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諸葛家闊氣的大門。
門前八根兩人合抱的硃紅大柱,按照先寬後窄的佈局左右排開。左四根,右四根,自正門兩邊,斜着向外排開,像極了兩張伸展的羽翼。在此山頂晚霞映照之下,頗顯恢弘。
正門左右各設了一個側門,但此時門是關着的。正門之上,房檐之下,掛着一塊巨大匾額,上書“諸葛府”。
沙立想起自己曾去過的羅家。作爲奇元島四大家族之一,其府第正門與諸葛家相比卻是顯得有些“寒酸”。就連門上的牌匾也僅僅寫着“島西羅家”。
正門丈外,站着兩名男子。其中,一身着錦衣的中年男子在前,一滿臉褶皺,鬚髮如霜的老者稍稍靠後。
錦衣男子自瞧見沙立三人起,臉上便一直掛着微笑,讓人容易生出好感。待三人行至離他尚有丈許之地時,他大步向前迎了上去。老者則緩步跟上。
“三位小友駕臨我諸葛家,有失遠迎,還望見諒,呵呵。”錦衣男子瞥了一眼身後跟上的白髮老者,笑着道:“在下諸葛正臣,家父諸葛無炬。”
而後他又側身介紹了那老者:“這位是在下三叔公諸葛鶴,亦是族內的陣法大師。”
諸葛鶴上前向盤旋在空中的那隻夜梟一揮手,夜梟便停落在其肩上。他對沙立三人笑了笑,用三人很熟熟悉的聲音道:“三位既已到此,這隻傀儡也算完成使命了。”
沙立這才明白,原來在密林將他們一路引上山來的,便是眼前這名老者。他先是躬身向兩人回了一禮,而後簡單介紹了一下幾方三人。
“在下因俗物纏身,錯過了前些日子的蒼穹頂盛會,以致未能一睹我奇元島年輕一輩元者的風采,一直引以爲憾吶。不過三位小友的大名,卻是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更勝傳聞啊。哈哈!”
諸葛正臣精幹老練,自見到沙立三人以來,臉上就一直掛着笑意。如此親和,竟不像一位總管島西一大陣法名門的少家主。
方纔這一番話下來,竟是讓沙立三人頗有受寵若驚之感。小丹雖然年幼,卻也知道對方在對她大大誇贊,粉嫩的小臉帶着難掩的興奮。
吳寞雖說少年老成,自小也聽了不少的褒揚,但此刻卻也是一副受用之態。
“前輩謬讚,晚輩愧不敢當。我三人既已來到貴府,當是盡力協助諸葛家尋回朱雀石。可否與我等細說朱雀石失竊那日的情形,以及府上出現的異狀。”
沙立一臉認真地問道。
“沙小友一心助我諸葛家,在下銘感五內。只是,三位小友這一日已頗爲辛勞,現下又已是日薄西山,今日便請留宿寒舍,也好讓在下略盡綿薄之誼。至於查找朱雀石之事,也不急在一時。”
諸葛正臣一副誠心留客的樣子。
沙立三人相互望了望,吳寞倒是無所謂,沙立與小丹臉上皆有些躊躇之色。
沙立自從來到奇元島,除了參加島衛選拔曾於蒼穹頂居住了一段時日外,未曾在他處留宿過。而小丹自幼長於師父身側,即便在外也有商姨照看。
沙立看着小丹,正欲說些什麼,沒想到小丹竟是先開了口。
“咿恰,沙哥哥要住那我也住。這宅子看起來很大,應該挺好玩的。”
沙立點點頭,隨後向諸葛正臣道:“如此,晚輩三人便叨擾了。”
“呵呵,該當如此。”諸葛正臣回道。
一旁的諸葛鶴亦是微笑點頭。
諸葛正臣先行領路,沙立三人緊隨其後。就在踏入諸葛家正門時,沙立腳步稍頓,目光在左右各四根向門外斜着排列的大柱子不留痕跡地掃過。
“咿恰,沙哥哥怎麼了?”小丹緊隨沙立之後,稍不留神便撞在其腿上。
“沒事。”
諸葛正臣聽到身後動靜轉身看了看兩人後,只是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
進入正門,首先映入視野的是一面高逾兩丈的巨大影壁,這令沙立三人不禁駐足觀賞。
奇元島之人,大多以家族形式聚居於一處,擇一寶地,作爲家族專屬住地。
或於此地內興建多處宅院,族中各家,比鄰而居,家主居於主宅。
或乾脆只建一座大型府第,以牆圍起,待得族中新添人口,便於府內新建宅院,並適當擴建圍牆。此般做法雖不似第一種那般寬敞自在,卻更能維繫家族血脈親情。
島內名門望族大多會選擇第二種作爲聚居形式。包括沙立曾去過的羅家亦不例外,看起來諸葛家亦是如此。
沙立想起,那日初進羅家大門,也曾看見影壁。只是羅家的影壁就如其大門一般,古樸而簡素,壁上僅僅刻了些浮雕。論大小,與眼前諸葛家這一面相比,自是遠遠無法相提並論。
但這面影壁奪人眼球之處並不僅僅是其超乎尋常的大小,更在於它別具一個的造型。
