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讓他幹活!(已替換)
邵將軍原以爲師玄瓔過來是想招攬肖家軍,心中難免覺得她有些沉不住氣,不料她卻看向邵進:“我此番來,是想向邵大人打聽點事。”
“您請說。”邵進也纔是剛剛知曉,這位就是準備圈地王更甚至有問鼎天下野望之人。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女……若非知曉她有大宗師的實力,邵進覺得自己做夢都夢不到這麼離譜的事。
“不知邵大人可否透露和談內容?”
師玄瓔爲了言辭聽起來沒那麼強硬,特意用了詢問語氣,然而從骨子裡透出的強勢霸道根本掩飾不了,邵進絲毫不敢以爲自己真的可以拒絕。
“瞿國割讓瀾江上游一百五十里。”邵進雖已決意拋棄瞿國,但說起此事仍是忍不住嘆息,“一百五十里對於如今的瞿國版圖來說只是九牛一毛,且都是原來小陳國與大陳國接壤之處,剛剛佔據沒多久,捨棄似乎並不那麼難以接受,可這對於從來都是向外擴張的瞿國而言,會是一次致命打擊。”
這麼多年來,青壯年男子一批一批被拉上戰場,再也沒有回來,瞿國遍地寡婦,也就靠一口氣頂着國運罷了!
“大陳國接收土地之日便會宣佈撤兵。”邵進並不認爲此事能夠達成,“上一次能夠輕易破大陳國與盧昌國的結盟,主要還是因爲利益分配不均,這一次恐怕沒那麼容易。”
師玄瓔聽得認真。
邵進見她十分感興趣的模樣,繼續道:“盧昌國在山裡,進出不便,攻打瞿國,消耗是大陳國的數倍不止,它與瞿國接壤之地卻荒涼貧瘠,而大陳國與瞿國之間邊界數百里都是平原,頗多礦藏和良田。”
盧昌國註定沒有大陳國得利多,自然不肯出全力,因而結盟亦如同紙糊一般。
“而徐國善謀,大陳國一開始未與徐國結盟,多半正是因爲忌憚徐國精於謀算,且出爾反爾,如今劉相認爲可以利用兩國之間裂隙再次破局。”邵進搖頭,心中覺得不甚樂觀。
“我明白了。”師玄瓔起身,“那就先不打擾你們團聚了。”
她走到門口,忽又看向邵進,說出今天過來的另外一個目的:“不知邵大人有沒有興趣來我身邊做個幕僚?”
邵進被她一句話問得語塞。
正常人至少也會打聽打聽別人未來有何打算,然後再切入正題,哪有像她這樣絲毫不給人緩衝的餘地?
“這事兒着急,也不那麼着急,三五日總是等得。”師玄瓔一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顯得格外明媚。
邵進這時候才注意到,這位女縣令其實是典型的小陳國女子的樣貌,整個人骨骼感很弱,五官柔美,只是她的氣勢太強,掩蓋了這一點。
見她身影在院中消失,邵進問:“大哥,她是何來歷?”
邵將軍默了默,才道:“不知道。”
“啊?!”邵進不可置信道,“你不知道是誰就帶着肖家軍跟人走?!”
“吼這麼大聲音作甚,我又沒有聾。”邵將軍掏了掏耳朵,“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吧……她這縣令是紅帆臨時任命,說明紅帆認可了她的人品、能力。”
邵進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就小肖那看人的眼光,你信她還不如拿一個銅板拋反正面!”
邵將軍道:“你這個人就是愛揭短,她不過就是挑錯了一回夫婿……”
當年肖家軍舊部雖然催促肖紅帆成親,但並不逼迫她嫁給某一個人,瞿國年輕男子有七成以上都在軍中,當時能供她選擇的男人多到整個瞿國都沒有一個女人能比得上,可她偏偏就挑中了路平章。
邵將軍忍不住爲肖紅帆說一句公道話:“再說,路平章各方面也都還算不錯了,除了野心太過,心性涼薄。”
在邵將軍他們看來,男人有野心並不算是一個缺點。
邵將軍見二弟滿臉不贊同,纔想起他似乎一開始就不看好路平章,便又問:“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剛纔見過女縣令,不如說說她爲人如何?”
“性格直爽,行事果決,還有點……隨性?不過,我好像一眼就能看透她,又好像根本看不透。”邵進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奇特之人。
邵將軍笑道:“你這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人心隔肚皮,什麼看透看不透,端看她做事如何吧!論跡不論心。”
“你這叫不慮長遠!”邵進嘴上懟了回去,但態度上算是認同了邵將軍的選擇。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擡頭看着漫天繁星呢喃:“真想知道,到底哪一條路才通往安寧呢?”
