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女見女愛的翩翩公子，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娶個名門之女，藉着對方的身份，在俗世中一步登天，更沒有想過，當今的公主會對自己說出這麼一番話。
所以在公主說出‘君願否’一句話之後，葉天沒有任何驚訝之類的情緒，反倒是很平靜的說了一句：“公主，請自重。”
……
這幾個字是那麼的簡單，語氣也是那麼的平靜，但說出去後造成的反應卻絕不是說時候那般簡單。
“小師弟。”
王心怡站起身來，葉天在她還未邁步之時，便收回自己的手，看向王心怡，雙手擡起，行了一禮。
“師姐若有話，可以等回去再說，但今日這事情，我的態度很明顯，不行，就是不行！”
王心怡盯着葉天，看着對方的眼神，她知道，自己這位小師弟平日看着挺隨和，但有些時候，卻又執拗的要命。
紫凝站在葉天身邊，一時還不曾回神。
任她如何都沒有想到，她竟然被人拒絕了，而且對方說的還是一句‘請自重’這樣在常人聽來幾似羞辱的話語。
她緩緩轉過頭，沒有看到周圍那些一個個眼睛大小的‘火山口’，只是盯着站在自己身邊那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心中覺得很惱火。
她想要開口辱罵羞辱葉天幾句，眼前一花，王心怡來到了她身前，她只覺自己忽然被定住了一般，動彈不得，甚至連聲音也無法發出。
王心怡看向葉天，二人眼神交匯的呼吸之間，以靈魂感知交談了許多。
片刻之後，葉天面色有些複雜，看着紫凝，又看了看王心怡。
便在方纔須臾之間，王心怡便已將事情緣由說了個大概。
葉天此時心中怒火倒是消了些，他還是願意相信，自己的師姐不會騙他，即如此，那麼這位公主還真是有些可憐了。
葉天沒有在意許多恨不得將他吞了的眼神，走到紫凝身邊，忽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公主方纔所言，葉某或許可以考慮試試。”
王心怡見葉天算是答應下來，鬆了口氣，將紫凝身上的束縛鬆開。
紫凝雖身子動作被定，但思維還在，葉天的面色變化她看在眼裡，知道葉天應當是答應下來，雖然看着有些勉強，但心中同樣感到有些欣喜。
雖說對葉天方纔的態度和話語，依然心有不滿，但這無傷大雅，如今最要緊的，不是尋這小賊尋仇。
“葉大哥。”
紫凝笑着說道，二人將手中的兩半玉佩合在一起，好個珠聯璧合！
“咔”
葉天眼神移動，原來竟是那柳姓青年將手中酒杯給捏碎掉來。
柳正霄有足夠的理由嫉恨，也有足夠的理由去殺了葉天，但他沒有這麼做，不然，便是他身爲修行中人，也會有些麻煩。
……
上方的三位皇子看着站在場中的二人，眼神各不相同，只有四皇子，眼中的笑意不太森冷，但同樣的，也不是多麼高興。
三皇子見到柳正霄的臉色，當即看向葉天，怒喝道：“某些人啊，不要以爲自己頂着個詩仙詞聖的稱號便可以肆無忌憚、一飛沖天了，再是如何，我皇室公主，身份高貴，豈是你這等賤民能夠配得上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伸出一隻手，身後那名一直不曾開口的道士睜開眼睛，視線落到葉天身上。
站在場中的葉天對上道士眼神，忽然覺得雙肩一沉，雙腿竟有種要跪下去的感覺。
他眼前一花，只見一塊道袍閃過，一道手掌如同憑空出現一般來到自己胸口前。
葉天心中一驚，此人速度奇快，便是他都未能覺察對方攻擊。心中一凜，葉天本能擡起手掌要做抵擋，雙腳蹬地後退。
然而，葉天反應不慢，但對方速度卻是更快，葉天還未來得及動作，便有一股元力氣勁擊在葉天胸口，讓他五臟都翻滾起來，整個人如同一顆流星倒飛出去。
道士擊退葉天，還待繼續出手，但旁邊的王心怡看不下去了，擡手一揮，道士打扮的少年前衝的身軀如同撞到了什麼東西一般，自己反倒是退了回去。
“諸位可還要臉？”
王心怡淡淡開口，身子卻已來到葉天面前，手臂輕揮，原本渾身並無絲毫元力氣息的少女忽然如同瀑布倒衝、火山爆發，一股極強的威壓籠罩整個大殿。
少年以及站在另外兩名皇子身後的二人忽然眼神變化。那名抱劍男子將兩隻手臂放了下來，握着劍的手掌緊了緊。
那名自始至終無論發生何事的白面書生，此時也睜開眼睛，一動不動盯着王心怡。
整個大殿不乏一些修行之人，甚至達到聚氣境的也有不下十人，但此時，這些人都面色緊繃，呼吸都變得有些微弱。
至於三名皇子，尤其是二皇子，臉色有些難看，只是隱藏極好，外人難以看出。
……
“北無道，你好歹是名聚氣九重修行者，再不濟，也有落山觀弟子這麼個身份在，沒成想竟然甘願成爲他人狗腿，實在可悲。”王心怡看着對面道士打扮的男子，微諷道。
北無道盯着王心怡，並未因王心怡的言語而感到憤怒。
