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丘虎盯着手中的大綱，合訓的支出，看得他整個心尖都在發顫。
但老馮也算相當的堅強了，瞧着陳鈞站在跟前等消息。
他並沒有第一時間開口。
而是認真分析當下旅裡的情況，根據各營的火力，編制，進行抽絲剝繭式的分析。
合訓的目的，無非就是讓全旅的火力都能徹底投入其中，不至於各自爲戰。
在此之前。
馮丘虎畢竟沒有真正指揮過合成旅，他所有的經驗，一切都是來源於之前的摩步旅，頂多再搭配一些模擬作戰的畫面。
可那些畫面，能讓指揮官懂合成旅作戰的威力，懂協同的方式，方法。
但沒法實際的去操作啊。
模擬得來的經驗，其中最大的短板就是，現實中的指揮，根本達不到系統模擬的那麼完美。
換句話說，眼下的馮丘虎，只是相當於擁有足夠豐富的理論作戰經驗，卻沒有絲毫動手的經歷。
以火箭炮連做主攻展開合訓，讓炮營做合訓的核心，其他幾個營被動配合，以此慢慢熟悉協同作戰。
用燒錢的方式，來促成全旅戰鬥力。
這種方案可行。
但馮丘虎不太敢真的下定決心。
其中的原因有很多，不單單是燒錢這一項。
足足過了有十幾分鍾吧，一直怔怔出神的馮丘虎眼神才突然凝實，隨即嘆了口氣。
將手中的文件放在了辦公桌上。
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真是時代變了啊，火力覆蓋這種方式都能用到訓練上了。”
馮丘虎似是感慨的搖搖頭，而後他目光又盯住陳鈞道:“你小子遞過來一個計劃，就一直杵在那不吭聲。”
“不打算解釋解釋？”
“那，旅長這是同意了？”
陳鈞瞧着旅長話語中似乎有所鬆動，他也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
其實，這個方案他前幾天就提過，旅長自從聽了之後去趟軍區，回來就天天下單位視察。
也不說這種方案行，也不說不行，一直就這麼僵着。
他今天將粗略的訓練計劃書拿過來，等於是擺到檯面說了。
“哼，說的都是屁話。”
“咱們是排頭兵，不同意還有更好的辦法嘛？”
馮旅不滿的冷哼一聲。
他隨即起身將身後的窗戶推開，面對那一股股迎着臉襲來的熱浪。
老馮像是沒有察覺一般，重新轉身坐在辦公椅上，拿出煙給陳鈞丟了一根，自己也點了一根。
這才悠悠道:“你這個方案，前段時間我就過去軍區說了。”
“王總指揮的意思是，咱們179旅現在一舉一動都會被格外的關注，你做了，就有單位會效仿。”
“咱們是排頭兵，是風向標，作爲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如果這種合訓方案可行那自然是皆大歡喜。”
“可要是不行呢？”
說着，馮丘虎鼻子裡面噴着嫋嫋薄煙，眼神深邃的看向陳鈞。
“你知道這種合訓方式一旦不行，這麼多單位效仿卻沒有見到效果，直接責任咱們肯定不用承擔。”
“但是間接的影響，你有想過嘛？”
“我不怕嘗試，但我和政委的意思是怕你去瞎嘗試，所有單位正處於嗷嗷待哺的階段，你說你有辦法，第一個展開合訓。”
“那你就最好真的有辦法，這個辦法不能有容錯率，更不允許出現失敗的可能。”
“因爲你一路走來太順利了，年前又被吹捧到全軍第一營的高度。”
“失敗的話，我摔的起，179旅也摔的起，可你摔不起。”
“最近這幾天我一直下單位觀察，就是查看你這合訓的可能性，你倒好，天天往別的單位跑。”
馮丘虎提起這個事，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當然知道陳鈞去別的單位幹什麼。
但對他來說，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先跨出這合訓的第一步。
179旅一旦跨出去了，能不能扛住後面一連串單位效仿的後果。
陳鈞也是聽得咧了咧嘴，有些無言。
他知道旅長的顧慮。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榮譽這東西其實就是一把雙刃劍，有積極的一面，自然就有消極的一面。
