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
周正淳向來沉穩的一個人,在春節當天動了真火,此時的他明顯有點收不住自己的脾氣,眼神懾人。
跟着父親進入書房的周軒,見到父親這個樣子,渾身一震,父親這樣發火在他印象中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父親……”
周軒話說到一半,一道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突然從門外響起。
“大過年的,多大的事啊?發這麼大火?”
周老太爺在一位老僕的攙扶下緩緩走進了書房。
“爹!你怎麼還來了?”
周正淳見父親來了,趕忙調整情緒,顯然不希望父親擔心。
周老太爺坐到椅子上,擺了擺手,意思是不要講廢話,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周正淳見父親要過問,嘆了口氣,道:“前幾日安排送到郡城的貨在倉庫被盜了。”
周軒聞言心裡咯噔一下,這批貨基本都經了他手,價值不菲不說,還有一些禮物是送給家族朋友以及維護關係之用,這批貨丟了父親動怒在所難免。
“郡城那邊的人查了麼?”
老太爺言語簡介道。
“報官了,沒有任何線索,信上說跟憑空消失似的。”
“會不會是監守自盜?”
周正淳篤定的搖了搖頭,道:“倉庫那邊都是跟了近十年的夥計在管,忠誠度沒有問題,而且當晚看倉庫的兩名夥計還死了。”
“自從你當家以來,咱們周家的貨還從沒有在自家倉庫被偷過,這大過年的有點給難堪啊,既然不想讓咱們過個好年,那就誰也別想好了,你收拾收拾明天動身去郡城那邊,不管什麼辦法,查出來誰做的,不用慣着。”
老太爺鄭重的安排道,顯然周老太爺也生氣了。
周家在順陽郡說是土皇帝那肯定是誇張,但周家在順陽郡走一圈,黑白兩道不管認識不認識的,哪個不給三分薄面?
“也不用明天了,孩兒今天就出發,我還真想看看誰這麼大的膽子。”
家族生意能夠做到一郡之首,光有經商頭腦是不夠的,手段亦是不可或缺。
“父親,這大過年的您就不要舟車勞累了,您不是說過了年這生意就讓我來作主麼?既然如此,那就讓孩兒去一趟吧。”
周軒自告奮勇道。
此言一出,周正淳和周老太爺都有些意外,隨即二人都露出欣慰的表情,周老太爺拍板道:“你比你爹強,你爹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整天遊手好閒,鬥雞走狗呢。”
此話一出,周正淳頗爲尷尬,訕訕一笑。
“周家以後肯定你掌舵,既然你有這個心,那就你小子去,就當這是對你初次掌家的考驗,做好了有賞,但要是沒整明白,丟了周家的臉,那爺爺肯定也得罰你,你小子可記牢了。”
周軒鄭重的點了點頭,道:“爺爺放心,保證處理妥當。”
既然有了決定,周軒收拾東西準備明日一早出發,此事在晚宴時宣佈,周母甚是不悅,顯然不希望大過年的讓孩子出去忙碌,但丈夫以及公公都有了決定,周母只能晚宴之後千叮萬囑,這畢竟是周軒獨自一人去郡城處理事務,做母親的不放心在所難免。
正月初二,周軒帶着四五位家族護院駕馬向着郡城出發。
大清早的王昊和大壯以及李秀兒、陸猴兒四人結伴正在大街上游玩,正月初二大街上有許多做生意的,而且還有許多雜耍藝人爲節日增添歡樂,四人在街上遛遛逛逛,遇到一家皮影戲,李秀兒大爲驚奇,拉着三人一起去看。
皮影戲在他們武平縣很少見,王昊三人也是稀罕,於是四人交了錢,在臨時帳篷裡面喝着熱茶看戲,因爲看戲的人多,四人沒有找到好位置,只能坐在靠近門口的地方,王昊更是半個身子露在外面。
皮影戲演的是情情愛愛的東西,王昊看了沒一會就失了興趣,東張西望之際,突然見到周軒領着人騎着馬拿着行李明顯出遠門,於是走了出去。
“小軒子這是去哪?”
一冬天過去,雙方已經不僅是一開始的合作伙伴,更成了好哥們,稱呼上也隨意親切許多。
“小三?”
周軒見到王昊很高興,道:“郡城那邊出了點事,我要趕去處理。”
王昊聞言眉頭一蹙,這大過年的去郡城處理事務,肯定不是小事,問道:“大過年的出門,是不是很重要?”
