭的凌喬南瞬間有些對談心無語……
她一向都是這樣,說話沒個邏輯性,他已經習慣了,也已經能夠抓住她話裡面的重點了。
但是他開口,問出來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燒杯是誰?”
“燒杯啊!”談心像是如數家珍一般地介紹卓邵北,“燒杯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小的時候照顧我的鄰居家的兒子呀。燒杯是我的驕傲!他可是華爾街有名的風險投資家呢。嘖嘖,凌喬南我明明跟你提過好幾次燒杯,但是你都沒有記在心裡!”
凌喬南的眼皮跳了一下,蹙眉:“我爲什麼要把一個不相干的男人記在心裡?”
他特意加重了男人這兩個字,有些不悅。
談心撇了撇嘴:“總之,我覺得這件事情太奇怪了。現在傅其深不是讓你在管理溫氏律師行的嗎?沒有經過你的同意,燒杯是怎麼拿到財務報表的?況且燒杯不是別人,是金融師啊!財務報表要是落在了他的手裡,也太危險了點吧。”
凌喬南聽到談心的分析之後,臉色略微沉了沉,似乎也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恩。”凌喬南的作風跟傅其深實在是太像了,當他不想要回答別人的問題的時候,就只回應一個字。
律師行的人都說凌喬南是跟着傅其深跟了太久了,被養出了這樣的傲嬌病。
談心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倒在沙發上不斷地打滾:“什麼嘛!我給你透露這麼巨大的消息,你竟然只回給我一個字!”
談心心底美滋滋地幻想着的,是凌喬南好歹會請她吃一頓飯吧?或者看一場電影?
乾點情侶間該乾的事情?
但是下一秒,凌喬南忽然開口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你還算有點腦子。”
這句話誠然將談心愣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瞪着凌喬南:“沒了?”
“恩。”
話落,他立刻收線。
倒不是因爲凌喬南有多麼不耐煩,而是這件事情的確很蹊蹺,他必須要先通知傅其深。
凌喬南迴到自己的辦公室,撥通了傅其深的號碼,此時的傅其深正陪在思涼身邊。
“喂。”他看了一眼亮了的屏幕,原本並不想接聽,但看到是凌喬南之後便想到了或許是正事,才接聽了。
“傅先生,你聽說過卓邵北嗎?”凌喬南蹙眉開口。
當聽到“卓邵北”這三個字的時候,傅其深的臉色不悅地沉了下去。今天怎麼這麼多關於卓邵北的消息?
“怎麼?”傅其深反問了一句,沒有那麼多功夫去猜啞謎。
“談心跟卓邵北的關係不錯,她在卓邵北的書房看到了溫氏的賬目,我想,這件事情還是告訴您比較好。”
凌喬南隱隱有些擔憂,會出事情。
傅其深聞言,原本就沉着的眉宇緊皺了起來。
“知道了。”
他立刻收線,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落在了昏迷躺着的思涼的臉上。
剛剛,卓邵北打了思涼的手機,勉勉強強地說是思涼委託他娶投資她的私人財產。
這樣的藉口和說法太過牽強了,傅其深不相信,但是當時也不深究。
但是一聯想到凌喬南所說的,卓邵北這個陌生人的手中竟然會有溫氏律師行的財務報表,傻子都能夠看得出來,這件事情肯定跟思涼有關。
傅其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牙。
幾個小時後。
思涼不知道自己到底躺在了什麼地方,只覺得睜開眼睛的時候一陣頭暈目眩,渾身上下都疼得厲害。
她只覺得骨骼都在咯咯作響。
她用力睜開了眼睛,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傅其深的臉龐。
思涼原本懸着的一顆心瞬間落地,看到傅其深,她就心安了。
“傅叔……”思涼開口,只覺得喉嚨裡一陣乾澀疼痛,在剛剛醒來的一瞬間,思涼真的是不記得發生了什麼,自己怎麼會躺在醫院裡?
但是轉念一想,她忽然間想起來了在顧同家裡經歷過的事情……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緊張了起來,伸出還插着管子的手,緊緊抓住了傅其深的手臂:“傅叔,孩子還在嗎……我的孩子……”
傅其深看着思涼緊張的臉龐,原本緊繃着的臉龐也略微鬆了下來。
他附身,終究還是不忍心地伸手撫了撫思涼的頭髮,低聲開口:“孩子沒了。”
平靜的四個字,殊不知傅其深幾乎是耗盡了所有的勇氣說出口。
思涼的體質一想很差,當年如果
不是因爲他的話,她的身體也不會落得千瘡百孔。
如今孩子沒了,對她的身體又是一個重擊。
當傅其深的話落地許久之後,思涼都呆愣在了原地,眼神有些冰涼地直直地看着傅其深,是不敢相信的眼神。
她的呼吸很平緩,她辦張着嘴脣,看着傅其深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
傅其深看着她的眼睛從空洞逐漸變得呆滯,又從呆滯變得逐漸通紅。
她的整個眼眶都溼潤了,張了張嘴巴,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
“沒了……沒了……”她喃喃地重複着這兩個字,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
傅其深原本有些僵持的心看到思涼哭的時候瞬間軟了,很心疼。
“只要你沒事就好。”傅其深蹙了一下眉心,眼眶也有些微紅,說不心疼孩子肯定是假的,但是爲了不讓思涼難過,他還是開口,“我們有點點了。”
思涼卻是木然地搖了搖頭,雙手緊緊攥着傅其深的袖子:“孩子已經快五個月了……就這麼沒了……傅叔,你告訴我不是真的……”
思涼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開始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劇烈地搖晃傅其深的手臂。
下一秒,傅其深卻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冷靜一點!”傅其深低聲呵斥,“你現在傷心還有什麼用?!當初懷着孩子的時候,爲什麼顧同會在你身邊?你跟顧同到底發生過了什麼?!
