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圓圓放回長凳上，葉天隨着婦人去了後廚。
婦女百般委婉勸說，不需要葉天幫助。實則心中其實想的是，這種大家族公子，怎麼可能做的了什麼飯菜呢？
但接下來的事情，卻讓她大吃一驚。
葉天不僅會做飯，而且許多菜式還是她不曾見過的。
荒城和這鎮子相距極爲遙遠，兩地各種風俗菜品自然也會有不同，婦人一輩子沒怎麼去過遠地方，自然沒有見過。
不過，看到葉天純熟的做菜手法，婦人多葉天感觀大改。這樣一名氣質不凡的少年，竟然還能做的這樣一手好菜，可真的是不易了。
看了一會兒，她也加入了做菜行列，不一會兒，便有香氣自屋中飄出。
……
在屋內二人做飯之時，外面的二人卻是有些有趣了。
小道姑安靜的坐在那兒，旁邊的圓圓小心翼翼的看着旁邊的這名姐姐。被小孩子這樣盯着看，小道姑偏過頭，看着眼前這個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大姐姐，你好漂亮。”
圓圓見小道姑露出正臉，眼裡閃着小星星，開口說道。
遇到別人說這話，她必然要回答什麼‘不要着於表象’、‘外貌不過皮囊’之類的話。但她就是再不通人情世故，當着一個小女孩說這話，怎麼想怎麼不對。
不過，小道姑不愧是小道姑，看着小女孩眼中的清澈光芒，不由微微笑了下，柔聲道：“圓圓長大了，一定會比姐姐更漂亮的。”
圓圓聽到這話，心中先是浮現一絲興奮，但隨之卻又癟起小嘴，顯然是不太相信。
見到圓圓的神色，小道姑心下懊惱，第一次覺得自己實在太笨，竟然連哄小孩的話都說不出來。
心念轉動間，一計上心頭。
“圓圓，你想不想聽聽大哥哥的故事啊？”
聽到小道姑的話，小圓圓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眼裡浮現好奇和興奮之色。
“大哥哥的故事？”
小道姑笑道：“是啊，你大哥哥以前喜歡遊玩，去過很多地方，遇到過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呢。”
小女孩一下子興奮的笑起來，口中叫道：“圓圓要聽故事，姐姐你快講吧。”
說完，圓圓聚精會神的看着小道姑，像極了學墅裡認真學習的孩童，煞是可愛。
“好好，姐姐給你說啊，你大哥哥呢，他是……”
屋內正在拿着吹火筒吹火的葉天聽到外面小道姑編出來的故事，險些被嗆住。
編的都是什麼故事？哪有馬賊搶人還會大喝一聲‘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合着人家馬賊還幹起開路的事情來了？
哪有什麼樹妖離地三千丈，一藤打死千萬人，有這妖精，早給你蒼冥宗強者幾巴掌拍死了，還會容它出來做出一藤掃殺千萬人這等‘壯舉’？
更讓葉天覺得想笑的是，小道姑竟說殺手殺人之前還問對方‘知道‘死’字怎麼寫的嗎？’
不過，故事荒誕，但聽着外面一大一小兩個女子的笑聲，葉天心中卻覺得一片寧靜。許多繁雜的思緒都陡然一空，只覺這一瞬的美好，也許就是自己真正所求的東西。
問情看到葉天心海中的情景，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葉天自己都不曾注意，這一刻，他的靈魂力陡然脫變，成功邁入了覺醒中期的層次。神念也隨之增強，除了修爲以及肉身，實力再上一個臺階。
等到蛻變結束，葉天才察覺到這一點，不過，這並沒有給他帶來多麼大的喜悅。
隨意感受了一下後，葉天便端着做好的菜出了廚房，來到桌子邊。
這麼早吃飯，對於圓圓來說還是第一次。
平日間，自己爹孃早上會給她煮個雞蛋，直到自己爹爹出門，其它村子裡冒出炊煙之時，她孃親纔會開始做飯。飯做好後，又去叫自己爹爹回家，一家三口湊在一起吃午飯。
……
也許真的只有離開的人，纔會被人永遠記住。曾經的習慣不覺得怎樣，直到今日發現對方不在，心中才會覺得難受。
圓圓看着桌上許多看着就很好吃的菜餚，想起了自己的爹爹，不由癟起嘴，雙眼冒起水霧，看着楚楚可憐。
小道姑見此，趕緊伸出手，將圓圓抱在懷中，輕聲安慰着小女孩。
雖說動作略顯僵硬，安慰的話說着也有些奇怪，但她身上淡淡的靈韻，還是讓小女孩很快平靜下來。
飯菜上桌後，四人坐在一塊。
小道姑看着桌上各色菜餚，香氣撲鼻，頭一次有了想要大吃一頓的衝動。
“快，評鑑一下本少爺的手藝如何？”
遞給小道姑一雙筷子，葉天笑道。
