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話讓小道姑陷入了深思。
不僅是小道姑，餘常平也深受觸動。雖然老人不是那些學府裡的君子夫子，可他的話，他的道理，是一個人用一生總結出來的哲理，這是一個人的一生體會。
況且，老人的很多話，其實和儒家的一些思想有相通之處。
餘常平能夠看出，老人的確是個沒有讀過多少書的人。
可是，道理這個東西，並不是只有讀過書的才能體會的。很多讀過書的人，明白的道理反而不如那些隻字不識的人。
這是一個很諷刺的事情，哪怕這件事情在餘常平看來是對讀書人的一種羞辱，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事實！
……
“怎麼還不睡？”
餘常平坐在車頂上，擡頭思考着今日老人說的話，忽然感到下方有人靠近，眼神一動，發現是小蠻悄悄走了過來。
他想起方纔老人說到‘死’這個字時小蠻的表情，隱隱猜到了對方來這兒的目的。
小蠻沒有立即回答，來到了餘常平身邊，看了看餘常平，開口問道：“餘大哥，我爺爺他……”
小蠻欲言又止，餘常平輕輕笑了笑，道：“你是想要問我有沒有辦法讓你爺爺長壽嗎？”
“嗯，我今晚想到爺爺可能會死，就很害怕，我不想讓爺爺離開我，小蠻想一直和爺爺在一起。”小蠻看着餘常平，眼中閃着希冀的光芒。
餘常平盯着小蠻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轉過頭看向遠方的黑夜，問道：“人都有生老病死，這是誰都不能躲避的，不止是劉叔，便是我，你，還有那些非常厲害的神仙，他們也都會有化爲塵土的一日，小蠻……”
“我知道。”小蠻打斷餘常平的話，看向餘常平，眼中藏着執拗，“我也知道這個道理，可是，我還是想要爺爺能夠多陪陪小蠻。小蠻爹孃死的早，爺爺對小蠻而言，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我不想讓他死。”
餘常平沒有立即回答，過了會兒纔開口道：“小蠻，許叔不是你親爺爺吧？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你爹孃呢？”
“那是在小蠻小時候聽爺爺說的……”
小蠻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和這個世界上大多數孤兒的遭遇相似，都是被不知姓名，甚至連樣貌都沒有見過的爹孃拋棄。
這世上，幸運的事情對每個人而言都是不相同的，對小蠻來說，應該就是遇見了許老頭。
十多年的相處，小蠻早已將許老頭當做了自己的親爺爺，而許老頭，想必也是將小蠻當做自己唯一的親人來看待。
如今，小蠻聽到許老頭可能會死，心中的感受餘常平能夠明白，因爲他，也曾和人生中很重要的人生死道別。
“餘大哥，爺爺是好人。”
小蠻看着餘常平，她的眼神很純粹，可餘常平卻無法答應她。
“我沒有辦法幫許叔增長壽命，不過，我今夜給你們放的粉末，有幫助他強健體魄的功效。”
說到這兒，餘常平又看向旁邊眼神有些失望的小蠻，卻不知如何安慰。想了想，餘常平忽然開口問了一個不知是問他自己，還是問小蠻的問題，“小蠻，你恨過自己的爹孃嗎？”
“當然恨過啊。”哪想，小蠻卻是想也不想便回答，餘常平愣了一下，小蠻卻又繼續開口道：“他們生下我，卻又拋棄了我，若不是遇到爺爺，小蠻怕是早就已經死了。”
“是啊。”餘常平聽完，仰頭嘆了口氣，眼神複雜。
“餘大哥你呢？你恨過你爹孃嗎？”小蠻想起餘常平今晚的話，知道這位神仙大哥哥也是個孤兒，不覺有些親近，說話也自然放開了，不再拘謹害怕。
餘常平輕輕笑了笑，正要開口回答，忽然察覺到了許多道氣息在極速靠近車隊，眼神陡然嚴肅，看向遠方。身旁的夜色泛起漣漪，小道姑和李靈珊也出來了。
餘常平仔細感知了一下，發現那些人竟然身上全都帶有一股死氣，這讓他想起了在這沙漠中名聲遠揚秦、魏兩國的某個宗門，心中不由沉重起來，蹲下身回頭對小蠻開口道：“小蠻，快去叫許叔到這邊來，等會兒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離開我們身邊，好不好？”
小蠻雖小，可卻也聰慧無比，點了點頭後，立即跑到許老爺子的馬車邊，進去與許老爺子說了下。老人也是閱歷極爲豐富之人，二話不說拉着小蠻來到餘常平等人身邊。
前方那輛馬車之中的修行者顯然也察覺到了有人接近，都從修行中醒了過來。
幾人出來後，都不約而同向餘常平等人之處看了幾眼，發現並沒有什麼異常之後，他們纔看向遠處。
過了會兒，車隊領頭人出來，上前詢問了一點情況之後，便躲在車廂後，不敢上前。
……
……
氣息越來越近，最終，隱約可見黑夜中有幾道濃霧一般的東西出現在衆人視線中，隨後，便是許多道充滿死氣的身影懸停在整個車隊四周，將所有人都包圍了起來。
餘常平站在馬車邊，看向四周懸在空中的身影，發現這些人竟都是已死之人。而且，其中有幾人還是不足二十的女子。
“這些人剛死不久，之後又被煉屍之法煉成了傀儡。”
