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眠上來時，帶上來了一顆還算完整的人頭以及一堆破爛的彎曲竹編，還有幾枚碎紙片。
占卜師原本想問顧眠下面發生了什麼，但還沒等問就被顧眠帶上來的這些玩意吸引了注意：“這些是什麼？”
她乍一看見那顆頭還以爲是顧眠在下面跟鬼大戰了三百回合，最後把鬼的頭擰了下來帶上來給大家觀賞，湊到跟前才發現這是個紙糊的。
占卜師伸出手謹慎的戳了戳被顧眠隨手扔在地上的人頭，感覺好像沒什麼危險。
顧眠把下面的事情大體講了一下，着重敘述了自己在下面和這紙人相遇的情形。
“……它的頭就卡在那垂直的通道里，我把它拽下來剛想往下走就發現下面有什麼東西把洞口卡住了，一看是紙人的身子……”
顧眠講到這的時候占卜師疑惑地把目光在人頭和那一堆破竹編之中掃了掃，並沒有看見顧眠所謂的“身子”
她遲疑一會兒指着那堆破竹編：“你說的身子不會是這個吧？”
顧眠臉不紅心不跳地點點頭：“它在洞裡把我給堵住了，沒辦法我想下去只好先把它踹下去。”
占卜師用憐憫的目光看着那堆已看不出形狀的軀體，她想這紙人一定是在地下呆的太久信息閉塞了不知道顧眠的威名，竟然還拿頭引誘顧眠然後再用身子繞後。
上次見到這個戰術還是語文課本里的“前狼假寐蓋以誘敵”，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無論是課本里的前狼後狼還是地下的前頭和後身子都奔向了一樣的結局。
紙人身子被踹下去之後其實還沒散架成這樣，是顧眠從洞上面往下跳的時候沒穩住一屁股坐在了它身上。它可能也沒想到這輩子還有給人做板凳的時候，當時這個早沒了嘴的身子發出一聲吱呀的哀鳴就散了架，結束了自己無用的一生。
這一生也並非全然無用，好歹死之後迸出的竹條還攮了顧眠屁股幾下，日後要是跟其他死了的紙人談起這也算不錯的談資了。
顧眠在它的屍骨中挑挑揀揀，才挑出幾根還算完整的竹編拿上來敷衍了事。
占卜師用略帶同情的表情看了那幾條竹編一眼，接着就又轉頭研究起那還囫圇的紙人頭了。
因爲顧眠在，占卜師不怕這人頭突然變異咬自己一口，她抱起這顆被夾的有些扁的人頭左右端詳：“剛纔我在上面看見的那張臉應該就是它的吧。”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了。理論上講顧眠發現這顆頭的位置和占卜師看見這顆頭的位置顯然不是同一處，不過顧眠的描述這紙人的身子是無中生有突然跑出來的，這顆頭跟它的身子同是一家人，會到處跑也不奇怪。
顧眠也蹲在占卜師旁邊一起端詳這死了同夥的紙人頭：“我在洞穴裡發現了人居住過的痕跡，不知道是不是這紙人留下的。”
雖然聽起來很離譜，但這世界原本就已經十分離奇了，這麼一對比紙人需要睡覺也不是什麼很令人驚訝的事情。
二人像研究動物園裡的猴一樣把手裡的東西翻來覆去，最後終於看出了一些名堂。
“你看它頭頂有字。”占卜師掀開人頭的頭髮，指着它頭頂的位置向顧眠展示。
這紙人做的還挺全乎，單獨給頭髮建了模，不過這會兒紙人茂密的頭髮已經被占卜師撕去大半，頭頂撕出個地中海的形狀來。
顧眠隨着她的手指去看那裸露出的蒼白腦殼，只見上面確實有字跡。不過人頭的頭髮和腦殼粘的太緊，加上這顆頭原本就已經十分脆弱，占卜師往下剝頭髮的時候把字跡破壞了一部分。
“寫的好像是什麼啓什麼。”顧眠看着人頭腦門上還倖存的字跡，這原本應該是三個字，用暗紅色的顏料寫上去的，看字跡顏色竟然還十分新鮮跟已經老舊的紙人頭格格不入。
占卜師用手去摸了摸紙人頭上的紅色痕跡：“除了中間這個‘啓’，另外兩個字都看不出來了。”
“這難道是什麼開機鍵？”顧眠毫不客氣的一手戳上紙人寫着“啓”字的腦門，按了半天也沒見它開機。