尋常影壁大多呈簡單的方形,少數呈圓形。然而眼前這一面,竟是極爲規則的八角之形。
巨大的八角影壁邊緣橫豎刻着一些紋路,這些刻紋雖經歷漫長歲月的風雨洗禮,痕跡已有些模糊,但沙立還是第一眼認出了其來歷。
因爲這些刻於影壁八條邊上的,正是有陰陽爻按照一定順序組成的三爻卦。
整幅八卦刻繪中,巽、坎、艮、坤四卦居下,乾、兌、離、震四卦相對於上。
雖說沙立精通八卦易理,但這塊影壁上所刻的八卦圖像讓他一時不明所以。
“沙小友可是認得這八卦圖?”沙立三人被這影壁所吸引諸葛正臣並不意外,因爲這是所有第一次來訪諸葛家的客人都會有的反應。
只是沙立此時的表情竟流露出極爲明顯的不解,這種不解並非是對這八卦圖毫無認知情況下的好奇與求知,倒更像是覺得八卦圖有何不妥之處。
“沙小友能破‘覆天揚風陣’必是極通八卦易理的,可是看出此圖有何不妥?”一直跟在衆人身後默然不語的諸葛鶴上前問道,語氣裡竟是帶着不易察覺的激動。
“晚輩才疏學淺,怎敢在諸葛家妄加品評。只是覺得,這八卦圖像與往日所見盡皆不同,所以有些困惑而已。”
“沙小友說的不錯。雖說三爻卦按照不同方式排布,可得寓意與功用不一的八卦圖。可這影壁上由這三爻卦排成的八陣圖,到底寓意何在,老朽參悟了大半輩子,依舊不得其理。”諸葛鶴搖頭,深深嘆道。
沙立有些意外道:“哦?竟會如此?莫非這壁繪並非出自諸葛家之手?”
諸葛正臣與諸葛鶴相互對視了一眼,盡皆無語。
沙立很快察覺出異樣,忙道:“晚輩年幼無知,若是言語間涉及貴府私密,實爲無心。煩請海涵。”
“呵呵,沙小友不必在意,倒也沒什麼秘密。”諸葛正臣看着那塊影壁道:“這影壁與上邊的刻繪,盡皆出自我諸葛家遠祖諸葛離之手。我諸葛家歷代後人都認爲,既是出自遠祖之手,便不可能只是一塊簡單的影壁。”
“諸葛離莫不是那位造出了朱雀石的諸葛家遠祖?”吳寞眸子一轉,試探性地問了問。
“正是!”諸葛正臣看了吳寞一眼,並不意外吳寞會做此猜想。畢竟諸葛離不僅是奇元島歷史上罕見的陣法大家,同時還是歷代諸葛家族人中唯一踏入歸元境的修者。
是諸葛離將諸葛家遷居至此,也是自他之後,諸葛家後人改修火元。
“先祖故去已逾萬載,可他親手所造的八卦影壁仍屹立於此。一代代的族人對其上的八卦圖極力參悟,想要弄清楚這面影壁的真實功用。前人雖做出多番猜測,卻始終不能令人歎服。”諸葛正臣有些無奈道。
“既是貴先祖所造,爲何不將其用意告直接知後世?”沙立三人皆有此惑。
“不知。先祖臨終前只是嚴誡後人不得拆毀此壁,除此之外,不曾留下關於此壁的任何交代。”諸葛正臣道。
“會不會是你們想多了,或許這就是一塊單純的影壁。”吳寞猜測道。
小丹往嘴裡扔了一顆果肉,邊嚼邊說:“咿恰,肯定是你家老祖宗怕你們砸了他辛苦造成的寶貝。”
“小丹,不得胡言。”沙立雖是如此說,但語氣中並無呵斥之意。
“呵呵!小丹姑娘所言並非沒有道理。族史有載,先祖諸葛離性情怪異,言談舉止常常出人意表。若真有此想,倒也不足爲奇。”
對於小丹的話,諸葛正臣貌似真的沒有在意,反而自揭先人老底。這讓沙立一時無語。
過了垂花門,衆人這纔算來到諸葛家的腹地。
沙立看着眼前林立在三丈寬的主道兩邊難以計數的宅院,想起了那日參觀羅家時的情景,倒是與諸葛家頗爲相似,只是規模要大的多。
宅院之間,主要靠抄手遊廊連接起來,順着遊廊便能將整個府第逛個大半。當然也有些院子是獨立建造的,不知是不是爲了凸顯某種身份之別。
“委屈三位小友在此下榻,若有任何需要,儘管吩咐下人便是。”
將沙立三人引至招待外客的院子後,諸葛正臣指着早已等候在此的三名年輕女侍道。
“一切聽前輩安排便是。”沙立恭敬道。
“三位先在此地稍事休息,在下已備下薄宴,爲三位接風洗塵。晚些時候便會差人迎請。”諸葛正臣道。
“前輩不必如此勞煩,我三人因公務來此,寸功未立,如此禮遇,受之有愧。”
小丹聽到有宴席能吃,彩眸發亮。卻聽到沙立婉拒,只得撇了撇嘴。
“欸,沙小友哪裡話。且不說你們三人是來助我諸葛家尋回朱雀石的,單憑你們是我奇元島年輕一輩的頂尖人兒,我諸葛家也得隆重招待。”諸葛正臣神態誠懇道:“而且,家中小輩也是對你們仰慕許久,巴不得趁此機會與三位親近一番,也好有些長進。”
“這......既然諸葛前輩早已安排妥當,我等卻之不恭。”沙立稍作思量後回道。
“該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