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氏見狀一怔, 急上前道:“可是吃壞了東西?”
陸聽溪搖頭:“想是不曾,我今日還沒吃什麼。”
蕙蘭驚道:“莫不是有喜了?”
賈氏也看過去:“正是, 算來成婚也有一月了。”
“應當不是有喜,我前兒還來了癸水,”陸聽溪瞥了蕙蘭一眼, “我是被她身上的氣味薰的。”
蕙蘭聞言, 滿面漲紅:“奴婢愚鈍,不知少奶奶這話從何說起……”
“你塗的香粉氣味太沖,實在嗆得慌,”陸聽溪擡頭打量蕙蘭, “你究竟是在哪裡弄的脂粉, 竟是這般刺鼻。”
蕙蘭下意識看向賈氏。
賈氏即刻明白了陸聽溪的意思,放下臉來:“拖出去掌嘴!”
蕙蘭跪下求饒:“太太開恩!不知奴婢是做錯了什麼, 惹太太動怒……”
“不知?你適才對少奶奶那般態度,心裡沒數?你雖不是在我跟前做事,卻也是我這裡的人,對主子如此不敬, 傳出去旁人還不知如何編排我。先前我已教訓過你一次,不曾想竟是屢教不改!既是如此, 那你往後就去喝外頭的涼風吧!”賈氏怒道。
蕙蘭面上一白, 忙忙磕頭賠不是, 賈氏充耳不聞, 一徑命人將之拖下去, 先掌嘴五十, 再遠遠發賣了。
一旁的木香看得膽戰心驚。
大太太素日算是個好性兒的,不曾想發起火來竟是這樣不留情面。
陸聽溪道:“此番倒是來得不巧,惹出這麼一場不快來。”
賈氏笑道:“都是一家人,這樣說可就見外了。也是我管教無方,下頭竟是出了這麼個沒規矩的丫頭——可還覺着噁心?不若我命人取些薄荷來?”
“不勞動母親,已無礙了。”
“那便好。”賈氏又問了些他們南下的事,隨即話鋒一轉,說起了老太太壽辰之事。
“如今離上壽之日還有半月,我的意思是,讓你先趁此機會練練手。你這幾日若是得空,就來給我打打下手,我先教着。”
陸聽溪點頭:“那就勞煩母親費心了。”起身回了鷺起居。
謝思言見她一回來就往榻上癱,一把拉了她:“不是在馬車上睡了一路了,怎還躺?”
陸聽溪哀叫一聲:“我之後的半月裡,大抵沒幾日空閒,我多躺一時是一時。”
謝思言問了才知緣由,道:“你當時爲何不推掉?”
“她那要求是情理之中的,我不好推。就算能推一時,卻也推不掉一世。橫豎都要做的事,就不躲了。”
“你是不是也不喜她?”
陸聽溪想了想,道:“雖說婆媳自古難處,但我也沒跟她見過幾面,談不上喜不喜的。我只是覺得她這人透着一股子古怪,對我太熱絡了。也許是我多心了,她身份尷尬,做些過猶不及的事似也無可厚非。”
葉懷桐的繼母竇氏便是這樣,處處縱着葉懷桐,唯恐被人指摘說苛待繼女。
謝思言道:“那就先瞧着。”如今賈氏老老實實的倒還好,將來但凡發現她有何不軌之舉,他定要將她掃地出門,橫豎是不會讓他的小寶貝受委屈的。
他俯身下去,雙手撐在陸聽溪腦袋兩側:“晚間想吃什麼,我吩咐廚下去預備。”
他氣息甫一湊近,陸聽溪就覺得面上一熱:“我不怎麼挑食,你讓他們看着做就是。”
謝思言輕捏她臉:“這麼好養活?”