周軒聞言本想敷衍了事,但想到這丟的貨裡面有五十株雪參,入冬前王昊拿出來的百株雪參,周軒本打算開春再賣,不想這一下子丟了一半,心裡過意不去,於是將貨被偷了的事情簡單告訴王昊。
作爲合作伙伴,貨丟了,王昊有最起碼的知情權。
“近兩萬兩銀子的貨丟了?兩個守倉庫的還死了,官府更是一點線索沒有,這事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我陪你走一趟。”
王昊這話沒有質疑周軒能力的意思,只是覺的他一個人去,不放心他的人身安全。
周軒聽了這話,心裡暖和,但還是拒絕道:“大過年的你跟我東跑西顛的幹什麼,你放心,我肯定把東西找回來。”
“對方又是吞貨又是殺人,肯定不是善茬,你不用廢話了,我必須跟你去一趟。”
周軒見阻止不了,只能同意,其實他心裡挺開心的,畢竟和他在一起不悶,而且鬼主意多,一起去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大壯!”
王昊吆喝一聲,大壯從皮影戲帳篷裡走出來,於此同時,陸猴兒和李秀兒也走了出來,三人皆是一臉疑惑。
“跟我陪周少爺走一趟郡城,咱們去會會那裡的妖魔鬼怪。”
王昊大手一揮,大壯嘿嘿一笑就跟了過去,同時王昊讓陸猴兒陪着李秀兒繼續玩,順便回鏢局的時候跟義父知會一聲。
陸猴兒點了點頭,李秀兒臉上則難掩失落之色,只可惜王昊並沒有看到。
周軒讓護院又準備兩匹馬,半個時辰後,一行人出了西門,直奔郡城而去。
如今正是春節團圓之日,官道上百里無人,一行人走在路上極爲冷清。
駕馬行駛在前往郡城的路上,王昊問道:“以你們周家在郡內的地位,敢動你們的貨,還殺人,要麼是窮兇極惡之徒,要麼是仇家所爲。”
“如果是窮兇極惡之徒,那需要一點點線索的找,但要是仇家,你心裡是不是應該有個數?”
周軒聞言,搖了搖頭道:“從爺爺開始,我們周家的生意向來奉行‘和氣生財’,朋友很多,但仇家真沒有,如果非要計較的話,倒是有幾家競爭對手,不過都是憑本事競爭,私底下大家都沒有玩髒手段,畢竟以我們家的實力,他們若是玩髒的,一回合我們家就能將他們幹趴下。”
周軒說這樣的話,王昊還真不覺的他是在吹牛。
郡城官府那邊沒有線索,周軒也沒有眉目,那這件事情想要處理起來就很麻煩,好在周軒的心態很好,並沒有深陷苦惱之中。
一次丟了兩萬兩銀子的貨,對於周家來說這損失他們賠得起,但這個臉丟不起,如果這一次不能強硬處理,那麼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所以周軒此次來處理這件事情,實際上是得到父親以及爺爺的強硬授權的,只要抓住元兇,從嚴從重處理。
經過五日的行程,一行人來到順陽郡郡城阜城。
阜城作爲順陽郡郡城,人口以及繁華程度在整個東北地區都排得上號。王昊往年也會來一兩次阜城,對阜城的印象最深的就是人多,走在街上人山人海,記得第一次來的時候,王昊甚至有一種被壓迫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當時真有井蛙窺天之感。
進了阜城,周軒帶着大家去了他們家在阜城的商鋪,到了商鋪他沒有休息,而是直接領着店裡的老闆前往衙門,王昊沒有跟着去,這種事情去了也幫不上忙。
過了半日,周軒疲憊的回到商鋪,王昊一見表情低落,就知道沒有得到有價值的東西。
“一無所獲?”
王昊問道。
周軒點了點頭,喝口茶水解渴,眉頭皺成疙瘩。
“這種事情不能拖,拖的時間一久,偷東西人將貨物一散,你更找不到元兇是誰?”
王昊自有主意道:“這丟的都是藥材,那麼你告訴我,你們家在郡城這邊最大的藥材競爭對手都有誰,我晚上出去溜達一圈,比官府得到的信息要有用的多。”
官府那邊一點有價值的信息都沒有,周軒只能讓王昊幫忙試試。
“興隆藥行算是唯一能夠和我們周家掰掰腕子的對手了,經營的產業和我們家差不多,競爭一直挺激烈。”
“行了,我晚上走一趟。”
王昊點頭道。
對於王昊,周軒倒沒有什麼擔心的,人家連淞江派的掌門都殺得,夜探興隆藥行還不如入無人之境?