自己一路走來，從畢業到現在可以說是順風順水，高歌猛進。
但是，現階段的合成179旅不是試點旅了，而是所有合成單位眼中的老大哥。
一旦陳鈞這個方案行不通，那麼這個老大哥的形象不說瞬間崩塌。
也會被慢慢消耗。
馮旅長拿着這把雙刃劍，站在旅長的角度，自然不希望目前的影響力，因爲一次合訓的失誤就被影響。
這種不希望，也是間接導致這麼久以來，合訓的腳步始終遲滯不前的原因。
軍改爲啥要把所有老部隊的番號，全部換掉？
其中最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揹着以前的榮譽太過沉重了，沉重到迎接新時代時，做出任何決策首先考慮的不是改變。
而是能不能在，不影響自身的情況下進行。
這是束縛。
陳鈞深呼一口氣，搞清楚旅長最近一段時間一直不正面迴應合訓的緣由後。
他當即立正身軀，擡手敬禮道:“旅長，合訓的問題我堅持我的意見。”
“你堅持個屁。”
馮丘虎聞言，沒好氣的擡頭瞪了眼陳鈞:“廢話就別在我面前嘰歪了。”
“留着你那份堅持，留着你那份自信去營裡好好計劃吧，開訓報告我會向軍裡提交。”
“但你小子想清楚了，一旦你這邊有動靜，原本戰區沒有關注合訓這個問題，會立刻將目光轉移過來。”
“179旅部隊一旦集合，炮聲一響，合訓的帷幕被你拉開，你小子就沒有退路了。”
“是，旅長，我明白！！”
“行。”
馮丘虎順手拿起桌上的文件，丟給陳鈞:“去吧，通知全旅電話視頻會議。”
“拉響戰備，開始調集物資，將合訓的大綱完善，既然要搞就要搞的動靜大一點。”
“我再去趟軍區。”
“是！！”
合訓的事情終於敲定。
陳鈞再次敬禮後，轉身離開旅長會議室。
而馮旅則是神情冷峻的坐在椅子上，思考了半晌，這才起身跑到隔壁叫上徐政委。
兩人打算一起去軍區做彙報。
至於爲啥要兩人一起去，還特麼能因爲啥。
給總指揮立軍令狀唄。
眼下五大戰區所有合成旅都沒有進行合訓，總指揮想做第一個出頭的椽子嘛？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啊，他不想。
畢竟這種大環境下，穩紮穩打纔是最佳的選擇。
179旅要想再次搞出大動靜，那旅長和政委兩人就必須做出一定的保證。
陳鈞負責大刀闊斧的搞，他倆負責把這個底給兜住。
。。。。。。。。。
有旅長明確的支持。
那陳鈞可就沒啥顧忌，要放開手腳的幹了。
至於合訓帶來的影響啥的，他不想考慮，畏首畏尾不是他的性格。
再說了，他現在不搞，過幾天越來越多的合成單位捋順內部的編制，人員培養到位。
難不成這個出風頭的機會，還要拱手相讓給其他人嘛？
陳鈞一直堅信，機會是搶來的，不是等來的。
他一個副團級幹部，還沒到前怕狼後怕虎的階段呢。
回到參謀部。
陳鈞當即喚來作訓參謀，火力參謀，將完善合訓的大綱的指令下達。
這玩意，是存檔留給軍區看的，不是讓他借鑑。
合訓的任務交代下去後。
陳鈞又安排通訊員李武界，電聯各營立刻召集視頻電話會議。
旅裡一般很少會通知電話視頻會議，通常都是大事開小會，旅長，政委，參謀長，軍事股等等幾人商量商量就完事。
小事呢就開大會，比如每週總結，各營營長教導員要過來進行彙報。
可一旦牽扯到電話視頻會議，那就是事關全旅所有幹部的事情了，無關大不大，但涉及面一定很廣。
這在旅裡都是公開的秘密。
半個小時後。
等陳鈞帶着參謀部的人來到會議室時，會議室的大屏幕上，畫面已經被分割成一個個小屏幕。
合成四個營，後勤保障營，偵查營，炮營，作戰支援營，防空營，一旅九營全體營長，教導員，帶領着下轄的各連長，排長。
已然全數到位。
那傢伙，陳鈞只是擡頭看了眼屏幕，一眼望去入目的都是黑壓壓的人頭。
這種場合，陳鈞參與的也不多，主要是以前陶旅辦事太利索，有啥事直接把人喊到跟前。
導致旅裡的幹部，基本都是這種德行。
猛的看到這麼多人跑到視頻裡面，陳鈞還真不太適應。
“同志們好！！”
陳鈞擡手打了聲招呼。
“那什麼，我長話短說吧。”
“等下會議結束後，各營立刻拉響戰備警報，從現在開始全旅進去戰備狀態。”
“老樑。”
“到！！！”
樑科翔正坐在會議室帶着自己的那幫幹部，端坐着聽講呢。