占卜師收回手，發現自己的手指也沾上了這些紅色痕跡：“摸一下就蹭上了顏色，看來這字是新寫上去的。”
難道和昨天剛形成的倒懸之城有關？也對，這些坑洞在倒懸之城地下，肯定跟天上那座城市有脫不開的關係。
想着她看向顧眠想聽聽顧眠的想法，不料一轉頭看見顧眠又扯起了繩子，看着是又要下去進行地下作業了。
占卜師張大嘴：“你還要下去？”
顧眠已經在深坑旁準備好：“下面還有很多洞口，我去研究研究其他洞口裡有沒有這種紙人。”
不等占卜師張嘴挽留，顧眠就扯着繩子往下一跳消失在她視線中。
占卜師蹲在原地舉着手中的紙人頭不知道該拿這個人頭怎麼辦，她還挺怕手裡這玩意趁顧眠離開後詐屍。深思熟慮後她將人頭放到了坑洞邊緣，心想萬一這玩意有活過來的跡象自己就一腳把它踢下去，讓它去下面跟顧眠幹架。
好在這東西並沒有復活的意思，安安靜靜的在那呆了好幾個小時直到顧眠回來。
這次顧眠上來沒帶什麼戰利品，這次他下去後探索的所有洞中都空空如也，沒有紙人，也沒有用手挖出來的狹窄通道。
“雖然這次什麼都沒找到，但我發現其他洞穴中也都有人居住過的痕跡，不知道里面曾經是不是有其他紙人。”
“有居住過的痕跡卻沒有看到其他紙人的蹤影嗎？”從顧眠那瞭解了下面的情況，占卜師若有所思的看向懸崖邊的紙人頭。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只見人頭已經被百無聊賴的小喬拿去玩了。
占卜師默默看了小喬幾秒，又轉頭繼續跟顧眠討論下面的情況。
顧眠在下面探索用的時間太長，此時周圍環境已經暗了下來，馬上就要入夜了。
鬼谷對黑暗的環境十分敏感，他擡頭看看昏暗的天空，又轉頭看向在場的另外三人。
顧眠和占卜師正蹲在人頭旁討論地下洞穴中的情況，小喬在踢球。三人好像都沒有要走的意思。
鬼谷只得清了清嗓子開口提議：“不然咱們回去再討論下面的事吧。”
這下三人都停下動作轉頭看着他，這時候鬼谷意識到自己的話遺漏了小喬，又趕緊補充道：“把球帶回去，咱們回去再踢。”
天色原本就已經十分昏暗，頭頂又有一座巨大的倒懸之城遮住僅剩不多的天光，這使得附近比其他地方更暗許多，不遠處的荒廢房屋中還傳來怪誕的鳥叫聲，這讓鬼谷更加心慌了。
顧眠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是傍晚六點。
顧眠沒打算摸黑幹活，這地方挺詭異的，萬一他下去後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蹦出來幾隻鬼把地面上的三人抓走那就不好了。
正想着一顆球咕嚕咕嚕滾到了他腳下，定睛一看是被小喬踢來踢去的紙人頭。人頭因爲慣性很快就路過顧眠身邊朝着深坑邊緣滾去，就在它即將掉進可怕又黑暗的深淵中時，顧眠眼疾手快的把它撈起來塞回趕過來的小喬懷裡。
小喬開心的接過顧眠遞來的球，又開始砰砰的拿它當籃球拍打，可惜紙糊製成的球彈性不足被這麼一拍便廢了一半，它蒼白的臉皮一半還黏在竹子骨架上另一半則被豁開迎風招展，像面投降的白旗。
小喬對半廢的玩具沒了興趣，一腳把舉着白旗的紙人頭踢回了它的家。
顧眠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站起來向不遠處停着的靈車走去：“時間不早了，把東西收拾起來回去吧。”
城市中人口銳減，即便這地方發生了地面上天這麼大的事情也沒有什麼人來看熱鬧，附近的生物就只有他們四個，哦，還有剛纔被小喬一腳踢回家的人頭。
等到他們將繩索收拾好來到靈車上時，天空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顧眠在駕駛座上開車，另外三人則都坐在後座上。鬼谷回頭看着天上的倒懸之城，隨着靈車的行駛那天空中的黑影離他們越來越遠也越來越小。