修道修的是自己的道，如他們這類天驕，心境的涵養便是不如那些老僧，也絕非三兩句言語便能被激怒之輩。
“前些日子聽聞王姑娘驚現聚氣頂峰修爲，某還有些不信，今日一見，倒是讓某大吃一驚。不知，你王家諸人聞此消息，會是何等反應，怕是會立即抱緊你爹大腿，攀拉關係吧，也是，你王家人也就那個本事了，依某看，怕是要不了多久，你王家就該從四大世家中除名了吧，哈哈。”
此番話非是北無道所說，而是來自一名頭戴蓮花冠的‘假’道士。
王心怡眼珠微動，看向此人，而那出言之人，也笑看着王心怡。
……
葉天身旁已經站着花傾城，對於這女子能在此時站在自己身邊，葉天心中稍感詫異，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花傾城攙扶着葉天，來到王心怡身邊，看向紫凝，眼中卻是流露出一絲厭惡和不屑。
方纔葉天因她而受了那道士一擊，但這女子非但不去阻止，甚至葉天被打傷之後更是不聞不問，只是此時，纔看向葉天，問了一句是否安然？
花傾城覺得這女人實在虛僞的可怕又可憐，看向前面的王心怡，不由爲葉天感到一陣失望。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這樣朋友的王心怡，又該是什麼樣的人？
看破，卻不能說破，花傾城也只能在心中腹議，不敢失言，免得招來麻煩。
花傾城很聰明，但這次，她似乎有些猜錯了。
……
想着心事，花傾城的目光不經意間朝旁邊看去，忽然，她的眼神微凝，因爲她發現，葉天竟然稍稍遠離了王心怡和紫凝一些。
這看似不是什麼大事，但卻又不是一件小事。
眼神上移，看向葉天的臉龐，發現葉天臉上很平靜，他看向王心怡和紫凝二人的眼神看似並無異樣，但卻多了一絲刻意的疏離。
有人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對於這個問題，自酒館馬賊那次過後，葉天想了許多，他認爲這句話本身對，但之後被許多人延伸出來的道理和做法，卻不太對。
可憐之人固有可憐之處，於是他該被人憐憫，之後又該被人原諒，所以這些原諒他人過錯，並且不計較的人，被稱爲善人。
可恨之人也固有他的可恨之處，於是他該被人厭惡，之後甚至就該被人殺害，所以這些在許多人眼中殺人不眨眼的人，被稱爲惡人。
善惡被以這種形式被呈現出來。
但，可憐之人真的能夠一直被原諒嗎？
人都是矛盾的，葉天相信世間沒有人願意做大惡人，但出於各種原因，他們或多或少的都要做些對別人而言稱爲惡事的事。
若是因爲他們有可憐之處便一直被原諒，那麼他們做過的惡事，也要全部被原諒嗎？
同樣的，若是因爲他們做的一兩件壞事便全面否決一個人，真的就是對的嗎？
想要弄清這個問題，便需要有一個關於善惡的尺度，於是，便有了諸多聖人所著的典籍，有了世間上的千萬條道理。
只是，懂得道理是一回事，但能否自己遵守道理，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王心怡和紫凝需要自己幫助，葉天會因爲紫凝的苦衷而答應下來，但她們都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是不應該將自己當做棋盤上的棋子一般隨意擺佈。
他可以原諒她們，但同樣的，他也不會原諒她們。
這便是葉天的道理。
……
王心怡沒有過多關注那個她只看了一眼的人，因爲她也感覺到了自己身後葉天的異樣，所以心中有些愧疚和難受。
她在想，自己或許真的有些做錯了。
但她並未在此事上多做糾纏，因爲現在不是時候。
王心怡收回目光，看向坐在上方的幾位皇子，緩緩開口：“既然如今龍鳳雙佩已然合一，那麼公主這樁婚事，想來也有了着落，幾位殿下……可還有他意？”
三位少年皇子面色平靜，但內心卻必然不平靜，只是他們都未曾表露絲毫。
最終還是二皇子率先開口，臉上浮現一絲笑容：“小凝既然尋到另一半玉佩，自然是喜事，只是這婚姻之事，不能只由你自己判斷，還需問過父皇，才能定論。”
“二哥，你這是何意，此事爺爺親自所定，如今你卻如此說，豈非是要違背爺爺的話不成？”
紫凝眼見希望來臨，哪裡會任其溜走，當即心頭大急，上前開口。
“皇妹一口一句爺爺，可莫要忘了，當今的聖上，是父皇！”
三皇子嘴角微揚，眼神冷歷的盯着紫凝。
紫凝氣急，剛想爭辯，忽然門口傳來幾聲咳嗽，將衆人的視線轉移過去。
只見，那名陪伴在皇帝左右的老公公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門口，只是場間縱有王心怡這等聚氣頂峰之輩，竟也不曾察覺。
老公公見場面安靜，將手中拂塵搭在一隻手臂上。
“諸位公子小姐，寺會即將開始，陛下差老奴來邀請諸位趕往佛壇，參加盛會。”
……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