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不是替身,因爲我愛你

驀然發現,她一直以爲自己將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但其實,她越來越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

男人,總是用美麗的謊言,一次又一次地欺騙她,她不敢再相信他們,唯有相信自己。

紀雨霏避開蕭沐寒溫情關切的眸光,垂下睫,轉身離開。

蕭沐寒沒有叫住她,因爲他若是追上,一定會被下人們發現他剛纔和紀雨霏之間的關係。

他緊蹙着濃眉,眸光暗沉,朝四周掃了一下,待紀雨霏走遠後,離開。

茂密的枝葉,將一個人的身子完全的掩藏,颯颯數聲後,那人眸中露出一道迷惑的光芒。

皺了皺眉,不久後也離開了花園。

紀雨霏低着頭,匆匆走到別墅大門時,身後車子的聲音讓她腳步駐留,轉身望見先後兩輛轎車駛進宅子。

二輛車上分別坐着,冷語與雲筱婕,另一輛上坐着冷若琳與莫子惠。

保鏢爲他們開了車門,冷絕親自先下車,將雲筱婕從車裡抱出,深黑的墨眸閃爍着柔情,雲筱婕蒼然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

四人有說有笑地進入別墅,紀雨霏站在大理石鋪砌的大廳中央,顯得孤立淒涼。

幸好,小溫搖着尾巴朝紀雨霏跑去,否則她真的顯得太過單薄。

莫子惠一瞧見紀雨霏,臉色立刻冷了下來,她或許今早早就聽說過紀雨霏重回冷家的事,鳳眸中沒有半分訝異,勾着紅豔的脣,諷道,“雨霏啊,你看我們一家子去醫院,差點將你給忘了,你不會介意的哦?”

紀雨霏冷睨了莫子惠一眼,將目光移向冷絕。冷絕正推着雲筱婕的輪椅,眸光直直地刺向冷絕。

冷絕被紀雨霏今日帶着怒火的眸光所震到,往日的她從不會用如此的眼神瞪着自己。水眸中那團怒火中似乎還帶着小小的嫉妒,她冷冷地將目光落在冷絕身前的雲筱婕。

雲筱婕很美,這是紀雨霏第一次有機會仔細的看她。雖然臉色憔悴蒼白,毫無血色,但她精緻的五官無可挑剔,尤其那雙翦水秋眸,流露着一份恬靜與淡然,眉宇間不卑不亢,透着堅韌的美……

堅韌的美?

雲筱婕與紀雨霏的眸光碰撞,二人均是一驚!

或許是發現了彼此之間神韻有幾許相似,而都微微挑起了眉,愈加聚集了目光注視着對方。

莫子惠與冷若琳像是很期待這一場好戲,兩人媚笑着離開,回了二樓的房間,而此時蕭沐寒也假裝剛好從外頭回來,隨冷若琳回了房間。

蕭沐寒眸光變得銳利,掃了已然僵持在大廳的三人一眼後,脣角勾起一抹冷笑,但很快消逝,摟着冷若琳的腰肢,溫柔地護送她回房。

……

空氣都似被凍結一般,冷絕那張英俊的臉,此刻早已是尷尬一片。

從來對付女人都有一手的他,如今卻夾在了兩難的位置。

首先打破僵局的是,雲筱婕,她彎起笑眉,擡頭對着冷絕,“珏,她就是你的妻子嗎?好漂亮好大方,我真的好羨慕她,能夠爲你生孩子。”

紀雨霏見雲筱婕綻開無害的笑容,僵硬的表情舒展開,回以一個淡笑,“你就是雲筱婕……?”

“是。”雲筱婕微微點頭。

冷絕見兩個女人都沒有用敵對的目光注視着對方,心中緊繃的弦緩緩松下。

“珏,我可以和你妻子談談嗎?”

雲筱婕突然開口了,冷絕勾脣笑了笑,“可以。”

紀雨霏主動走上前,伸手推上雲筱婕的輪椅,雲筱婕始終保持着微笑,對紀雨霏道,“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

繞了一圈,又回到這個花園,冷家的花園面積是比別墅的5,6倍那麼大,環境幽雅,鳥語花香。

紀雨霏推着雲筱婕,兩人一直沉默了許久。

雲筱婕首先開口,“雨霏是嗎?你知道嗎……每當我見到你,總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誰?”