思涼聞言,心顫抖了一下,整個人的臉色瞬間都變了。
那天她是瞞着傅其深去見顧同的,她原本就害怕被傅其深知道,如今……
“我只是想要去跟他好好談一談,我們沒有……”思涼話語有些顫抖,但是卻很平靜。
“談一談?”傅其深凜然了臉色,他原本因爲顧同和卓邵北的事情心情變得很沉鬱,但是在她醒過來的時候他還是心軟了。
但是現在,思涼衝動的舉動還是激起了他的怒火。
孩子掉了,是她自己的責任,但是她卻在這裡發瘋。
“你所謂的談一談,非要談到顧同家裡去?”傅其深咬牙切齒,醫院是個是非之地,一些消息很快就會通過醫生和護士之間的私語傳播開來。
傅其深也通過這個途徑得知了思涼是在顧同的家裡絆倒掉了孩子的。
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他刻意壓制住了怒火,但是現在卻是沒有辦法忍住。
思涼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的手攥緊了被角,真的很緊張很緊張。
“傅叔,我去顧同家,只是想要找到他。你知道的,顧同根本不願意見我。我見他也是爲了你爲了傅氏。我想要他不要再報復了,不要再針對你了……”
思涼的話還沒說完,傅其深的臉色已經變得愈發地涼薄和難看了。
她說到一半看到他這樣的臉色之後,忽然間就把話卡在了喉嚨裡,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你所謂的爲了我爲了傅氏,就是在我信任你把溫氏律師行寫到你的名下之後就立刻把溫氏十五年前的財務報表給金融分析師去分析財務漏洞?!溫思涼,你所謂的好,未免也虛假了吧!”
傅其深不惜用最難聽的話來反駁思涼。
他不是冷血的,他也有想過在她醒來之後就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把她抱在懷裡。
畢竟,她剛剛失去了孩子。
一個母親失去孩子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傅其深捨不得思涼受一點點的痛苦。
但是現在,她所做的事情和態度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了他。
當思涼聽到傅其深說的這些話的時候,瞬間真的是愣住了。
“你怎麼……”她張了張嘴巴,一瞬間說不出話來,他怎麼會知道的?
“我怎麼知道?溫思涼,你覺得你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我的眼睛?”傅其深逼近思涼,將她的下巴一把攫住,不顧她此時慘白的脣色,手腕的力道依舊很大。
“你留在我身邊,還是爲了知道當年溫文車禍的真相?溫思涼,這種把戲五年前你已經玩過了,到現在你還沒玩膩?你真的把我當成了傻子,還是高估了你自己的智商?!”
傅其深的話語狠戾,他逼近思涼的時候眼神通紅。
他最厭惡的,就是背叛!
五年前思涼因爲想要知道溫文車禍的真相而留在他的身邊,當時動機被洞穿之後她毅然決然地離開,最後因爲紐約那一場事故被傅其深親手送進了監獄當中。
五年的時間,他誤以爲這一次她回到他身邊又是目的不純。
思涼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我放棄了對我那麼好的顧同,狠下心不給他一星半點的希望,就是爲了能夠留在你的身邊,沒想到到了今天,你還是不信任我。”
思涼的鼻尖一陣酸澀疼痛,咬了咬牙。
只覺得牙齦很疼很疼。
“那你怎麼解釋把溫氏的賬目給卓邵北調查這件事?”傅其深沒有鬆開攫住思涼下巴的手,眼神仍舊涼薄如斯。
思涼淺淺地吸了一口氣,看着眼前這個眼睛裡寫着滿不信任她的男人,忽然扯了扯嘴角。
“我解釋,你會相信嗎?傅其深,你根本就從來沒有信任過我。你留我在身邊,只不過是因爲我肚子裡的孩子還有點點,對不對?”
思涼誤解了傅其深,她是故意的。
她只不過是逞口頭之快,因爲她真的很憤怒。
明明她剛剛失去了一個孩子,正需要他的安慰的時候,他竟然對她滿是質疑和質問。
傅其深咬牙,一把甩開了思涼的下巴,思涼整個人都往後面倒了下去!
“溫思涼,你還有沒有良心?!”
“呵,你有良心的話,就跟我說個明白,十五年前的那場車禍到底是怎麼回事?!”思涼咬緊了牙關低聲呵斥地問出口來,心揪在了一起。
也好,反正早晚都要攤牌,她不可能跟一個害死自己父親的嫌疑犯生活在一起。
傅其深眉心皺了一下,眼底憤怒不悅。
思涼咬牙:“沒有話說了?傅其深,當你聽說我請人查了溫氏的財務報表之後之所以這麼憤怒,就是因爲你心裡有鬼!你肯定是有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害怕被我知道,對不對?!”
思涼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質問出聲。
她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前所未有的崩潰。
以前,在監獄裡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麼崩潰過。因爲那個時候她還是懷着希望的,她還是天真的以爲傅其深對她還是會有一點點的信任和憐憫之心的。
但是現在,溫思涼發現她錯了,錯的太徹底。
這個男人的心根本就是冷的。
他想對你好的時候可以把你當做寶貝,有一點點懷疑你的時候就可以把你扔在一旁欺辱敝履!
“溫文的車禍,我不能說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溫思涼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害死自己的老師!”傅其深的話語比思涼更加擲地有聲。
“那你倒是告訴我我爸爸到底是怎麼死的啊?!”思涼痛苦開口,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