“是啊,都是隨了那對天竺鼠,又懶又能吃。”陸聽溪往裡側翻滾,卻被他的手臂擋住。
“下月的浴佛節,太后照例要讓女眷們入宮,不管各家子弟需不需去,我都隨你一道,”謝思言俯首於陸聽溪肩窩,嘴脣幾乎貼着她耳廓,“我聽聞有些不長眼的,背地裡說什麼我是因着年及婚齡纔不得不娶你的,我要讓那起子人好生看看,我是怎麼寵愛我的小寶貝的。”
賈氏說是讓陸聽溪去打下手,其實每日也不過是讓她跟在後頭看着,偶爾讓她對個賬,其餘時候都讓她安穩坐着,還讓丫鬟給她端茶遞水送點心,倒比葉氏更貼心。
陸聽溪從前在家中其實就被母親按着學過打理中饋,她腦子靈光,學得很快,賈氏做的這些她都會,而且在孃家時就被母親拉着練過幾次手。眼下她也不急上手,有人掌家,她樂得清閒。
到了老太太壽辰前三日,賈氏叫陸聽溪過來,問她願不願意負責廚下那邊的調度。見陸聽溪露出爲難之色,賈氏道:“廚下那頭本是你二嬸負責的,但她如今身上不爽利,母親本也不想勞動你,卻也是無法。”
賈氏所說的“二嬸”指的是謝家二房太太倪氏。
陸聽溪似極猶豫:“可我從前沒做過這些……”
“不打緊,你好歹跟着我學了半月,到時候若有什麼拿不準的,差人來知會我一聲便是。”
陸聽溪又爲難片刻,才點頭應下。
賈氏笑贊她幾句乖巧懂事,將各處安排停當,命人預備了些羹果補品,轉去探望倪氏。
倪氏才喝罷苦藥汁子,擡眼瞧見賈氏過來,招呼她坐下。兩人寒暄片刻,賈氏道:“你好生養病,也不必急,我已跟聽溪說了,讓她暫代你理事。”
倪氏一頓,又點頭:“這便好。只我如今這副模樣,上壽那日卻也不好往婆母跟前湊,萬一過了病氣給婆母,便是我的罪過了。”
賈氏道:“不當緊,婆母最是和善,不會怪罪於你。”又跟倪氏敘了幾句家常,作辭而去。
倪氏目光從賈氏帶來的一個食盒並幾個匣子上掃過,笑了一笑,命丫鬟將東西都收到庫房裡,又道:“待會兒着人去老祖宗那裡說上一聲,就道我身子不適,三日後不能出席,改日病癒,再向老祖宗賠罪。”
丫鬟應諾,領命而去。
轉瞬便到了上壽的正日子。賓朋陸續到了之後,便要開始上菜。賈氏將又一撥女眷請入正廳後,轉去一旁的小花廳覈對名冊。間隙,杜媽媽過來道:“太太,前頭要開席了。”
賈氏從名冊上擡眼:“廚下那邊動靜如何?”
“纔開始,看不出什麼。不過出亂子是早晚的事。她纔多大點兒,哪裡經得事,過不多久就得六神無主跑來找您。”
賈氏繼續低頭看名冊:“我以爲還要費些口舌才能讓她應下,卻不想那樣容易。”
杜媽媽嗤笑:“不過是想出風頭罷了。也不想想,出風頭也要有那個本事,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她待會兒就嚐到苦頭了。”
備辦壽宴是個龐雜活計,其中最難的便是廚房那邊的調度。大宴上,上菜的次序、菜品的調配、酒水的遴選都是講究,弄錯一處便是要貽笑大方的,謝家也會跟着丟面子。
這位新進門的少奶奶確實是少不更事,連這等差事也敢應下。等回頭差事辦砸了,老太太興許看在世子爺的面上,不會對世子夫人過多苛責,但這心裡頭的不滿卻是已經埋下了,往後會如何便難說了。
世子敢對太太疏淡,卻總不至於連老太太的面子也要拂,老太太回頭若給世子夫人立規矩,世子也不能攔着。老太太對世子夫人不滿,國公爺那邊還能有個好?
