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絕對不能自己瞞着。
東浦科技大學附屬醫院已經停止接收其他的住院病人，所以住院部樓前並不會有外人經過，夏仁也避諱副院長和兩位教授，因爲他們也是此次事件的參與者之一，知道的更多一點也有好處。
花了十幾分鍾，夏仁詳細講了一遍趙柔的事情經過，除了故意模糊了自己進入夢境的方法以外，全程沒有遺漏任何細節。
其中包括了趙柔是東浦科技大學學生的身份，以及初期被診斷爲間質性脊索瘤，實際上瘤體內是一枚米粒大小的白色蟲卵，還有趙柔在夢境中所說，蟲卵其實有一雌一雄兩枚，它們會從另外一個地方將同伴召集過來。
信息量有些大，而且趙柔的許多症狀表現都和其餘病例都找不到相似之處，牛長壽凝神思考了良久，問了幾個關鍵的問題：“她查出有間質性脊索瘤是什麼時候？期間沒有表現出非典型恐蟲症的症狀嗎？”
夏仁回憶了一下當初趙天亮的描述，說道：“應該沒有，她的父親是木星市的議員，醫療資源不會匱乏，各種檢查肯定都做了，得出的結果就是間質性脊索瘤，而且她父親當初找上我，已經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把我當成了她女兒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如果有其他情況，肯定不會向我隱瞞。趙柔的睡眠呼吸暫停以及恐蟲症狀都是在我將她後腦的瘤體和蟲卵取出後才發生的。”
牛長壽接着問道：“那她的大腦有損傷嗎？”
夏仁肯定道：“絕對沒有。”
牛長壽繼續問道：“距離取出瘤體和蟲卵到非典型恐蟲症症狀發作，間隔了多少天？”
夏仁說道：“具體日子記不清了，不過不超過半個月。”
牛長壽頓住，思索幾秒，又問道：“你說的蟲子蠕動的聲音，普通人能夠聽到嗎？”
“應當是聽不到的。”
夏仁一邊回憶，一邊說道：“我當時過去的時候，趙柔已經開始在醫院治療了，並且有醫務人員監測過她的睡眠情況，那些蟲子四處亂爬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有些甚至能夠感覺到它們在身體裡穿過，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忽略掉那種聲音，如果在場的醫務人員聽到的話，那天介入的應該是基金會，就沒有我什麼事了。”
“蟲卵……”
牛長壽又陷入了沉思。
一同陷入沉思的，還有副院長和那兩名教授。
非典型恐蟲症到現在也沒有確定具體是因爲什麼引起的，雖然患者大腦質量缺失看着缺失像是被某種寄生蟲侵蝕而成，但解剖了那麼多具遺體，也都沒有發現任何有關寄生蟲的蹤跡。
如果夏仁所言屬實，那的確能夠使得非典型恐蟲症的研究省下大量時間。
但問題是，如果真的是寄生蟲導致的，那麼爲什麼東浦市的其他患者體內沒有發現？唯獨只有趙柔一例？
牛長壽擡起頭，看着夏仁：“我能問一下你是怎麼進入……”
“別問。”
夏仁伸手打斷他，說道：“問就是量子力學波動產生的糾纏效應，在一定頻段內讓我們的思維想通，從而使我能夠進入他人的夢境。”
“呃……”牛長壽。
看來對方不願意告訴自己。
牛長壽愣了半秒，啞然失笑。
夏仁當然不可能告訴對方，系統是自己最大的依仗，也是最大的秘密，身邊的人除了秦芸知道，其餘就算是莉莉，他也從來沒有主動告訴過。
“那好吧，多謝仁兄願意告訴我這個信息，對我們真的很重要。”
牛長壽並沒有特別在意，或者是沒有表現出在意的樣子。
“仁兄？”