“我更想知道她爲何不招攬我,我不值得嗎?”邵將軍頗爲不爽。
邵進嗤了一聲,早就將自家兄長心思摸透:“若是此時招攬,你怕是又要嫌棄人家沉不住氣。”
反而此時能隨意抱怨出口的話纔是玩笑,說明這個人還是入他的眼了。
……
師玄瓔回到臨溪縣衙。
昏暗書房內,書案前擡起一張蒼白青灰的臉,雙眼一片死寂。
“道長!”師玄瓔吃了一驚,“我才離開幾天,你如何就成了這副模樣!”
燭光搖曳之中,那張臉上緩緩有了血色,眼裡也逐漸點起神采,像是從死人變成活人一般,分外詭異。
白雪行轉動眼珠看向師玄瓔,怔愣須臾,終於有了動作。
他把手裡的筆丟到桌上,渾身充滿怨氣:“貧道不幹了!”
師玄瓔瞬息出現在他面前,雙指點住白雪行的眉心,嘶了一聲:“道長陽衰啊?”
修陰隗之術的人一旦陰陽失衡到了某個點上,便容易崩壞。
白雪行拂開她的手,沒好氣道:“誰這麼沒日沒夜的幹都得衰!貧道要沐休!”
他格外硬氣地在師玄瓔眼前豎起兩根手指。
“何意?”師玄瓔垂眸看了一眼,疑惑道,“你洗澡要洗兩個時辰?”
“無量天尊!”白雪行閉眼唸了一句,隨即怒氣衝衝道,“兩天!兩天!劍子都回來了,你讓他幹活啊!你看看貧道這頭髮都快白到根了!”
“他又不是去西北玩兒,活沒少幹。”師玄瓔抱臂想了想,“不過他道心比你結實點,能者確實該多勞。”
在桃縣打坐的宴摧忽然覺得脊背一陣發涼,他眉心微微蹙起,開始用靈識探查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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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查之後並未發現問題,宴摧略略放下心來,掏出靈石正猶豫着要不要增強修爲,卻忽聞師玄瓔神識傳音。
“劍子,在嗎?”
宴摧心生疑問,用神識傳音相當於直接在對方腦海中說話,這還能有不在的時候?
他沉默一會,緩緩道:“你猜。”
師玄瓔嘿嘿笑了兩聲,說出來意:“道長的道心怕是要碎了,要不最近你來頂替他幾天?”
“知道了。”宴摧一口應下。
這點小事在他眼裡還真不算什麼。
劍修在修真界都是大名鼎鼎地修煉狂人,而宴摧更是個中翹楚,他小時候一心想着絕不能辜負宗門期待,夜以繼日地修煉,直到築基那日,看見宗門長老們高興之下隱藏的複雜……
從那個時候起,他才逐漸明白自己就像一隻饕餮,往後修爲越高消耗越大,如此快速的消耗將會令宗門不堪重負。
之後他便於修煉上便懈怠了許多,將大部分精力轉移到各種雜事上,學了許多用得上或用不上的技能。
其實劍宗也是傳承數千年的大宗門,家底不薄,不至於被一個人拖垮,然而再厚的家底也扛不住門中弟子個個天賦卓絕。
不是某一片雪花造成一場雪崩,但最後落下的那一片,往往顯得責任格外重大,更容易自責抑或被人指責。
他接手兩縣公務之後,像是壓抑的能量終於找到出口,幹起活簡直不捨晝夜!不僅隨時可以處理公文,還要親自上手去做,短短半個月幹完了半年的活。
師玄瓔卻還不知道這個驚喜,因爲眼下她正在屏州大營。
數方僵持月餘,西南軍抓住時機終於向復國軍發起猛烈攻擊。
肖紅帆領兵把復國軍逼退至淮水一帶,再往東已經退無可退。
按照原本的發展,應當是就在這段時間裡傳出肖家軍被圍殺全軍覆沒的消息。
這是肖紅帆反瞿國的一個節點,而如今肖家軍安然無恙,這一重大節點消失之後是否需要找補回來,師玄瓔必須得時時留意。
殘陽如血。
肖紅帆剛剛結束一場廝殺回到營帳,身上滿是煞氣,靈識也是最敏銳的時候,她一入營帳便察覺到了左側氣息波動,手中沾滿鮮血的紅纓槍如游龍刺了過去。
槍在半空遇到一股強大阻力,緊接着空氣如水波盪開,纖細身影顯現,那人雙指點在鋒利的槍頭,長髮與寬袖被勁風揚起,一雙眼睛微彎:“好久不見,肖將軍還是如此熱情!”