街道上十分安靜只有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死寂的城市、暗下來的天空還有詭異的靈車，這十分符合一個恐怖片的開頭。
鬼谷甚至已經在心中想象出了接下來的劇情，前面的路上馬上就會閃過一道鬼影，司機剎車下車檢查發現什麼都沒有然後回到車上繼續開車，開了一會兒發現後面的乘客變成了鬼。
好吧，從這兒往後就是電鋸驚魂了。
鬼谷沉浸在胡思亂想中無法自拔，這時靈車剎車停了下來，他才意識到車子已經回到了公寓樓下。
占卜師帶着小喬十分自然的以商議今天的事情爲由跟着顧眠上樓蹭吃蹭喝，鬼谷想了想也跟在他們身後上了樓。他並非想去蹭吃蹭喝，而是真的想弄清倒懸之城下面那詭異的深坑是什麼情況。
“我們看見的那些洞口都在深淵的巖壁上，那那些洞穴是在倒懸之城上天前形成的還是之前就存在的？”占卜師一邊嚼着嘴裡的丸子一邊認真提出疑問。
一天都沒吃飯大家已經十分餓了，顧眠怕再空着肚子討論一會兒該有人餓暈了，因此總結部分就放到了餐桌上進行。
顧眠把自己跟前的魚丸豆腐湯往小喬那邊推了推，她好像很喜歡這個湯：“我下去的時候觀察過，那些洞穴的洞口部分像是從中間突然斷掉的，不規整也沒有任何打磨，每個洞的深度大約都在四五米左右；
“我猜測那些洞在倒懸之城上天之前就存在，而且洞穴的長度比我們現在看到的都要長。不過倒懸之城上天時將那些洞穴的一大部分帶上了天空，我們在地下看到的那些洞穴只是留下的一部分而已。”
占卜師十分敬業的掏出了紙和筆來認真的畫着，不過一會兒她便畫出個十分抽象的圖形來向顧眠展示：“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些地下洞穴佈局原本應該是這樣吧。”
鬼谷也看向占卜師畫出來的畫。
只見占卜師畫了一個跟自行車車輪一樣的圖形，以一點爲圓心，無數條線像車軸一樣往外射去，占卜師還在外圍畫了一個大圓將這些往外射去的車軸攔住，只留下最外端的一小部分在圓外。
似乎怕鬼谷看不明白，占卜師開口解釋：“這是俯視圖，倒懸之城還沒上天時候的俯視圖，這一條條向外擴散的直線就是洞穴原本的長度，這個大圓圈就代表倒懸之城。後來這個圓圈到了天上，圓圈中的直線就被帶着一起上去了，只留下圓圈外的這些短短的線，這些短的的就是我們今天看見的那些洞穴。”
說實話有些抽象，但是能看懂。
“這也可以解釋爲什麼顧眠在所有洞穴中都發現了有人居住過的痕跡，卻只在其中一個洞穴中遇到了紙人，因爲其他洞裡的紙人可能已經在接近中心的部分跟着倒懸之城一起上了天。”說着占卜師看向鬼谷，她已經知道鬼的朋友進入倒懸之城的事，“你朋友有沒有跟你說過在倒懸之城上見到了紙人？”
她猜既然聯華市這邊的倒懸之城地下有紙人，那其他地區的倒懸之城中可能也有。
鬼谷搖頭：“紙人這東西靈異氣息太足，要是他提過的話我不可能忘掉，他確實沒跟我提過倒懸之城上有紙人。”
看來要想知道倒懸之城上的事情還得親自上去看看，不過上去就有下不來的風險……
占卜師託着自己的腦袋：“那些紙人也不知道是用來幹什麼的，頭頂上還寫着紅字。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就是顧眠你第一次進的那個洞穴裡有垂直向上挖出來的窄道，但是其他洞穴裡卻沒有。”
她不明白那個通道是誰挖的，紙人？難道是紙人想要挖到地面上逃出來？
但爲什麼就只有那個洞穴裡的紙人往外挖？別的紙人就在地底安心的當好好學生沒有往上挖的想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