雲筱婕笑道,“像極了五年前的我。”

“五年前的……你?”紀雨霏不明白她的意思,有些不解。

“五年前,我和你一樣,年輕貌美,總是透着一份高傲和自信,總以爲這世上沒有哪件事能難倒自己。”

紀雨霏一怔,反問道,“筱婕姐,你又是怎麼知道我的想法呢?我們只見過兩次,甚至連交談的機會都沒有。”

“因爲我從你的眼中,讀出你的心思,你對冷絕一定是又愛又恨。”

雲筱婕勾着脣,淡然一笑。

紀雨霏突然停下腳步,被雲筱婕的話,徹底說懵了。

她怎麼對冷絕又愛又恨,充其量只有恨,哪來的愛?

雲筱婕將輪椅轉過,擡起頭,一雙淡淡的秋眸凝望着紀雨霏錯愕的神情,“雨霏,你知道嗎?當時我的也和你一樣,對他是又愛又恨。五年前,我和珏在大學校園裡認識,他是黑道老大的孫子,是個人人懼怕的風雲人物,而我呢,家裡世世代代都是警察,我父親是高級警督,我叔叔是副總警監。所以從小在這樣一個家庭長大的我,對於黑道是最爲痛恨的,在我認爲,他們是一羣沾着鮮血卻衣冠楚楚地過着奢華的生活的禽獸!”

紀雨霏一震,驚訝於雲筱婕話語的直白,毫無避諱。

“可我呢,偏偏惹上了他。他說我是第一個敢在這麼多人面前罵他的人,甚至還因爲我的出言不遜,下了江湖追殺令,而我也不是好惹的,當晚我就讓我叔叔去掃冷絕看的場子,讓他氣得一個星期沒來學校上課。”

雲筱婕望着天空,似乎飄得更遠,而紀雨霏卻更爲驚訝的聽着雲筱婕講述着她和冷絕的故事,“後來,我們一直鬥,鬥了一年,都沒把對方弄死。有一天,他突然壞笑着對我說,說我一定是喜歡上他了,纔會用這樣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我笑他臭美。他就和我打賭,要和我交往三個月,三個月一過自然就知道答案了。

誰知道,三個月後,我們從敵人變爲了戀人,這讓我的父母極爲反對。爲了他,我和父母反目爲仇,離家出走。爲了他,我真的……真的失了很多……”

紀雨霏朝着雲筱婕含淚的眸光,望着碧藍的天空。

雲筱婕聲音哽咽,卻從不抱怨命運的不公,她認爲,一個人既然做了選擇,就要堅持到底,她的字典裡從未有過“後悔”二字。

紀雨霏聽了雲筱婕長長的敘述,心情愈加沉重。

她一路推着雲筱婕的輪椅,一邊獨自的欣着花朵,可憐的花朵都凋謝了,冬天來了,春天還要多久纔到呢?

或許,她的世界永遠都是冬天……

紀雨霏送回了雲筱婕,二人十分有禮貌地點了點頭,似友誼又非友誼間的微笑了一下。

她關上門,拖着沉重的腳步,身體漸漸失去重量,猶如行屍走肉。

終於知道,冷絕爲什麼會對自己這麼好。

因爲就連紀雨霏自己都覺察的出,她和雲筱婕是多麼的神似,從眼神,但談吐。再到紀雨霏與冷絕間的經歷,也是你追我逃,你爭我奪,就像是一場刺激的遊戲,她以爲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對冷絕而言,不過是重溫舊夢。

包括那張七日的結婚契約,也不過是他用來懷念雲筱婕的方式之一。

……

冰涼的玉手推開門,望見窗戶前背影高大的男人,正夾着煙,一臉的煩惱。

見紀雨霏回來了,凝重的臉色緩和,倏然勾起一抹寵溺的微笑。

這女人,纔剛將她接回來,就冷淡了她可不好。

然而紀雨霏轉身就走,連一個眼神都不想給他。

冷絕立刻追上,猿臂陡然一伸,將她牢牢地圈住,微涼的薄脣貼着她的耳際,輕輕地吻着她的發,她的香,她美好的一切……

“霏,你沒事吧?臉色不太好。”

紀雨霏扯了扯脣角,稍稍動了動身,轉過頭,水眸對上他深如黑潭的眸子,她覺得自己越是認真地望着他,越是看不懂……他深情的目光究竟是真是假。或者說,深情是真的,只是他黑眸中映出的女人,是雲筱婕!