“大哥哥，這真是你做的嗎？好好吃啊，圓圓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魚！”
看着圓圓拿着一小塊魚肉，婦人給其捻去魚刺，送到嘴邊一口吃下，小嘴便沾上油漬。小道姑想了想，夾了一小塊嚐了一下後，又是第二筷子，第三筷子……
飯桌上，小道姑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和圓圓說着話，逗的圓圓哈哈笑，不過坐在一邊的葉天卻是白眼連連。
……
一頓飯時間很快就過去，當葉天二人提出告辭之時，婦女抱着圓圓站在酒肆門口，對着二人揮手作別。
葉天與小道姑沒有朝着山上而去，而是按照來路返回，走了一段路後，自旁邊林子進去，繞過村子，來到山腳下。
雖說如今冰雪消融，春意漸起，但許多樹木卻依然是光禿禿的。
然而，在眼前青石階兩側，卻有綠樹抽芽，上方隱隱有鳥語之聲，加之雲霧遮掩，擡頭望去，倒還真有一番仙意。
“晏姑娘可是有話要說？”
正要邁步，看到一邊欲言又止的小道姑，葉天笑問道。
小道姑沉默了一下，面色認真問道：“葉公子，貧道修行忘情太上大道至今，已有近十載，然而今日在那小鎮中，與那對母女吃了頓尋常便飯之後，本擔心會心境不穩，修爲跌落，但……”
葉天接過話頭，笑道：“但卻不跌反升，是嗎？”
小道姑點了點頭，道：“不錯，分明沾了紅塵，卻沒有染上塵俗之氣，貧道不理解，難道說貧道長久以來的想法，都錯了嗎？”
葉天笑了下，邁開腳步，登階而上。小道姑看了他一眼，也隨之而上。
一邊走着，葉天一邊開口，“道長此言差矣，在葉某看來，道長修行太上忘情一道，本沒有什麼錯。只是道長對‘紅塵’一說，理解的或許有些偏差。”
“還望道友明示。”
回頭看了眼小道姑，面上神色又恢復了剛剛下山之時的樣子，想到方纔她面上笑容，葉天覺得一陣恍惚，若是將今日之事說給蒼冥宗弟子聽，只怕每一個人會信小道姑會講故事、逗小孩子玩。
“哪裡有紅塵？在葉某看來，人生在世，處處皆紅塵。七情六慾、喜怒悲樂，加之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爹孃師長，這些都是一個人所必須面對的。不說咋們，便是那真正的道家道祖，只怕也無法將這些東西完全斬斷。”
不待小道姑開口，葉天繼續開口道：“道長曾經所說的出世，在葉某看來，其實是一種逃避的態度，是一種……有些錯誤的路子。試問，若是昨夜所見的那名劉大人，殘暴鄉里，魚肉百姓，道長若是遇到，是管？還是不管？”
“人間事，人間畢，修行者不應當插手俗事。”小道姑說道。
“是嗎？”葉天卻是一笑，道：“殺一人可活百人，這樣的惡人，遇到了，有能力斬殺，卻不願去殺，讓其繼續存於世，禍害更多無辜的性命，這樣的做法，真的對嗎？或許你會說，這就是修行。但，葉某想說，我們是修行者不錯，可更加重要的，我們是人！”
這些話，其實並非葉天自己所悟。
在許多年前，穆天成便與自己講過這些道理。那時的他連修行路都未曾踏上，自然無法理解這些東西。
但如今，經歷過了許多事情，見過了許多人。
不像和尚的和尚，立下大志要教化天下萬靈的書生，勸鬼從善的道士，以及眼前漠看人間的小道姑。
這些道理，也在一次次的親歷中，漸漸變爲了他自己的東西。
“人？”
小道姑皺眉思索，葉天沒有再開口打攪。有些事情，需要自己想明白，而不是聽別人說如何就是如何的。
尤其是自己的大道之途，更是要自己去體會，去行走，才能看到它的盡頭究竟是什麼？
小道姑一路沉思，葉天趁着這點時間，體會自己靈魂力以及神念突破後的種種奧妙。
行至半山腰，旁邊路上一塊巨大的石壁引起葉天的注意，讓他腳步頓住。小道姑看了過來，見到上面的一個大字時，眼中同樣露出詫異之色。
“這字年代久遠，卻還有絲絲縷縷道韻暗含，看來，此地倒還真是個‘仙山’。”
問情的聲音響起，似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一般，帶着一點笑意。
看了一會兒，小道姑嘆了口氣，道：“這字應當是一名天君境界的前輩所留，只是時間過的太久了，雖有一縷道韻，但於我們而言，沒有多大用處。”
葉天頷首，不再看這古字，上方有道士講道聲隱約傳來，看來道觀就在上方。
葉天眼神一閃，繼續向上走去，他倒要看看，這所謂的蒼冥宗妖道，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