“你怎麼又來了!”肖紅帆收回紅纓槍,大步走進營帳。
“來給肖將軍送個消息。”師玄瓔道。
肖紅帆洗了一把臉,聞言帶着滿臉水珠看向她。
“瞿國與大陳國和談,劃出去瀾江上游一百五十里地。”師玄瓔很是自來熟地坐下給自己倒茶,“不知道肖將軍這半個月有沒有打下一百五十里地?”
“怎麼可能?!”肖紅帆面上終於出現了其他表情,她不敢置信,“皇上竟會同意這種條件?”
不是肖紅帆多麼高看瞿帝,而是知道這是瞿帝一輩子最大的榮耀,他八成還指望這個彪炳史冊呢!怎會容忍他人染指一寸土地?
“這是前不久的事,消息說不定很快就會傳來。”師玄瓔嫌棄地看了一眼冰冷的茶水,將之推到一邊,繼續道,“這般丟臉,瞿帝肯定能瞞則瞞,但你猜大陳國和徐國會如何做?”
瞿國人想喜歡打仗嗎?或許一開始弱小的時候,開疆拓土帶來利益和成就感使得他們對戰爭狂熱,然而瞿帝登基後連續打了幾十年,無論是將士還是百姓都不堪重負。
他們現在打仗全憑一口心氣撐着,瞿帝在乎的榮耀,也是瞿國將士的榮耀。
瞿國割讓土地,讓犧牲變得像個笑話,倘若早知道拼了命換來的土地可以如此輕易地送出去,又何必拼命奪來?
爲了吞併小陳國,兩國都死了無數人,就連西南大將軍都折了進去,結果一百五十里土地說送就送……
他們可以因爲打敗仗丟失國土,卻不能割地求饒!
此事一旦被大肆渲染之後傳到正在作戰的西南軍中,必定會動搖軍心。
肖紅帆的心臟像是被狠狠攥住,無法呼吸,許久之後才緩過神來,意識到師玄瓔的險惡用心:“你也是抱着同樣的心思而來。”
師玄瓔迎着她的審視,目光含笑回望:“他們想要動搖軍心,而我只想動搖肖將軍一個人的心。”
“……”
這話聽起來真怪!肖紅帆有些詫異自己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這個!
師玄瓔掏出一把靈石放到桌上:“聽邵進邵大人說,肖將軍看人眼光不好,我亦有同感。你瞧瞧!”
她點點桌上的靈石:“放着一個肯爲你花靈石、事兒少話少的人不選,偏要選一個打壓你、動不動朝你撒氣的糟老頭,多麼別緻的愛好呢。”
她說着話,身形逐漸變得透明,幾欲消失。
“邵大人現在在你那裡?!”肖紅帆疾聲追問。
“哼哼!”師玄瓔意味不明地哼笑兩聲,直接消失。
肖紅帆氣悶,好好好,知道你話少,但少成這樣一點也不少氣人!
她上前拈起一顆靈石放到掌心查看,發現靈石只比鴿子蛋大點,但其中蘊含的靈氣比之前的靈氣球多幾十倍。
“趙返!”肖紅帆揚聲道。
“將軍!”門口衛兵應聲進門。
“臨溪縣那邊可有消息送來?”肖紅帆早在兩縣安插眼線,或許是師玄瓔有意讓她知曉,探子總是能夠很容易打探到各種消息並且輕鬆送出來,從未出過岔子。
“有!”趙返從案上一堆文書裡翻出幾封信,“都在這裡了。”
最近肖紅帆承受多方壓力,又在謀劃攻打復國軍,已經有一陣子沒看兩縣探子傳來的消息。
她擺手令他退出去,解下盔甲之後纔拿起信,信一入手才發現竟然前所未有的厚實。
她飛快拆開信。
這封信裡,探子格外詳細描述了修士鬥法盛況以及羲女神蹟,之後幾封信,則是如之前一樣講述兩縣民生髮展,新糧種的推廣,以及災民救助,直到她拆到最後一封纔看見關於邵家的消息。
不過信中提及並非邵進,而是邵將軍。
探子在桃縣河口目睹從西北來的災民之中似有許多身着鎧甲之人,懷疑是西北軍,之後兩縣安置災民時,並未見到兵士,不過,女縣令在深山折騰出了一個新縣,藏數萬人不在話下……
肖紅帆看完,終於生出了想與師玄瓔深聊的念頭。
可那人神出鬼沒,明明是來招攬人,正經話卻沒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