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太陽下山的早，下午六點，天色便已經暗了下來。
遠遠看去，掛滿了紅燈籠的太華山就像是一座火焰山，在夜色中鮮豔明亮，十分喜慶。
殿堂內，一對新人並肩而立，面向上堂，牆壁上掛着劍祖逸玄的畫像。
此時的三千，身穿大紅長袍，頭戴簪花冠帽，當真有一種君子如玉的感覺。
木子欣同樣是傳統的婚服，紅紗之下，水靈靈大眼睛噙着緊張和期待。
這一天，她已經等了很久了。
“郎才女貌、郎才女貌啊。”客座上，訣微長老清淵撫着鬍鬚讚歎道。
其餘長老也微微頷首，笑容欣慰地看着這一對新人。
他們也算是從小看着三千長大的，後者如今接替了劍祖的掌門之位，又娶了媧皇的親傳弟子爲妻，可算是既成了家，又立了業，他們這些當長輩的，心中自然高興。
至於天玄教和神一道天的門戶之見，那都不是事兒。
江湖之所以是江湖，便是因爲除了各個陣營的立場之分以外，每個人還有每個人的恩怨情仇，年輕人或許看不通透，但他們這類上了年紀的修行者，又豈會不懂這個道理？
所謂的正與邪，不過是爲了讓這人世間更熱鬧些罷了。
“子欣，你……準備好了嗎？”三千低聲問。
“……嗯。”木子欣輕輕應了一聲。
三千深吸一口氣，方纔向旁邊的司儀長老點了點頭。
而同一時間，半山腰的小築裡，也上演着相似的一幕。
南溪等人花了兩個多時辰的時間，將這一處普普通通的大院，裝扮成了洞房花燭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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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不及大殿氣派，但卻別有一種樸素的溫馨之感。
彷彿這對新人只是凡人，在追尋自己最簡單的幸福。
屋內，蘇牧身體緊繃，站得筆直，緊張得都不敢看身旁的姑娘了。
沐璃的小手也緊緊攥着衣角，她的臉被蓋頭遮住，表面倒是看不出什麼來，但不用想也知道，作爲一個女兒家，沐璃此刻恐怕比蘇牧還緊張。
誰不是第一次成親呢？
其實比起大殿裡的三千和木子欣，他們的“壓力”已經算是極小了。
畢竟，今天成親的不止他們兩個，衆人商量後，決定屋子裡只留下了南溪一人在這觀禮。
……說是觀禮，實際上是監督。
沐璃臉皮薄，蘇牧又是個嘴硬心慫的傢伙，要是沒人盯着點，兩個人怕是能在幹站一晚上都不拜堂的。等拜完堂之後，南溪也會離開，去大殿參加三千和木子欣的喜宴，把這小築留給蘇牧和沐璃。
到時只剩下他們兩個了，總不至於再扭扭捏捏了吧？
“花好月圓，良辰已至，請新人準備結髮——”
這時，一道悠長的聲音劃過夜空，整個太華山都能聽得到。
“一拜天地。”那老者繼續喊道。
蘇牧頓時心中一慌。
要知道，他和沐璃，與三千木子欣，用的是同一個“主持人”。
三千他們該拜天地了，便意味着他和沐璃也該拜天地了……
沐璃此時也不知該怎麼辦纔好，臉紅的像個蘋果，小心臟噗噗直跳，嘴脣越咬越緊。
南溪捂嘴直笑：“蘇公子，沐璃師妹，你們二人莫非真的打算就這麼在這裡站一晚上？”
站一晚上？
當然不行！
蘇牧一咬牙，牽起了沐璃的手。
這種時候，必須要勇敢一點了！
儘管沐璃其實從頭到尾都沒答應和他成親，能有現在這一幕，都是林洛洛等人起鬨，半推半就的結果，但，蘇牧相信沐璃不會拒絕自己——以女劍仙的性格，要拒絕早就該拒絕了，不會等到現在。
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他這一身新郎官的衣服，鞋子，都是沐璃親手做的。
沒錯，就是親手做的！
包括沐璃自己身上的婚服也是。
否則的話，臨時決定今晚成親，他們上哪兒去找兩套剛好合身的衣服呢？
蘇牧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幾個月前，沐璃量他鞋子的尺碼，原來是爲了做婚服。
可見，在沐璃設想的未來之中，是有這麼一天的。
事實上，蘇牧的猜測離正確答案還是有一點偏差。
沐璃的確希望看到蘇牧穿上自己親手做的婚服，但卻不是在這……
沐璃預想中的地方是桃園小築。
拜堂成親也不是這麼正式的拜堂成親，而只是單純的走個過程。
沐璃從來沒想過能夠做蘇牧真正的妻子，婚服也好，拜堂成親也罷，都不過是爲了給自己一個交代，只不過，在南薰真人的有意撮合下，這個過程變成了真正的成婚。
感受到掌間略帶溼潤的溫度，沐璃小臉醺紅，下意識抓緊了蘇牧的手。
“沐璃師妹……我、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蘇牧緊張到不知說什麼了，結結巴巴的保證道。
“好啦，你們快開始吧，不然可要錯過時辰了。”南溪笑道。
