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他的預感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碼完字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洛華大都馬上要迎來冬天，天短夜長，陽臺外的天空已經變得晦暗，夜風順着窗戶吹進屋內，稍有些冰涼。
客廳裡開着燈，乳白色燈光照耀下，地面被莉莉收拾的乾乾淨淨，這棟房子比趙明月家要大上許多，恍然間就要在這裡住下，夏仁還有些不適應。
秦芸身穿着米黃色的圍裙，正將飯菜端上餐桌，劉傅生的視線也從電視屏幕上移開，夏仁不禁懷疑，他是不是一下午都在看電視。
使徒都這麼閒的嗎？
不過仔細想想，拋除掉人類社會中的身份，他們要做的事情應該也確實不多。
只是……
夏仁目光在劉傅生和秦芸之間看了看，回想起中午的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理解，既然他這麼重視親情，當初又爲什麼要殺害自己的小姨。
果然使徒的腦回路都不能用普通人類的標準來理解。
有了中午的教訓，剛坐上餐桌，夏仁就開始對秦芸噓寒問暖，後者雖然知道這是因爲自己外甥在的緣故，不過，不管是什麼原因，她都感覺很幸福，其他的，就不在乎了。
劉傅生滿意地點點頭，不知是不是聯想起了什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難得的，這抹淡淡的笑容不會讓人脊背發涼。
飯桌上唯一不怎麼開心的就是莉莉了。
她不知道失寵這個詞語，卻能夠切身體會失寵的感覺。
晚飯結束，洗完盤子後，夏仁望着客廳，忽然有點無所是從。
自從兩個多月前自己碰到趙明月以後，就完全脫離了普通人的日常，沒有一天清閒日子，雖然自從身邊出現了秦芸之後，好了許多，但每次吃完晚飯之後，自己就會回到書房裡，或是碼字，或是在網上查找一些資料。
今天突然沒了事情，就像是工作了幾十年後退休的老頭，一時間不知道做什麼好了。
劉傅生是真的不拿自己當外人，一點家務都不幫忙做，吃完就坐到沙發上看電視。
夏仁想了想，也坐到他旁邊，打算聊一點不健康的話題。
身爲使徒，一些東西他或許知道的更加清楚。
夏仁心中組織了一下語言，問道：“那個，傅生啊，你成爲使徒多久了？”
劉傅生視線從電視屏幕上挪開，望着他，半響後，嘴角露出一絲饒有興致的笑容，回答道：“差不多有十年了，但是真正覺醒的時間，其實不長。你對這個感興趣？”
“是有點，你也知道的，我成爲深淵使徒也纔不過幾個月，很多事情都不懂，所以想問問你。”
“比如？”
“比如……”
夏仁回憶了一遍，決定先挑最重要的問：“你知道冥河在哪裡嗎？”
這個問題至關重要，他還記得系統提示的關於無根之水的信息，其中這樣一段介紹或許直接影響到他能夠找到趙明月
——【我從黑暗中醒來，窺見下方巨大的發光河流，無可名狀的生物在其中沉寂。那不是死去，祂們的存在，遠比死亡更加長久……】
在看到這條提示之後，系統的第二條主線任務進度立刻就更新到了5/100，可見其重要性。
而在和自己面具戰鬥的當晚，他在喝下無根之水後昏迷，意識飄蕩到了一片漆黑的空間，那裡沒有方向感，甚至沒有重力，但卻有一條神奇的綠色光河，然而組成河流的卻不是水，而是一條條形態奇異的蟲子。
在河流的對岸，他見到了疑似趙明月的人影，隨後自己被呵斥離開，最後一眼，他看到了，在那條河流中，隱現的巨大陰影。
這簡直和無根之水的介紹不謀而合。
所以夏仁可以基本確定，冥河指的就是那條綠色光河。
再結合抗污染液的顏色，基金會稱爲的冥水……信息量十足，甚至細思極恐。
在許多事情未確認之前，夏仁也不敢自己貿然猜測，否則可能會影響未來的判斷，造成不可挽回的嚴重後果。
聽到這個問題。
劉傅生突然擡手推了推眼鏡，遮擋住自己的表情：“冥河啊……”
過了幾秒，他才搖了搖頭，繼續說：“這個問題，如果連你自己也不知道的話，那問我也沒有用。”
夏仁不解問道：“這句話怎麼說？”
劉傅生回答道：“你或許對自己的身份還不夠了解，使徒和深淵使徒是不一樣的，你知道舊神吧，也叫……舊日支配者。”
聽到“舊日支配者”這幾個字的瞬間，夏仁瞳孔微縮，回想起古夢中看到那座巨大冰山，以及在冰山中游動的恐怖蠕蟲。
那份不可抵擋的絕望，到現在回想起來，還令他渾身戰慄。
調動出腦海中的系統頁面，果然，自己的理智只剩下75，足足下降了十五點！
不愧是使徒，自己費了這麼多周折才勉強知曉的存在，就在與劉傅生的談話中被如此輕易的說了出來，而且看對方的樣子，似乎並沒有像自己一樣被影響。
夏仁穩定了一下心神，理智開始漸漸緩慢恢復：“……知道，你繼續說。”
劉傅生頓了頓，雙手不自覺的放到膝蓋上，顯然也開始認真了起來：“使徒與深淵使徒的區別，就在於能否直接溝通舊神。
你知道人類是如何成爲使徒的嗎？就是因爲我們能夠聽到來自深淵的低語，這些聲音大部分沒有表達出明確的意思，且通常雜亂無序，不可理解，似乎只是那些不可名狀之存在的夢囈，然而祂們是如此的偉大，緊緊只是發出的聲音，就能夠使得人類蛻變成另外一幅截然不同的形態，這，就是我們使徒的由來。
而深淵使徒則稍有不同，他們是被舊神們挑選出的信徒，擁有更加強大的力量，每個深淵使徒信仰的舊神都不同，所以，你如果無意間碰到了另外一個深淵使徒，一定要謹慎接觸，因爲即使是舊神之間，似乎也存在着某種對立關係，祂們最忠實的使徒當然也會主動執行自己神的意志。也正因爲這個原因，深淵使徒都是獨立的個體，基本不會互相見面。”
“原來是這樣……”
這麼說的話，挑選自己的，會是哪一位舊神？
浮動在雲層中的人形剪影？
還是棲身於海底巨城中那未曾真正見過的存在？
他下意識地聯想到自己腦後的觸手，貌似和章魚的觸鬚有那麼一點類似，所以，是海底那位？
可是感覺又不太對，藉助系統，自己能夠在古夢中窺見其他舊日支配者的真容，從而獲得可控畸變，這也是自己目前大幅度提升實力最有效的方法，也就是說，隨着未來自己進入古夢的次數越多，窺見的舊日支配者也越多，藉由祂們獲得的力量也就更強。
這和劉傅生所說的深淵使徒，好像有點不同。
驀地，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夏仁的腦海：
“難道自己是團寵？所有舊神都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