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驁微微側頭，問道：“孫偃，你有什麼想法？”
孫偃恭敬道：“姜珝以奇謀名震天下，此人施計，往往讓人摸不着頭腦。所以末將再想，我們與其去猜姜珝的目的，還不如想想我們接下來會怎麼做？
會怎麼做，而不是要怎麼做。
一字之差，意思卻是截然不同。
如果對面只是一個尋常將領，蒙驁此刻要麼無視對方，要麼乾脆揮兵碾壓，先下手爲強。
不管對方有什麼陰謀詭計，失敗者都沒有施計的機會。
但對面之人是姜珝。
蒙驁目光陰沉，儘管不想承認，可蒙驁自己也知道，當他得知姜珝按兵不動之後，曾經數次起過將蒙戰撤回的想法。
那個時候，蒙驁一直在猶豫不決。
直到昨晚接到羅南的密報，蒙驁表面上雖看不清什麼，也推測姜珝有可能是在故弄玄虛，但將蒙戰調回的想法卻更加堅定了。
所以今天一早，蒙驁纔來到城頭，想要看看姜珝有什麼動靜。
姜珝昨天準備了一天，按理說，如果姜珝有什麼計劃，今天也應該實施了。
可姜珝今天依舊按兵不動。
所以羅南的情報，基本已經可以證實是假的，那是姜珝故意想要羅南看到的。
蒙驁繼續推測自己接下來的動作。
當得知姜珝已經無計可施，只能虛張聲勢、故弄玄虛後，自己會怎麼做呢？
當然是毫不作爲，繼續實行分兵計劃，讓蒙戰帶領十萬大軍攻打代縣。
姜珝做的這一切，看似什麼都沒有改變，可實際上卻是改變了很多東西。
例如蒙驁的心。
當蒙驁得知姜珝只是在虛張聲勢，實際上卻已經無計可施時。
蒙驁原本的猶豫就會變成堅定，他會堅定不移的分兵攻打代縣。
事實上，就在剛剛，當蒙驁發現姜珝只是在虛張聲勢後，蒙驁確實不太擔心蒙戰那邊了，他所想的更多的還是姜珝究竟有什麼陰謀。
看到蒙驁臉色數變，蒙恬大致已經猜到自己祖父的想法了。
蒙驁的很多想法不會對外人說，但是對於蒙恬卻沒有什麼避諱。
蒙恬拱手道：“將軍……”
蒙驁揮手製止了蒙恬的話，淡淡道：“回去再說！”
“是！”
回到雁門府衙書房，蒙驁坐在案几後側，蒙恬站在中間，臉色恭敬。
蒙驁擡頭看了蒙恬一眼，淡淡道：“看來我們想到一起了！”
“你覺得……這種可能性有多大？”
蒙驁不得不承認，姜珝玩弄人心的手段很高明。
哪怕他已經猜到了姜珝的目的是爲了堅定他攻打代縣之心，可他現在反而沒有之前那麼猶豫不決了。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狀態。
之前蒙驁對代縣一無所知，但僅僅只是猜測，卻是讓他心中難安。
可是現在……若他們之前的推測是真的，那麼蒙戰此行定然無比危險，但蒙戰心裡反而不是特別擔心了。
人對於未知的事物纔是最恐懼的。
可當人們知道了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哪怕依舊無比危險，卻也不是那麼害怕了。
這就好像我們在玩恐怖箱一樣，那麼恐怖箱裡面放的是一個毛線球，在未知的情況下依然讓人空間。
但如果親眼見到了，其實也就沒什麼了。
可能有危險，其實比確定有危險，更加讓人心中難安。
蒙恬推測道：“將軍，其實我們之前對代縣已經有過推測了。姜珝在代縣的力量，無非就是工匠營，又或者私藏的軍隊。”
“但是……”
蒙恬皺了皺眉，繼續說道：“但是末將絕對，姜珝若當真是爲了堅定我們攻打代縣之心，他今日就應該出城與我們一戰。”
“恩？”
蒙驁眼神一動，沉聲道：“你繼續說！”
蒙恬點點頭，說道：“若羅南所見皆是姜珝佈局，而姜珝的目的，也正如我們所猜測的那樣……那麼姜珝今日就應該揮兵攻城，至少也要做出一個樣子來纔對。”
“可姜珝今日依然按兵不動，末將覺得，他是不是故意暴漏的！”
蒙驁閉目沉思道：“那他故意暴漏的目的……”
說到這裡，蒙驁忽然說不下去了。
就連蒙恬也是臉色難看，也再一次認識到了他與姜珝的差距到底在哪。
如蒙驁所言，姜珝今日再演一場攻城的戲，但卻攻不下雁門，而後退回大營，的確也可以達到目的。
可姜珝按兵不動呢？
姜珝可能是爲了堅定蒙驁攻打代縣之心，也有可能是不是。
你們依然摸不透姜珝的想法。
人不怕想的多，但卻怕想的太多、太複雜。
姜珝昨日演的戲，看似什麼都沒改變，但無形之中，卻已經影響了蒙驁和蒙恬的想法。
讓他們往深了去想，想的越複雜越好。
蒙恬繼續道：“姜珝，其實到現在爲止，有一件事我們幾乎可以確定了。”
“姜珝在代縣還有佈置，只憑蒙戰的十萬大軍是拿不下代縣的！”
蒙驁聞言微微點頭。
想了那麼多事，蒙驁依然沒有摸清楚姜珝的意圖，但至少可以確定代縣是有防備的。
姜珝一直想要擴軍至二十萬，那麼代縣會不會還有十二萬大軍呢？
誰也說不清楚。
蒙恬試探着問道：“將軍，要將蒙戰撤回來嗎？”
蒙驁聞言陷入沉思。
蒙戰雖然算不上什麼出色的將領，但畢竟也在軍中效力幾十年了，才能還是有的。
而姜珝留在代縣的人手也不過是李賀和蕭何二人。
蒙戰未必會遜色與這兩人。
但代縣是姜珝的主場，如果姜珝真的在代縣留有十二萬大軍，那麼姜珝可謂是佔盡了地利與人和。
蒙戰幾乎沒什麼獲勝的機會。
其實從昨天到現在，蒙驁和蒙恬對代縣的一切都還只是猜測，他們根本沒有掌握任何證據。
但昨天的猜測，那是憑空推斷。
而今天的猜測，卻是憑着姜珝的動作而推理出來的。
對於自己推理出來的東西，他們當然會選擇相信。
這就是想得太多的後果。
想得太多，推測出來的東西就越多。
尤其是代縣的防務，不管蒙驁和蒙恬如何推測，他們潛意識的都會認爲姜珝一定在代縣留有一定的防禦力量。
蒙驁微微點頭，沉聲道：“撤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