說完，她便退出了屋子。
蘇牧既然已經表了態，那麼“監督”自然不用再監督了。
沒人看着他們二人，興許還放得開些呢。
南溪輕輕關上房門，走到院裡，看了看周圍的紅燈籠，心中不由浮現出楚天浩的面容。
但凡那個傢伙能有蘇牧一半主動，今日的太華山，可能就是三喜臨門了。
不過，仔細想想，自己不也就是喜歡他那種明明既靦腆又緊張，還要假裝出一本正經的傻樣子麼？
南溪笑着搖了搖頭，收回思緒，快步朝大殿走去。
到了上山的拐角處，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小屋的窗戶紙上倒映出兩道身影。
他們對着代表着天地的乾坤中位，緩緩彎下了腰。
那不知在何處喊話的老者似乎也瞧見了這一幕，等蘇牧和沐璃剛好拜完天地，便又接着喊道：“二拜高堂！”
俗話說的好，萬事開頭難。
有了第一拜，第二拜蘇牧和沐璃便沒有那麼扭捏了。
大殿中，三千和木子欣也擡起雙手，對着逸玄的媧皇的畫像深深鞠了一躬。
老者又道：“夫妻對拜！”
蘇牧和沐璃轉過身，隔着一塊紅布四目相對。
沐璃竟罕見的沒有低頭躲避蘇牧的目光。
她的臉已經紅得不像話了，但還是堅持注視着眼前的男人。
這個看似簡簡單單的動作，沐璃卻鼓起了全部的勇氣。
這一拜之後，她就真正成爲蘇牧的人了，她想將蘇牧現在的樣子永遠刻在腦海中。
蘇牧此刻心也跳得厲害。
他同樣也知道，女劍仙馬上就會成爲自家媳婦，可以爲所欲爲了…
尤其是聞到沐璃身上淡淡的清香，都有些心猿意馬了起來。
很明顯，天道之力又開始作怪了。
不過，蘇牧這次有所準備，強行將腦子裡奇怪的想法驅趕了出去，然後深吸一口氣，和沐璃一起，緩緩彎腰行禮。
老者再道：“禮成，送入洞房！”
送入洞房？？
沐璃一下懵了。
夫妻對拜之後，不是還要喝交杯酒嗎？
怎麼就送入洞房了呢？
蘇牧也有點小尷尬。
他雖然不太瞭解山上成親的流程，但喝交杯酒這樣的重要事情還是知道的。
於是，蘇牧拿起桌上的酒壺，斟滿兩個酒杯，咳嗽兩聲，說道：“沐璃師妹，我們……也喝一個？”
沐璃垂下眼簾，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端起桌上的酒杯。
兩隻手緩緩靠近，然後交纏。
隔得近了，蘇牧幾乎能透過紅紗，看清沐璃絕美的容貌。
那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着，明眸如秋水般盈盈泛波，看得蘇牧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沐璃以前是從來不化妝的，可今天卻塗了脣脂，施了胭粉。
硃紅的小嘴就像一顆櫻桃一樣，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如此粉妝薄黛的女劍仙，真的太美了。
若不是端着酒杯，蘇牧真想現在就揭開女劍仙的紅蓋頭了。
酒罷，蘇牧牽着沐璃的手坐到牀邊。
風吹進屋子，燭火輕輕搖曳。
光線忽明忽暗，映照出蘇牧的臉龐，看得沐璃一時間有些眩暈。
她本就不會喝酒，上次在騎士城堡，一杯下去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如今雖然修爲比那時高了不少，可酒量還是一樣。
再加上她和蘇牧離得太近，坐的還不是凳子，而是一張牀……
現在堂也拜了，交杯酒也喝了，不用想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時候，蘇牧卻沒那麼緊張了。
…準確的說，是新婚的興奮，沖淡了他內心的緊張。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是個正常男人都會有點衝動，更別說這還是洞房花燭夜，身旁坐着的是自己傾慕已久的姑娘。
蘇牧輕輕握住沐璃的手，“沐璃師妹……”
剛喚了一聲名字，他突然又覺得不對。
如今他和沐璃已是真正的夫妻，這裡也只有他們兩個人，還喊什麼沐璃師妹呢？
於是，他眼含寵溺的笑意，語氣溫柔的換了個叫法。
“娘子，我們休息吧。”
娘、娘子…？
沐璃呆了呆，旋即小臉“唰”一下變得通紅。
還不待她有所反應，蘇牧便輕輕掀開了紅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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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璃的心跳陡然加快，眼睜睜的看着那張心心念唸的面孔離自己越來越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