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談心將目光擡起來看向那張海報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裡,一時間是怔住了。
海報上面的男人一身西裝,這樣老陳的西裝穿在他的身上卻一點都不顯呆板,反而是顯得很沉穩好看。
“這個學長實在是太帥了!男神!你今天不去聽這個講座肯定會後悔的。”其中一個女生拽着身邊的女生非得要去聽講座,整個人激動不已的樣子讓談心注意看了幾眼。
“有這麼好看嗎……但是這不是法律系的講座嗎?我們又不是法律系的,進得去嗎?”
“這有什麼關係,裝作是法律系的不就行了嗎?溲”
這個女生挑了挑眉角,十分鎮定自若地開口。
那個女生最終還是被拉過去看講座了。
談心的心底一時間有些不平靜,爲什麼她明明想要瘋狂躲避掉凌喬南這個人,但是每一次都會不期而遇恧?
難道她這輩子真的就逃不掉凌喬南這三個字了嗎……
談心倒吸了一口涼氣之後,掌心攥在了一起轉過身剛剛想要離開的時候,卻發現身後全部都是擁擠的人羣。
她根本就出不去了……
“這位同學,你能不能往裡面挪一挪?你擠在這裡我們都進不去啊。”
後面的一個女生實在是覺得煩躁,推了一把談心。
談心也不好意思在這個時候擠出去了,只能夠跟着前面的人羣擠進了這場講座。
她沒有票,也不能夠進會場,只是被很多一樣不能夠進去的學生擠在了窗戶上面,走也走不掉,只能夠就這樣站在窗戶前面看着裡面的會場。
會場裡面現在已經擠滿了人羣,但是場上仍舊是空無一人的狀態。
大概等了五分鐘左右,場上終於出現了一個人影。
身形修長的凌喬南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全場的焦點。現場有不少學生是真的認識凌喬南,因爲前段時間,有一份全國聞名的雜誌對凌喬南進行了一場專訪,其實那場專訪應該是溫思涼作爲溫氏律師行的法定代表人去參加的,但是奈何思涼一個讀新聞的,對法律和商業方面幾乎是一竅不通,所以她便私下裡拜託了凌喬南代替她去。
反正這一年多的時間來,凌喬南已經完全作爲溫氏律師行的代表了,傅其深一直在忙着傅氏的生意,除非遇到特別棘手的案子需要他出面,他通常都把事情扔給凌喬南。
那一場專訪讓凌喬南被媒體稱爲了“法律界的新興男神。”
對於這個稱號,凌喬南其實是很不喜歡的,因爲跟傅其深呆久了,凌喬南做事情也開始變得一板一眼的了,通常很少會喜歡開現在年輕人開的玩笑。
這一點當時談心是特別讚賞的,因爲談心自己雖然喜歡開玩笑,但是卻不喜歡一天到晚嬉皮笑臉的男生。
基於這樣的“媒體基礎”,凌喬南一上臺就引起了很大的喧囂。
談心看到場內的喧嚷,一時間覺得自己像是不認識凌喬南一般。
凌喬南是作爲知名校友被請來學校演講的,原本是特地給法律系的學生準備的講座,卻沒想到爆滿了。
他在臺上究竟講了些什麼她聽不見,她只知道,他還是原本的他,一路走來都是備受追捧的。
而她似乎也像是回到了幾年前一般,他的視線根本觸及不到她。
長達一個多小時的演講結束,人羣散去之後談心終於鬆了一口氣,因爲她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
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了,她百無聊賴地走在學校的操場上面,冷風吹過的時候覺得自己特別特別地清醒。
所以說人總是會長大的,到現在談心開始慢慢地覺得,自己沒了凌喬南一樣可以活下去。
大概繞了大半個小時之後,她心底想着都過了這麼長時間了,凌喬南肯定已經離開學校了,她現在出校門應該不會遇到他了吧?