這突然聽到參謀長叫自己，他趕忙起身迴應。
“你們後勤營目前情況怎麼樣？如果合訓的話，有問題嘛？”
“報告參謀長，沒有問題。”
樑科翔聲線鏘鏘道，他這個後勤營的營長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179旅內，陳鈞推選的唯一一個營長。
說啥也不能落了參謀長的面子啊，就是有問題也要克服。
“嗯，從明天開始，後勤全面對接軍區聯勤部，以戰備標準去儲備彈藥，油料，至少籌備足夠三天的損耗。”
“是！！”
“其他單位。”陳鈞目光掃過大屏幕:“相信你們已經知道咱們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沒錯，就是合訓。”
“同志們，俗話說的好，醜媳婦還要見公婆呢，咱們旅各營訓練的時間不短了。”
“相比較以前的合成一營，眼下各營情況完全符合拉出來練練的條件。”
“但話又說回來了，合成旅合訓該怎麼合，這場仗該怎麼打，各單位之間又該怎麼配合。”
“我們沒有經驗，沒有可以借鑑的人，更沒有可以借鑑的單位。”
“一切只能靠我們自己去摸索。”
“基於人員太多，武器設備繁雜，各單位指揮會有困難，所以我擬定”
聽着陳參謀長，一點點將整個合訓計劃，娓娓道來。
炮營營長武高川滿臉震驚的聽着，一時之間差點沒反應過來。
畢竟，按照他的理解，合訓難道不應該是四個合成營做主攻。
以攻堅爲主體，拉開全旅兵力投入的序幕嘛？
因爲合成旅的編制，其實就是以前大號的合成營，而軍區的火力編制，又是一個大號的合成旅。
這種編制，怎麼看都應該是合成營做主攻纔對啊。
怎麼從炮營開始了？
事實上，陳鈞不想動合成營嘛？他肯定也是想動的啊。
但問題是剛開始合訓，誰給他們做對手？
人家別的單位，巴不得看179旅怎麼折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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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合成營可不是以前的一營啊，如今的合成營配置被模塊化了。
179旅下轄四個合成營，編制統一變爲3個步兵連，兩個坦克連，一個炮連，一個作戰支援連，一個後勤保障連。
指揮變得容易，機動速度也變得更快。
重火力卻大幅度減少。
如果單單進攻一個假想敵目標，只打一個山頭或者一塊被劃分出來的地方，假想敵沒有還手能力的情況下。
四個合成營出動，能以最快的速度機動至戰場。
作戰更加靈活的情況下，後面幾個營純屬就看熱鬧而已。
合訓就能結束。
這有什麼意義呢？
陳鈞以前帶過合成營，對於怎麼指揮一個合成營，他還能不清楚？
從始至終，陳鈞合訓的重心，就是要訓練後勤啊。
反正在陳鈞看來，179旅除了合成營，那剩下的營級單位，都可以劃分到爲合成作戰服務的後勤。
包括炮營也是。
想要讓全旅具備戰鬥力，那就不只是讓幾個合成營達到一定的戰鬥力就行。
而是讓真正的後備力量轉起來。
只要炮營，偵查營，後勤營，作戰支援營能有默契，那179旅在陳鈞的指揮下，就能發揮出一定的戰鬥力。
這是針對他個人習慣式的合訓方式，放在其他單位不一定好使。
但陳鈞自己肯定符合。
他的底氣就來源於之前帶過合成營，知道怎麼指揮，眼下的合訓大綱有沒有合成營都行。
會議結束後，全旅開始進入戰備。
而另一邊。
剛剛給總指揮立過軍令狀的馮丘虎，從軍區司令部出來。
他驀然擡頭，望着剛剛還晴空萬里的天空，不知何時開始變得陰沉，有種大雨將至的悶熱包裹全身。
幾乎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老馮駐足片刻，而後微微搖頭，他也顧不上下不下雨了。
跟上政委的腳步，快速回單位。
因爲一旦合訓開始，軍區，戰區的目光再次齊聚179旅。
那接下來對旅裡來說。
影響力，絲毫不亞於一次暴雨的洗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