她狠狠推開他,眸光冷淡到似覆上了一層冰霜,語氣寒涼尖銳,“冷絕,你不是應該下去陪你的雲筱婕嗎?我不過是一個替身,微不足道的替身,生孩子的工具,不值得你在這裡浪費感情。”

冷絕被紀雨霏的話,深深刺傷,黑眸中有些傷痛甚至有些迷惘。

“霏,你在說什麼……?”他探究地將頭湊近,試圖抱住她,印上一個急切的吻,卻被紀雨霏狠狠推開,拒絕。

“你不要碰我!!”

紀雨霏不知哪來的力氣,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身體虛弱的她竟然會因爲憤怒和嫉妒爆發出如此強大力量,她猛力一推,冷絕偉岸健碩的身軀竟然向後倒退了數步!

冷絕濃眉緊蹙,似乎覺得她有些不妥。

紀雨霏眼眶泛紅,淚珠懸在睫邊,快要落下,而然她的眸光兇狠,柔脣緊咬,誓死不讓冷絕靠近她半步。

“霏,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冷絕實在找不出第二個理由來解釋她此刻古怪的行爲,她以前再怎麼反抗自己也不會用這樣的方式瞪着自己。

“誰吃醋了!!!你給我滾!!我不想見到你!!”

紀雨霏放聲痛哭,淚水如決堤般衝下,她的手顫抖地捂着腹部,情緒激動。

“這可是我的房間,你讓我走?”冷絕此刻仍在得意她開始在乎他了,並未意識到紀雨霏真正發怒的原因。

他再次靠近她,一雙寬大的手臂攬上她柔軟的腰肢,紀雨霏嘶吼尖叫,“你滾開!!你不走,我走!!我走可以了嗎!!!”

冷絕低眸望着懷裡發狂的女人,這是他第一次見她哭得那麼痛,那麼撕心裂肺,他以爲這個女人從不會有情緒,因爲她對他始終冷淡。愛她寵她,她毫無反應,傷害她,也只是仇恨地怒視說些傷人心肺的狠話,哪次像今天這般失控。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滾燙,美麗的臉龐因痛哭而變得扭曲,不停地捶打他,“我不在乎你對我是怎樣的感覺,你說你愛我,想要對我好,但我不希望別人將我當做替身!一直以來,你只是將我當做替身,一個擁有俞淑娟面容和雲筱婕性格的替身!!”

冷絕緊抱住紀雨霏,黑眸中閃過一道驚異的眸光。

“你注意到我,只是因爲我的臉,很像你一直懷念的俞淑娟,又因爲我和雲筱婕之間千絲萬縷的相似,你才轉而對我產生了興趣?你根本就是將我當做替身,因爲雲筱婕被人從樓頂摔下後昏迷不醒,她的父母執意要帶走她,於是你因爲思念,就將我當做她,彌補你心中的愧疚,是不是!!”

冷絕濃眉深蹙,黑眸中翻騰着怒火,喝斥着,“紀雨霏,你知道你在胡說什麼嗎!!”

“我說的事實!!你娶我,是爲了重溫你當年和雲筱婕之間的3月賭約,你將我接回來是因爲我肚子裡的孩子,因爲小姐不能生,所以你需要一個女人替你生孩子,等我生了孩子,你們就會將我一腳踢開,是嗎!!?”

冷絕被紀雨霏毫無根據的瘋狂推斷氣得發瘋,黑眸漫過陰鷙,柔情變爲冷焰,將他僅有的理智燒得所剩無幾!

陡然擡起大手,揮向空中,紀雨霏大罵,“你打死我吧,反正我不是真的雲筱婕!!打死我算了!!”

冷絕狂怒嘶吼一聲,手掌化爲一記重拳,沉沉地錘擊在牆上!

紀雨霏在那一剎那彷彿能聽見骨頭移位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碎了。

是他的心,還是她的心?

她驚呆了,瞪大泛着淚光的霧眸,移向她身邊的牆面,那雙青筋暴起的大手顫抖地從牆紙上移開,鮮血從他優美的骨節間滲出,白色的牆之上留下刺目的腥紅。

她的心,突然一痛!

悚目驚心的傷口,像是在她的心口上也挖了一道口子,紀雨霏的呼吸變得急促,沉重……

“紀雨霏!”冷絕狂吼一聲,喚回她的思緒,紀雨霏擡眸,望着面色狠絕中透着痛苦的男人,“我愛你!!我愛你!!!!”

紀雨霏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靈魂與肉體似被人抽離一般,他瘋狂的表白聲如空靈一般懸浮在耳邊,怎麼都穿不入她的耳膜。

她愕然地望着他,只能望着兩瓣薄脣張合着,不斷地重複着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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