小道姑眼力獨到，一下子看出了其中的秘密。
餘常平輕輕點頭，幾乎已經確定是那個在這片大漠中讓許多修行者都畏懼的大派。
“看來這次，咋們遇到麻煩了。”
……
“來者何人！裝神弄鬼，何不出來一見！”
車隊前方几名修行者中有一人開口，然而，話音傳出去許久後，卻不見有人迴應。
幾人相視一眼，他們也想到了對方的來頭，皺了皺眉，一名手持摺扇的年輕男子開口，“我們只是一尋常商隊，途經寶地，無意冒犯貴宗，還望貴宗行個方便，我等定會感激不盡。”
“方便？區區幾個聚氣五重，也配向我們討要方便！”
一道聲音傳來，不知方向，小道姑凝神細查，隨後看向左側一處位置。
在那邊什麼都沒有，但那只是在其他人眼中。
小道姑眼中神光匯聚，看到了那邊藏着的神秘人。
“靈臺境。”
餘常平等三人聞言，心頭一跳，眼神極其凝重。
在這茫茫大漠裡，途經的商隊數不勝數，對方能夠找上這裡，可以說是巧合。
可是，一名靈臺境強者親自找上門來，是巧合？還是運氣差？亦或者……
答案很快便揭開了，當小道姑感到一道敵意鎖定她之時，開口道：“看來，這些人是針對我們來的。”
餘常平心中念頭轉動，他想了又想，確認自己並未和那宗門有過接觸，而且，這一路上他們的身份從未透露給別人過，也並未發現有修行者窺視。
爲何對方會針對他們而來？
“看來，我們恐怕陷入了另一隻大手裡面。”
這裡面透着太多的疑問和古怪，餘常平想了想，卻並沒有半點頭緒。
最主要的是，他不知道那神秘來人究竟爲何而來？
不知目的，便無法退推敲原因。
……
前方几名修行者卻是沒有想這麼多，他們聽見有人開口，感知悉數放出，可卻並未發現對方位置，這讓他們心中產生一絲畏懼。對方修爲必然遠在他們之上。
“道友，方纔言語失當，還望道友見諒，前輩有何要求，可儘管開口，只要是我等所能之事，必不會推辭。”
那持扇男子抱拳沉聲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摸清對方底細之前，還是不要得罪對方爲妙。
“哦？倒確有一事，是你能做的。”那神秘人聞言，輕笑一聲，意味莫名。
持扇男子眼神一閃，開口問道：“不知道友要我做何事？”
話音方落，男子面色大變，身法施展，便要遠離。
可是，他不過聚氣五重，放到其他地方，那是一名強大的高手，可在一名靈臺境面前，卻又顯得極其不堪。
不待他邁出十里，一隻黑色大手如同是從黑夜中憑空出現一般，將其一把抓在手中。
“道友饒命……啊！！”
手掌中冒出黑色火焰，熊熊燃燒，可是，整片空間卻沒有絲毫熱度，反而變得極其冰冷，如同寒冬時節到來一般。
慘叫聲傳入車隊其他人的耳中，讓一些人給嚇得魂都險些脫體而出。
那是一名他們眼中高高在上的神仙，可此時，卻被那一隻幾十丈的大手給捏的發出猛獸嘶嚎一般的慘叫。
至於男子另外幾名同伴，見到這一幕都是心頭一驚，隨後齊齊祭出手段攻擊那黑色手掌。
在看到那黑色火焰的瞬間，他們便知道對方是那個宗門的人，而且，能夠無聲無息的出手，並且將那持扇男子抓住，這樣的人，實力決然在他們任何一人之上。
加之，那人毫不留情出手傷人，必然不是什麼講道理的善茬，他們若是還抱着僥倖讓別人放了他們的想法，那未免太蠢了一些。
“轟！轟！”
數道攻擊落到那黑色巨手之上，整片空間都被照亮，強大的元力波動讓下方的馬車直接被震成了粉末。
餘常平在那些人動手的時候，便施展了一道元力屏障將這些人給罩在其中，護住了這些人的性命。否則，只怕一道餘波，便可以讓這車隊的幾十人死傷殆盡。
關乎身家性命，那幾名修行者自然不會有餘力去考慮其他的事情。
再者，對這些修行者而言，他們也只是拿錢辦事，根本沒有將這些凡俗之人放在眼中，更莫要說放在心上了。
“不自量力。”
見到那幾名修行者出手，欲要救下那持扇男子，暗中神秘人冷哼一聲，擡手幾道彈指，一道道勁風激射而出，割裂空間，如同小流星一般撞上了那幾名修行者。
幾人察覺的威脅，但身上的元力防護卻形同虛設一般，直接被擊穿，一道道血箭飆出，幾人以更大的力道撞入了沙地之中，砸出了幾個大坑。
“不與你們完了，吾來此，還有正事呢。”
那人說了一聲，朝着餘常平這邊看了一眼，隨後大袖一抖，黑色巨手火焰變得更大，裡面的慘叫聲變得更加淒厲，不過，卻只持續了幾息，便戛然而止。
“好殘忍的手段！”
餘常平輕哼一聲，無墨出現在手中，筆鋒遊走，一道道元印被他刻畫出來，融入虛空，一座大陣在緩緩成型。
“小友急什麼，你的對手……可不是我。”
一道氣息飛來，將餘常平刻下的元印都給打散，餘常平聞言，朝着那人的方位看了一眼，忽得，一道身影出現在了餘常平的感知中。
餘常平扭頭，風沙之中，一道黑袍身影慢慢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餘常平眼睛微眯，可是卻看不清對方面容，分明沒有風，可風沙卻越來越大，漸漸的，形成了一個上百丈的巨大結界將所有人都給裝在其中。
“此人……我好像在哪見過。”
小道姑仔細想了想，終是記起了那黑袍人的樣貌。
……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