夏仁感覺這個稱呼有點奇怪，像是古裝劇裡纔有的。
牛長壽哈哈一笑，解釋說道：“你名字裡不是有一個仁字嗎，所以叫仁兄沒有錯吧？”
“沒有錯，沒有錯。”
夏仁也笑了笑，擺擺手，說道：“要講的就這麼多，如果還有什麼細節不明白，需要我補充的，可以給我打電話。”
“一定。”
牛長壽重重地點了點頭。
馬上下午兩點了，夏仁要回去看看李萬給自己準備的住所，還要先回酒店一趟把房間退了，時間已經有些吃緊，因此也沒有在這裡逗留，領着秦芸她們離開了醫院。
雖然不接收住院病人，但是東浦市這麼大，醫院的人流量還是很多的，門口進進出出的人依舊絡繹不絕。
剛在街邊站好，等待打車的時間裡，秦芸忽然說道：“我剛纔在住院樓裡，看到許多護士在負責照看那些病人。”
夏仁聞言轉過頭，看了她，然後點了點頭。
“嗯，我也看到了。病人沒有自理能力，是人需要照顧的。”
秦芸有些欲言又止。
因爲說出口的話語自帶蠱惑性，一般人根本無法抵抗，所以其他人在場的時候，秦芸很少會主動講話，尤其是跟着夏仁的時候，她通常從頭到尾都會保持着沉默，輕易不開口。
時間長了，她的形象也變得安靜起來，但這並不代表她沒有自己的想法，相反，她很聰明，有時思考問題的角度，就連夏仁感到佩服，所以纔會將這麼多秘密都跟她分享。
兩人朝夕相處，彼此之間早已有了相當的默契，看着她的模樣，夏仁就知道她想要說什麼。
嘆了口氣，夏仁說道：“無論知不知情，一些事總要有人去做，我們無法插手，也無法阻止。”
非典型恐蟲症已經被牛長壽確定了傳染性，並且判定爲三級瘟疫，但是傳播途徑至今還是一個未解的謎團。
住院樓裡的護士們所佩戴防護工具，只有臉上的口罩，她們每天都要和病人進行接觸，無疑有非常大的風險會受到感染。
但護士如此，副院長和那些醫生教授們又何嘗不是呢？
沒有人希望災難發生，沒有人願意瘟疫蔓延，他們能做的，只有儘快解決這一切。
夏仁忽然有些明白了，爲什麼明明危險性這麼大，世界超人協會，和救世基金會，仍然會有那麼多成員加入。
對他們來說，自己所做的事，已經不單單是一份工作，而是……信仰。
正想着這些的時候，夏仁忽然感覺臉頰上傳來一絲涼意，伸手一摸，指尖上有點點冰涼的水漬。
擡頭望去，灰暗的天空中不知何時下起了雪，小片的、潔白的雪花如同飛絮，散落在街道上各個角落，也落在行人的肩頭，隨即消失不見。
或許是許久未曾仔細觀察過身邊的景象，夏仁望着這一幕，感覺心中許久未曾如此平靜過。
“下雪了。”
秦芸說。
她伸出手，接住飄落的一片雪花，任由其在自己手心中融化。
“是啊。”
夏仁也學着她的樣子，感受雪花在手心中融化的感覺。
莉莉眨着眼睛看着他們的動作，也跟着模仿。
她接住一片，然後捂進嘴裡，想要嚐嚐雪是什麼味道，但卻什麼都沒吃到，不由感覺奇怪。
陸怡站在旁邊看着他們，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她只是一個自動售貨機，夏仁沒有吩咐的時候，她就什麼也不做。
就像以前一樣，只有工作的時候，自己纔有存在的價值。
“你覺得這場瘟疫會結束嗎？”
秦芸轉過頭問道。
“會的，我保證。”
夏仁伸手幫她整理了一下劉海。
一輛出租車停在他們面前，摁了兩下喇叭。
“幾個月前，一個女孩跑過來對我說，世界要完蛋了，然後給我一套房。”
夏仁走過去，拉開車門。
“只有主角纔會碰到這種好事，所以保不準，我就是救世主呢。再不濟，也是毀滅世界的大魔王。”
他難得有心情開一次玩笑，秦芸卻沒笑。
“你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