但是有的時候真的是不能夠抱着僥倖心理……
因爲當談心一走出校門準備攔一輛的士的時候,忽然從身後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凌律師,真的很感謝您這一次回學校來做講座,你的講座激勵了不少法律系的年輕人。”
“沒什麼,溫氏律師行和S大的法律系原本就是有一種潛移默化的關係,S大能有更好的人才輸送給溫氏,傅先生也會很高興。”
凌喬南似乎是在跟院長講話,談心噤若寒蟬一般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是不敢動。
她怕自己動一下之後凌喬南會看到她。
但是很不幸的是,等院長離開之後,她聽到了一陣腳步聲靠近了她。
談心瞬間愣在了原地,一時間很害怕。
她的肩膀都僵持在了原地,一動都不敢動了。
但是當那道修長的身影卻幾乎是不做停留地在她身邊擦肩而過,不做片刻的停留。
她原本以爲他會停下腳步的,畢竟她現在就站在學校的門口,那麼顯眼,不可能沒有看見她的。
談心站在原地屏住了呼吸,她抿了抿之後讓自己冷靜下來,挪開了腳步走到了靠馬路更加近一點的地方去攔計程車。
大概兩分鐘之後,談心依舊沒有打到車。
就在她冷的快要哆嗦的時候,忽然一隻修長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談心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發現這雙手很熟悉的時候擡起了頭來看向了身旁的人。
“你的衣服。”凌喬南似乎並沒有任何尷尬的感覺,像是在跟陌生人說話一般隨意。
談心還是微微愣住的,她略微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凌喬南。
停頓了幾秒鐘之後,談心把衣服從凌喬南手中接了過來。
“謝謝。”
她立刻收回手,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自己心底一點都不尷尬一樣。
這件衣服,是她昨天落在了咖啡店裡面的。
“你怎麼會在S大?”
凌喬南忽然對談心開口,談心被他突如其來的問話卻是是有些微微驚到了。
但是仔細想想她覺得也沒有什麼好驚訝的,因爲細細想來,其實這麼多年的時間,凌喬南對談心一直都不是特別的冷漠。
她給他遞水他也會說謝謝,但是至始至終都是保持着一種陌生人一樣的姿態,從來都不親近。
很生疏。生疏地過分。
談心的心底顫抖了一下,這纔是事實……
他從來不拒絕她,但是也不接受她。
他從來不承認她是他的誰,因爲她對於他來說就是最普通的陌生人而已。
談心在心底給自己這樣的暗示之後便沒有那麼晦澀了,她淡淡開口:“我隨便走走。你放心我要是知道你也在S大的話,肯定不會來的。昨天在咖啡店是巧合,今天在S大也是巧合,下次應該不會這麼巧了,沒什麼事情我不會出現在你面前的。”
談心說完之後,恰好有一輛出租車停靠在了她的面前。
當談心剛剛準備伸手去打開車門的時候,下一秒凌喬南忽然將手拉住了車門的門把手。
“我送你回家吧,不早了。”
談心扯了扯嘴角,在S大門口昏黃的燈光下面,談心通紅的眼眶顯得特別地明顯,被風吹過之後她覺得眼睛有些酸脹疼痛。
“我都說了……”談心有些哽咽,她原本是想要轉過頭去再流眼淚的,但是現在真的忍不住了,“我都說了以後不會有這樣的巧合出現在你的面前了,你就不要再來跟我有過多的交涉了好不好?”