賈氏等了片刻,沒瞧見預想中的陸聽溪的求援,又回了正廳,一頭跟衆賓寒暄一頭等。不一時開始傳菜。
幾個裙釵周全的丫鬟魚貫而入,穩穩託了碗碟進來。
大菜、小炒、熱菜、涼調、冷拼次第陳列,除此之外,還有各色細巧茶點羹湯、糕餅酥卷,另附香乾、素雞、凍豆腐等小食。待筵席將闌,又上了烏梅、核桃、蜜豆、桃膠、鷹嘴豆等乾果蜜餞,末了又將枇杷、桑葚、百香果等果品浸在大冰盆裡一一擺上,果子洗得透淨,僅是瞧着便覺生津爽口。
從頭至尾層序分明,沒一處錯漏,無論餚饌還是各色羹果,都揀得極好。賓客們聽聞今番的筵席是世子夫人預備的,交口稱讚,都道世子夫人蘭質蕙心,非但深具林下風氣,而且是世子的得力賢內助。又賀賈氏得此賢媳,實是無疆福祉。
賈氏笑着應和,竭力令自己神色不顯僵滯。
賈氏一直等到筵散也沒等到陸聽溪的求援。對着滿桌的杯盤滯了須臾,聽得杜媽媽的提醒,起身送客。
回來的路上,杜媽媽不可思議道:“少奶奶莫非去請教了世子?否則怎能做至此。”
賈氏蹙眉:“言哥兒尋常又不理後宅這些事,請教他何用。”
“那莫非是……”
“好了好了,莫提了。”賈氏直是擺手。
杜媽媽面色很是難看。
原是想趁着老太太做壽,給這新進門的少奶奶個下馬威的,卻沒想到竟是這般結果。
兩人出了穿堂,迎面碰見了陸聽溪。
敘了禮,陸聽溪道:“我今日頭回做這些,做得不好,讓母親見笑了。”
賈氏笑道:“竟是這般自謙,分明做得極好,此番若由我操持,也未見得就能如你這般井然。”
兩人又寒暄幾句,忽有丫鬟來傳話說老太太叫大太太過去一趟。
賈氏道:“我去老祖宗那邊看看,你累了這半日,且回去好生歇着。”
陸聽溪頷首:“多謝母親關切。”
到得老太太的萱茂堂,賈氏才挑簾進去,謝老太太就屏退左右,指了下首的一個鏤空雕花孔雀藍繡墩:“坐。”
賈氏依言坐下:“媳婦才送客回來跟言哥兒媳婦說了幾句話,就聽得婆母的傳話,卻不知婆母喚媳婦來何事?”
謝老太太道:“我聽聞今日筵席上的一應菜式酒水都是聽溪籌備調度的?”
賈氏並未直答,只道:“媳婦從上月就開始備辦婆母的壽宴,先前早已命人將食材酒水備好,各處由誰負責也料派妥帖了,誰想到二弟妹忽然病倒,只好將廚下那邊的調度交於言哥兒媳婦。她倒也爽快,一口應下。”
謝老太太旁側立着的郭媽媽不動聲色掃了眼賈氏。
賈氏這話,既爲自己表了功,又隱約透出一層意思,世子夫人是個愛出風頭的,這等大事竟然張口應下,不自量力。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卻不知是她多心了,還是賈氏確是此意。
謝老太太抿了口新沏的君山銀針,道:“不論如何,下回再遇到這等事,還是要周全些,再尋個人一起擔着。聽溪到底年紀輕,從前想也沒做過這些,如今做好了倒是皆大歡喜,若是辦砸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沒的還被人說我們苛待新媳婦,屆時你也脫不了干係。”
賈氏連聲道是:“媳婦謹記。”
謝老太太又道:“聽聞你前幾日還打發了個丫頭?”
“是。”賈氏將蕙蘭之事細細說了。
“那丫頭雖不是你的貼身侍婢,但終歸也算是你手底下的人,如此沒上沒下確實該罰。你往後看管好你手下那幫人,莫再出個蕙蘭。否則你面上也無光。”謝老太太撩起眼皮道。
賈氏低頭應諾,見謝老太太示意,屈身行禮,退了出去。
郭媽媽掃了眼落在賈氏身後的斑竹簾,看向老太太:“老祖宗這是暗示她別往世子爺那邊亂塞人?”
“你猜猜看,”謝老太太倚在緗色的潞綢大引枕上,“她愛塞不塞,能賽得進也是她的本事。”
“不過沒準兒,”謝老太太眯眼,“瞧見丫鬟蓄意勾搭,說不得我那孫子的反應比我那孫媳婦都要大。”又是重重一哼,“那小子當初還瞧不上我的法子呢,我倒要看看他自己使力,何時能打動自己媳婦。”
郭媽媽哭笑不得。
老太太年歲越大越是一團孩子氣。
浴佛節前一日,賈氏預備入宮的行頭時,將杜媽媽叫來,讓她將她命婦禮服上的霞帔一處脫線的地方縫補一下。賈氏的針線活不及杜媽媽的好,素常不緊要的小物件是自己經手,但這命婦禮服可不是耍的。
杜媽媽拾掇好霞帔,交於賈氏:“太太,明日少爺也要入宮去,要不要老奴交代少爺幾句?”
