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樣的一輪明月下，姜珝此刻的心境卻是決然不同。
姜珝有點懵。
這老頭是誰？
論防守之嚴密，姜珝自信自己的侯府絕對勝過趙王宮不止一籌。
玄翦就曾說過，他可以出入趙王宮如入無人之地，可他哪怕知道了侯府的值勤換班變動，他卻依然沒有把握可以避開所有人的視線，秘密潛入姜珝的侯府。
可就是這樣防守嚴密的赫赫侯府，一個老頭卻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姜珝身前。
姜珝身後的侍女、僕人，也在姜珝不知道的情況下昏迷到底。
在這個老頭身上，姜珝甚至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
他很強。
姜珝拱手道：“敢問前輩何人？爲何要擅闖本侯府邸？”
老頭淡淡道：“你不妨猜一猜？”
要說這天下有多少武功在玄翦之上的高手，姜珝其實知道很多。
可眼前這個老者，卻很難和《秦時明月》動漫中出現的那些人物對上。
普通的灰黑色布衣，略微有些破舊，蒼老的臉龐，目光卻是炯炯有神，映射出看透蒼生的智慧，令姜珝不敢與其對視。
姜珝心中微動，試探問道：“敢問前輩可是鬼谷子前輩？”
鬼谷子撫須點了點頭，淡淡道：“你的確很聰明。”
“那你再猜一猜，老夫找你究竟所爲何事？”
姜珝眉頭微皺。
鬼谷派不信天命，鬼谷派輝煌的歷史，讓歷代鬼谷弟子傲然於世。
所以鬼谷子絕對不是來殺人的，或許在鬼谷子眼中，姜珝就是拿來歷練他兩名弟子的棋子。
要說姜珝與鬼谷派有什麼牽扯，除了蓋聶和衛莊之外，就只有與龐煖的那點關係了。
可龐煖不過是龐涓的後代，雖得到了一部分鬼谷派的傳承，但顯然不值得鬼谷子如此重視。
姜珝思來想去，鬼谷子見自己唯一的理由，或許就是爲了自己。
“可我身上能有什麼值得鬼谷子在意的？”
這可不是姜珝自謙，眼前這位老者既然能夠成爲鬼谷子，就必然是戰勝了另外一名鬼谷傳人。
或許在數十年前，天下七國就是眼前這位老者在撥弄風雲。
姜珝問道：“前輩可是爲了在下而來？”
鬼谷子沒有回答，姜珝眼神微動，忽然笑道：“前輩不會是想要傳授晚輩鬼谷派的學問吧？”
鬼谷子語調爲提，問道：“你爲何會如此認爲？”
見鬼谷子沒有動手的意思，姜珝也恢復了自信，聞言淡淡道：“蓋聶與衛莊一心追求劍道，想來便是前輩所引導的局面。天下大勢在於一統，一旦天下沒有了戰事，鬼谷派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可晚輩不同，晚輩不但將目光放在了七國之上，更是將目光放在了七國之外。”
“中原雖會一統，但在中原之外，依然存在着敵人。”
“橫縱連橫之道，依然可以延續下去。”
這是姜珝靈光一閃的想法，以鬼谷子的遠見，他未必不能預見天下大勢在秦。
如此一來，蓋聶與衛莊一心追求劍道就可以理解了。
那是因爲鬼谷子的引導。
如天下一統，鬼谷派的縱橫之道也就沒有了用武之地。
至於兵法、武功，那不過是歷代鬼谷弟子個人的能力罷了，鬼谷派的根基便是合縱連橫。
但姜珝不一樣。
或許對鬼谷子來說，姜珝是一個異數。
當然，存在即是道理，在這個世界，姜珝也稱不上什麼異數，最多不過是一個有能力逐鹿天下的軍閥罷了。
所以鬼谷子想在姜珝身上，將鬼谷派的學術繼續發揚下去。
因爲姜珝想要打匈奴。
這是民族大義，即便鬼谷子漠視蒼生，他也會爲民族盡一份力。
或許在鬼谷子的眼中，蓋聶和衛莊已經廢了，所以他纔會找到姜珝。
鬼谷子滿意的點了點頭，淡淡道：“你很聰明，若是能早點遇到你，老夫一定收你爲弟子。”
姜珝輕笑道：“世事變幻，命運無常。若是晚輩早一點遇到前輩，或許也就不會有現在的趙國神威侯了。”
鬼谷子點頭道：“說的不錯，命運無常，凡人的確強求不得。”
姜珝詫異道：“莫非前輩也信天命嗎？”
鬼谷子笑道：“不信！”
姜珝更是詫異了：“那前輩……”
鬼谷子淡淡道：“所謂天命，即是大勢。你覺得姬無夜之死，究竟是天命，還是人爲呢？”
姜珝愣了愣，姬無夜雖是死於姜珝之手，可姬無夜之死本就是註定的。
不！其實所有人都會死。
也不對！
姬無夜的確是被我所殺。
姜珝思緒有些亂，只聽鬼谷子淡淡說道：“所謂命運，便是人與人之間互相的影響。你看似掌控了麾下十萬大軍的命運，但與此同時，他們又何嘗不是掌握了你的命運。”
“強者可以掌控千萬人的命運，而弱者只要聯合起來，亦可掌握強者的命運。”
“而鬼谷派的精要，便是在無數人的命運牽連中，找尋其中的規律，從而支配命運的走向。”
其實說白了，鬼谷派就是戰國時期的外交官，通過交際，以口才影響其他人做出鬼谷派想要的選擇。
但是想要影響他人的決定，首先要做的就是自身的強大。
所謂弱國無外交。
所以鬼谷弟子精通兵法，鑽研武功，從而強大自身，再以自身的強大去影響別人。
姜珝正色道：“多謝前輩教誨，晚輩明白了。”
鬼谷子問道：“你明白了什麼？”
姜珝道：“弱國無外交，只有強者才能支配命運。”
強者支配命運，這是衛莊的口頭禪。
但衛莊所謂的強者，只是武功劍法上的強者。
如此看來，衛莊果然是廢了。
鬼谷子心中嘆息，若是他能早一步見到姜珝，或許這一代的鬼谷傳人可以爲鬼谷派創造更大的輝煌。
姜珝可以說是最合適的鬼谷傳人。
姜珝的爲人處世之道，其實正和了鬼谷派的精要。
拉攏一切可以拉攏之人。
姜珝早就說過，交際纔是世上最強大的力量。因爲一個人，永遠都不可能做成大事。
而交際，正是鬼谷派的合縱連橫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