談心的心底顫抖地厲害,一時間覺得心底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一樣地難受。
這個時候凌喬南的手略微鬆開了一下。
談心趁着這個時候立刻伸手拉開了出租車的車門,馬上坐了進去。
當計程車揚長而去,凌喬南仍舊站在原地。
他的思緒略微有些混亂,時間彷彿倒退到了四五年前還在念大學的時候。
有一次談心站在S大的門口苦苦等着凌喬南,那個時候談心還在念高三,還有一個月高考。
那是當年A市的初夏,談心穿着高中的夏季校服,瘦瘦小小的胳膊和腿,像是沒有長大的孩子一樣。
當年她就這樣站在S大的門口站了三個多小時就爲了等凌喬南從學校裡面出來。
因爲凌喬南拒絕了接聽她的號碼,她聯繫不到他了。
當凌喬南在結束了晚自習準備和付音一起出校門去吃點東西的時候,忽然在校門口看到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着他的談心。
凌喬南一時間也愣在了原地。
他也沒有想到她這個時間點竟然會出現在S大的門口。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回家?”凌喬南蹙緊了眉心,上前幾步看向她說話。
談心一個人杵在那裡,她原本還以爲她會等到凌喬南一個人出來的,但是怎麼也沒有想到還會有付音……
“阿南……我打給你你爲什麼不接聽?我好想你。”
談心的眼眶一下子紅了,此時的凌喬南才忽然想起來,談心其實很喜歡哭。
很喜歡很喜歡,只是他之前都沒有留意她的一舉一動罷了。
那個時候凌喬南只覺得談心像是一塊甩不掉的牛皮糖一般,真的很惹人厭惡。
試問哪個男生願意被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生每天糾纏?這樣簡直就算得上是打擾。
所以他當年的態度算得上是惡劣的,只是他良好的修養在支撐着他讓他對待她儘量像是對待一個普通朋友一樣。
“現在已經十點多了,這個時間點還不回家,你爸媽會擔心的。”
凌喬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鎮定開口。
談心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看,她沉吟了一下之後伸手扯了扯凌喬南的手臂。
“阿南……我馬上就要高考了,但是我好緊張,我擔心自己考不上S大。”
談心抿了抿脣,她今天沒有上晚自習跑到S大的原因就是爲了讓凌喬南鼓勵她一下,凌喬南幾乎是她努力的全部動力。
付音聽到之後,扯了扯嘴角上前,用很鄙夷的姿態對談心開口:“小妹妹,你這個時候擔心是沒有用的。應該更加努力通宵讀書纔是。你以爲S大是誰想上就能夠上的嗎?”
那是付音第一次正面接觸到談心這個人。
之前念高三的時候,付音是聽說過學校裡有一個小學妹瘋狂追求凌喬南的。
但是都沒有見過。
這是第一次。
當付音看到談心之後的第一個想法,之後她對凌喬南說了,她的意思是,像談心這種身高不高,身材一般長相一般的女生,根本入不了她的眼睛。
這是付音對凌喬南說的原話,凌喬南記住了。
談心當時臉色很差,她抿了抿嘴脣之後不去理會凌喬南的話繼續對凌喬南開口:“阿南,讓我跟你單獨說幾分鐘好不好?真的就幾分鐘就夠了。”
談心那個時候覺得自己很可憐,很卑微,但是她一心想要跟凌喬南說話,所以也沒有再想太多。
“我送你回家。”
當時凌喬南也對談心說了這麼一句跟今天一模一樣的話。
當時談心卻是死活不願意,倔地很。
談心一個穿着高中校服的學生大半夜出現在S大原本就是一個奇怪的現象了,她吸引了很多異樣的目光,讓凌喬南一時間覺得很尷尬,甚至有人走上來看着凌喬南戲稱:“阿南,你這麼有魅力啊,竟然都吸引了還在念高中的小學妹了啊。”
當時凌喬南的臉瞬間紅了,年輕的男孩子臉皮都比較薄,凌喬南也是一樣的。
思緒回到瞭如今,凌喬南一個人杵在原地竟然已經十多分鐘了,他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
凌喬南伸手扯了扯領帶之後轉過身去離開了S大。
一週後,談心回到醫院複查自己的身體,顧同告訴她她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談心在聽着顧同講醫囑的時候頓時有些出神,因爲她覺得自己跟顧同簡直就是屬於同病相憐的類型……
付出了再多,似乎也並沒有人在乎。
談心一一記下了之後,離開了顧同的辦公室。
她走在走廊上面,前面的有幾個醫生和護士推着一個病人匆匆地跑進了手術室內,一片慌亂的樣子。
談心趕緊爲他們讓開了路,當她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忽然發現了那個跑在最後面跟了上去的醫生是薄恆。
薄恆的臉色極差,當他看到談心的時候一時間都愣住了。
“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我是來複查的。”談心愣了一下之後開口,立刻反問,“你要去手術室嗎?!”