謝思和行事莽撞,頭腦簡單,鎮日闖禍不斷,全不似爹孃的性子。
賈氏搖頭:“罷了,秉性難改,說與不說一個樣。”
初八這日,陸聽溪與謝思言一道入宮。
在東華門外下馬車,兩人分道前,謝思言還幫她整了整釵環,舉動分外體貼。
這一幕全落在了後頭一衆偕同入宮的女眷眼裡。
“我是不是眼花了,那當真是魏國公府的世子爺?”左嬋驚呼。
她母親張氏狠狠瞪她一眼,低斥:“嚷嚷什麼,沒規矩!”
左嬋小聲嘀咕:“娘當年還說什麼陸聽溪將來肯定嫁不好的,可是如今她都成了謝家的世子夫人了。”
去年因着國喪未能成婚,還有不少人揣度謝、陸兩家的婚事要出變數,誰知謝家那位世子爺轉過年來就成了東閣大學士,一出國喪就將人娶回去了。
衆人也是私議紛紛。
仲菡也往謝思言那邊望了眼。不知是誰在她耳旁低嘆:“先前不知是哪個說人家世子爺是被迫無奈才娶的陸家姑娘,可是你看,這位素常橫眉冷目的世子爺,對着世子夫人,那眼裡的拳拳蜜意都要溢出來了。”
仲菡面上陰晴不定,扭頭就走。
陸聽溪如今尚無封誥,雖是盛裝,但也並非命婦禮服,行動之間倒也沒那些累贅。她此前來宮中參與過幾次浴佛節的佛事,目下也算是熟門熟路。
佛事畢,她跟幾個相熟的知交坐在一處抱廈裡吃茶時,一面閒談一面思量着謝思言方纔跟她說的話。
他說他今日還有公幹在身,讓她先自己尋處耍着,那語氣頗似老父親出門前對閨女的殷殷囑託。
她揣度着謝思言說的公幹大抵是和吳橋之行的發現有關。
又是神神秘秘的,什麼都不告訴她。
陸聽溪輕哼。
衆人正閒磕牙,忽見一行人迤邐而來。陸聽溪定睛一看,發現走在前頭的竟是靈璧縣主。
她聽聞咸寧帝賓天之後,太后就勒令靈璧縣主去爲之守陵三年。後頭楚王再三求情,辯稱靈璧縣主雖糊塗,但絕不會幹出戕害庶母之事,太后大抵也知那毒不是靈璧縣主下的,這才鬆了口。只不論如何,咸寧帝的死終歸也是由靈璧縣主之事而起,太后意難平,仍令其守陵,時限改成了半年。
算來已是滿期了。
眼前的靈璧縣主瞧着跟去年有些不同,沒了凌人的驕縱,內斂許多。
兩邊各自行了禮,靈璧縣主掠視衆人,道:“各位今日難得聚在此,恰巧我前日才得了一件寶貝,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如今就拿出來與衆共賞,也算不負這大好春景。”喚來身後宮人去取東西。
少刻,宮人託了個蒙着一塊紅錦的花梨木包銅腳箱篋,打開來,一套器皿呈於眼前。
分別是兩把青花描金雙龍龍卵瓷壺,一把五彩獅龍紋雙龍龍卵瓷壺,一個帶銀座的金鑲龍卵酒甕。
這些並非尋常的器物。
龍卵者,異樣花紋鳥蛋也。古書有云,“有鳥名厄馬,最大,長脛高足,翼頷極美麗,通身無毛,不能飛,足若牛蹄,善走,馬不能及,卵可作杯,即今番舶所市龍卵也”。
物以稀爲貴,天-朝無龍卵,只能從海商手中購進,數極稀少,可謂價比黃金,遑論眼下這一整套的鑲龍卵器物。
衆人圍而觀之,皆驚歎不已。
陸聽溪低頭看了眼,也沒覺有甚稀奇的,謝思言書房裡就有兩枚尚未鑲嵌的龍卵,還有兩三套鑲龍卵的器具,她還拿了把玩過。謝少爺當時跟她說,縱是京中勳貴,存有龍卵的也不超過三家,她還不信,如今瞧見衆人那歎爲觀止的神色,她終於相信了謝少爺的顯擺。
那傢伙是真有錢。不過他的錢就等於她的錢。
靈璧縣主見幾個年輕的世家少夫人看得起興,命人將那一套器皿取出來,放到桌上看個仔細。
陸聽溪往後站了站,卻因着後頭的人圍攏上來,一時不能退開去。她正要尋個縫隙站到外頭去,卻不知被誰推了一把,趔趄了下,往桌上倒去。她飛快撐着桌沿穩住身體,起身後撤。
與此同時,但聞“砰砰砰”緊銜的幾聲響,方纔桌上擺着的一套器皿全部摔在地上,除卻那個金銀鑄就的帶銀座金鑲龍卵酒甕之外,其餘三把瓷壺全摔了個粉碎,上頭鑲嵌的龍卵也有所損毀。
靈璧縣主驚呼一聲,蹲身查看一番,兀自唸叨:“這可怎麼好,這是祖父去年送我的生辰禮,我一直珍之重之……”
靈璧縣主身邊的鸝兒當下看向陸聽溪:“世子夫人毀了我家縣主的東西,無論如何都該陪個不是纔對,怎還沒事人一樣?”