晚上,王昊吃飽喝足,穿一身夜行衣前往興隆藥行看能否有收穫。
興隆藥行店面位於阜城最繁華的地段,因前面是店鋪,後面是住宅的緣故,佔地甚大,四進的院子可見腰包鼓鼓的。
王昊施展‘神行無影’,一路行至興隆藥行極爲順利,潛伏入藥行後,因尚未到休息時間,還有不少下人走動,王昊一路小心意義的來回探查,結果某間房間內三位年輕人吃着火鍋,推杯置酒,引起他的注意。
之所以引起他的注意,是因爲其中有兩人是練武之人,而且看二人雙眸隱含精光,明顯修爲不弱,且其中一人有很明顯的江湖氣,與其說是氣質,不如說是一種感覺,王昊畢竟是走鏢跑江湖的,打眼一看,你是不是江湖中人,基本能夠斷個八九不離十。
王昊想到看守倉庫的兩名夥計被殺,覺的有必要聽一聽他們的言語。
房間內,坐在下首的年輕人看模樣二十出頭,穿着綢緞錦衣,盡顯富貴,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哥,左手邊就是王昊眼中的江湖中人,看見他就相當於看到了司徒慶,一個熊樣,讓人見之即厭,上首是一位說話大大咧咧的年輕人,但王昊一眼就看出這位是行伍中人,以前他經常見朱武叔叔帶兵練武,行伍中人身上的氣質很容易辨認。
“一個富家公子哥,一位當差的,一位江湖武人,這搭配你們要不是偷貨的罪魁禍首,小爺名字倒過來寫。”
王昊心中基本確定貨被偷,跟這三位有脫不了的干係,而他的猜想很快就得到了驗證。
公子哥提杯道:“前些日子兩位哥哥因爲有事在身,這感謝的話也沒有來得及說,今日藉着這個機會,弟弟敬兩位哥哥一杯,謝謝兩位哥哥的相助。”
當差的擺了擺手,道:“我就算了,畢竟只是動了動嘴皮子,你要謝就好好謝阮兄,人家師兄弟五人出去走一趟,你小子沾大便宜了,以後有好處別忘了阮兄。”
“對對對!阮兄以及另外四位兄弟的本事弟弟算是開眼界了,就一個字‘高’!”
被稱作阮兄的江湖武人一臉自得,但還是謙虛道:“馮少爺客氣了,我們這些本事馬馬虎虎,要說真本事還得是林少爺,在朝廷當差,如今已是順陽郡少尉,真正的青年才俊,這纔是我輩楷模,羨慕不來。”
林少尉被捧的很開心,道:“既然以後大家是自己人了,這客氣的話就不要提了,咱們飲滿此杯。”
三人互相奉承着將酒水一飲而盡。
“媽的,三個馬屁精。”
王昊來的時候,三人已經喝了不少,沒過一會功夫,下人領來幾位姑娘過來陪酒,顯然是臨時找來的,房間內一下子瀰漫着曖昧的氣息,而王昊想要的東西終於出現了。
三人酒足飯飽之後,明顯要各自摟着姑娘睡覺,馮少爺安排人給阮兄以及林少尉分別奉上一份禮物。
“這是弟弟特意準備的一點心意,還請笑納。”
“兄弟太客氣了。”
林少尉以及阮兄嘴裡說着客氣,但都很實在的接過禮物,打開一看,二人分別得兩株雪參。
一株雪參市場價一百多兩,兩株加一塊將近三百兩,這是一筆令人眼紅的禮物。
“若沒有兩位哥哥相助,那周家的雪參也到不了我的手裡,只是兩位哥哥也知道,這雪參家父待十五之後要親自呈到那位府上,所以多了給不了,兩株雪參希望不要嫌少。”
林少尉以及阮兄很滿意得到兩株雪參,高高興興的收了起來,至於三人之後的事情自是不多言,王昊見三人走後,坐在房頂上嘀咕道:“偷了老子的雪參,還拿出來做人情,無本買賣可算讓你們做明白了。”
王昊沒有輕舉妄動,而是翻身下了房頂,轉頭去找周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