“恩,凌喬南的父親忽然休克了。我先進去了。”
薄恆簡單說了幾句話之後便立刻進了手術室內。
談心的心臟驟然緊縮了一下,凌父休克了……
她頓時有點緊張,不敢立刻了。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之後,大概是護士通知凌喬南來醫院了,凌喬南帶着原本剛剛到凌喬南家中準備休息一個早晨的凌母一起來了。
當他們趕到手術室門口看到談心的時候,瞬間都微微愣了一下。
“你怎麼在這兒?”
凌喬南最近見到談心的第一句話都是這句。
但是他問談心,談心去問誰呢?她怎麼知道…….
“我來複查。”談心淡淡扔給了他一句話,不想要解釋,解釋也真的沒有意思。
凌喬南也沒有時間多跟談心說,只是去辦公室找了主任醫生開始瞭解凌父的病情。
倒是凌母,坐在門口整個人的臉色極差,談心實在是憋不住,只能夠開口:“凌伯母,你別太擔心了,可以睡一會。”
談心開口,從懷中拿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小水壺,跑到了一旁的飲水機那邊換了一杯滾燙的熱水,然後走到凌母面前將被子遞給了她。
“天氣冷,伯母你捂一下手吧。”
談心是覺得捂一下手的話心底也會暖很多的。
這一次凌母沒有拒絕,畢竟是雪中送炭一般。
談心就這樣站在這裡陪着凌母坐了一個多小時,這個時候凌喬南也過來了,她覺得既然他過來了她也沒有必要留在這裡陪着他母親了,於是便起身離開了這裡。
凌喬南也沒有阻止,也沒有心思去阻止她。
談心其實沒有離開,她去了薄恆的辦公室門口等他。
四個多小時的搶救結束之後,疲憊不堪的薄恆回到了辦公室。
當他在門口看到談心的時候略微愣了一下。
談心遞給了他一杯熱咖啡:“喝點吧,暖一暖提提精神頭。”
“看不出來你還挺會照顧人的。”薄恆扯了扯嘴角,看着談心的眼睛裡面疲憊也消散了不少。
“必須啊。”談心朝着他眨了一下眼睛。
“進去說。”
薄恆看的出來談心是想要有什麼話對他說,於是便開口道。
談心點了點頭跟了進去,一走進辦公室內的時候,談心便對薄恆開口。
“薄恆,我要把腎臟捐給凌伯父。”
薄恆其實從一開始便已經猜到了會有這樣的話從談心的口中說出來,但是當真的聽到的時候還是微微有些震驚。
“這麼久了,真的考慮清楚了?”
薄恆只問了她這麼一句話。
“清楚了,什麼時候能夠進行手術?”
談心的話語特別特別地堅決。
哪怕……哪怕她最重要離開凌喬南,她也想要爲凌喬南做一件事。
哪怕是犧牲自己也好,她這一輩子,也想要轟轟烈烈一次,雖然她知道這樣做極其愚蠢。
“越快越好。”
“好……還有,不要告訴凌喬南我捐獻腎臟的事情,我不想讓他知道。”
談心釋然地笑了笑,聳了聳肩膀,看上去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但是其實薄恆是知道她心底有多麼難受的。
她不想告訴凌喬南自然有她的道理,薄恆也不會多問,作爲朋友她已經勸過了,她不聽便只能夠不聽。
現在,他是作爲一個醫生在跟談心說話了。
今天晚上,談心入院,手術在明天下午,談心告訴卓家父母這段時間她去思涼家住了。
誰也沒有告訴,就連思涼也沒有。
只有她和薄恆知道。
而凌喬南那邊,只知道忽然間有了腎源,都高興極了。
當談心穿着病號服一個人走進手術室的時候,她知道,自己跟凌喬南經過這一場手術之後,可以徹底結束了。
徹徹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