陸聽溪容色淡淡。
她可以肯定她方纔並未碰着那一套器物,莫說是將之撞到地上。
“罷了罷了,橫豎也是無法復原的。”靈璧縣主抹了抹眼角。
陸聽溪忽道:“縣主與縣主身邊的丫頭莫非都親眼瞧見是我碰倒了那三把壺?”
靈璧縣主擡頭:“方纔非止我,衆人都瞧見是世子夫人身子踉蹌碰掉了那三把壺,難道世子夫人這也要抵賴?”
陸聽溪道:“我只跟縣主說一遍,那壺不是我碰翻的,至於禍首是誰,我想縣主心裡應當有數。”
“我瞧見了,是世子夫人碰翻的。”仲菡倏而站出來道。另有幾個素常久慣趨奉仲菡的隨聲附和。
“我怎沒瞧見?此事與聽溪無關。”孫瀅站到了陸聽溪身邊。
“我也看得清楚,不是聽溪碰掉的。”丁白薇等幾個跟陸聽溪平日交好的也出面爲她辯護。
一時衆人分成了三股,一股站在陸聽溪一邊,一股站在仲菡和靈璧縣主一邊,一股不敢作聲,只是圍觀。陸聽芊便是這第三股。
檀香見事態難平,偷偷溜去尋謝思言。
相持不下之際,忽聞一道鏗金戛玉的男聲灌入耳鼓:“何事嚷鬧?”
衆人紛紛回頭望去,但見一錦衣公子踏着兩邊瑤花琪草投下的陰翳徐行而來。
來人一襲月白色淨面盤領窄袖襴袍,因穿得素淡,在穠麗淑景與金碧宮闕的映襯下,格外惹眼。
陸聽溪一眼就認出了來者何人,頗爲訝異,這人怎會在此?
靈璧縣主瞧見來人,也是一怔,也沒將他的穿戴放在心上,整了裙釵,上前道:“兄長來得正好,快幫我評評理。”
仲菡精神一振,這可是靈璧縣主的兄長,焉能不向着她們?當下也帶着她這邊的人跟了過去。
陸聽溪無甚反應。去年在官驛裡,她已經跟對方鬧得很僵了,他若要袒護靈璧縣主也沒什麼,後宮如今還是麗太妃管着——咸寧帝賓天后,天興帝大封其後宮,晉麗嬪爲妃。大不了就將麗太妃叫來。
被衆女圍在中央的男人朝陸聽溪看去,卻只瞧見她瑩白柔膩的側臉。頓了下,他淡笑:“世子夫人不來跟我見個禮?”
仲菡忙提醒:“世孫還是當先聽聽事由,爲我等評評理纔是。”
男人這才問道:“出了何事?”
謝思言瞧見報信的檀香時,正在跟天興帝下棋。檀香心中惶急,說得磕磕絆絆,但謝思言聽了一半就明瞭了大致,起身作辭。
距亭子尚有五六丈,謝思言就瞧見了一身淺淡衣袍的沈惟欽。他目光微動。沈惟欽此前多穿赤色、竹青一類顏色,今日怎生一身月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