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邊防一線行，致敬平凡又偉大的人
353團這邊配備的車輛，大多還都是上個世紀沒有淘汰的大屁股吉普。
這種老式的純機械車輛，要是論服役時間，比很多戰士的年齡都大。
但卻很適合放在邊防用，主要是皮實耐造啊。
陳鈞坐在這種老式車上，帶上一隊人，還有物資，家信等等，揮手和崔政委告別。
反正他們這隨行的隊伍裡，有王建星這個老資歷，巡防邊境倒是也沒啥，至少不會出現迷路啥的。
七月份要是放在內地，那都不用想，必然是一年中最炎熱的時候，到處都是鬱鬱蔥蔥一副夏日植被茂盛的場景。
可在這荒涼的邊境，前行的一路上，連青草都是稀稀疏疏，甚至走很遠的路，壓根就遇不到一根。
沿着光禿禿的路面，數輛吉普車晃晃悠悠的行駛着。
這眼瞅着王建星指揮着補給營地的人，牽着一匹匹戰馬從馬廄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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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繼續出發，陳鈞登上山頂，對着地圖校正方位，一一對應地形後。
“是！！”
“我記得訓練大綱上，好像提到過軍馬隊列練習，還有騎射訓練的科目。”
十幾歲就差點命喪黃泉，這些事情，老王都沒吭聲。
王建星一看團長那姿勢，就知道他以前沒騎過。
“害”
不來這邊，誰能憑藉想象，知道邊防軍人究竟有多苦？就在陳鈞怔神時，忙碌了半天的王參謀長拿過被火堆烤熱的水壺遞給他:“團長，喝些熱水暖暖吧。”
因爲邊防部隊的確存在很多危險，這些危險不一定來自於敵人，同樣還來自於環境，天險。
前面三天還好，大多數的道路就算難走，好歹還能騎馬，到了第四天，他們一隊人從漳拉山抵達娘拉山時，連馬都不能騎了。
“這上面一看不行啊，物資運輸太難了，加上一二百號人每年取暖做飯的柴，都要五十萬斤，正好防線調整，這個營地就被轉移了。”
陳鈞忍不住上前摸了摸馬鬃，扭頭看向王建星:“老王，這補給站有馬，我怎麼沒見過團部的戰士訓練呢？”
他們這次是陪同新團長熟悉防線，幾百公里走下來，少說也要一個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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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的路更是崎嶇難走，一路都是騾馬道，坎坎坷坷，異常艱難。
等所有人準備妥當。
夜晚，皓月當空，廢舊營地的室內堆放不少乾柴，戰士們生火取暖，坐在一塊嘮家常。
不到邊防，你永遠不明白一封家書，對戰士們來說意味着什麼。
他倒是挺悠閒，可坐在他身旁的李武界，手中抱着嶄新嶄新的191式突擊步槍，那傢伙，一雙眼珠子就跟賊眼似的。
就比如說團部的衛生隊，在內地就沒有停屍間這樣的地方，可在邊防是實實在在的有。
他剛到軍營就是在這裡駐守，老王小時候家裡特別窮，吃不飽飯，雖說後來讀軍校，能吃飽了，但個頭卻停留在一米六多。
巡防隊伍沒啥能填飽肚子的東西，壓縮餅乾是有，自熱火鍋也有，但不適合邊防巡邏人員啊。
“吃喝拉撒的物資還有戰鬥所需的物資，除了人背肩抗外沒別的辦法。”
像李武界這種剛從內地過來的戰士，只幻想過在戰場上殺敵，哪碰到過可能會動真格的情況啊。
“先不說咱們不一定會碰到敵人，就算會碰到，你這麼一路緊繃，怕是沒等戰鬥你自己就先倒下了。”
“等過了八月份，這些戰馬，大部分都要拉到林芝團部還有軍分區那邊集中豢養。”
可作爲一個團長，眼瞅着旁邊一堆老兵眼巴巴的瞅着，王建星又不懷好意的齜牙大笑。
團榮譽室一般是不對外開放，新兵過來直屬大隊也不會讓參觀，因爲那裡的榮譽，都是代表着沉甸甸的犧牲。
“要不然還是容易重心不穩。”
連人帶柴從山上滾了下去。
所以，晚上他們吃的也只是用一些雪水煮沸後放點老梭鏢，也就是內地人說得乾菜。
除了他這個團長還有再次榮升爲勤務兵的李武界覺得稀奇外，別的戰士沒一人覺得奇怪。
這俗話說，沒吃過豬肉沒還見過豬跑嘛？沒騎過不代表沒有看過。
有工作，再帶他也就不合適了。
主要是他以前，也沒接觸過這玩意啊。
天亮後。
這笑歸笑，鬧歸鬧。
出來前，陳鈞想到這次巡防會很難。
遇到那些兇殘的回竄分子，該怎麼去戰鬥，恰巧，一年四季中，就只有夏季的七月份和八月份，是回竄分子最活躍的時候。
這點陳鈞還是知道的。
因爲除了這兩個月，其他時間段都是大雪封山，能夠提供通行的道路很少，能通行的地方又被一線哨崗把守着。
因爲353團巡邏的戰士，有不少人在這邊跌落山崖，團裡爲了防止悲劇再次發生，一路上釘上了很多提示的木排。
這次邊防一線行，剛出來沒多久，就讓他見識到了這邊的生活究竟有多苦了。
除了需要執勤戰士之外，其他人都是攤開揹包，圍着躺在地上休息。
“等大雪封山就不行了，物資匱乏，補給站養不起這麼多戰馬。”
這次出來巡視團裡的防線，陳鈞並沒有安排邊濤跟着一起，那傢伙本來身體就差勁，加上年齡大，不如十八九歲的小夥子適應能力強。
“這巡防要是沒有馬，光靠雙腿走，幾百公里的防線兩個月也走不下來，在咱們，這騎馬可是必須要學會的。”
聽到他這麼說，陳鈞也是啞然失笑，但卻並沒有再說什麼。
趁着連裡戰士正高興時，陳鈞也顧不上休息，拉上王建星，又帶着幾名老兵離開連隊。
娘拉山以前也有營區，但是在很久以前部隊就撤了，一羣人只能留宿在廢舊的營區，趁着夜晚燒火做飯。
陳鈞終於明白出發前，政委說的那句話了。
“我記得是07年那會，我剛來也沒多久，往這送一次物資，團後勤每次都要租用當地的犛牛，還有幾千只羊，分散分波馱着東西往這送。”
他們這次巡防，大多數區域都在海拔五千米以上，一個不慎就可能有生命危險，逗留這麼久不僅僅是在熟悉騎馬，更是在熟悉分配到自己手中這匹馬的馬性。所有的戰士都必須熟悉，因爲馬和人一樣，都有不同的性子，摸不熟這個，幾百公里的綿延雪山可不是開玩笑的。
小心翼翼的等待着叫自己名字，如同捧着寶貝般拿到家書，躲到角落裡拆開一遍遍的看，還時不時擡起袖子擦掉淚水，生怕打溼信紙的模樣。
他先是抓着繮繩撫摸着馬鬃以示友好，讓戰馬熟悉他身上的味道後，而後踩着馬鐙翻身上馬。
當隊伍翻過漳拉山時，其中一匹戰馬突然倒地暴斃，連原因都不知道。
第七天，由團長帶隊的巡防隊伍，終於來到了353團的四營十二連駐地。
更何況，上面調動手續走完後，藏地軍區直接將老邊調任到團後勤，負責給各個營，連，統計物資情況。
說王建星站在陳鈞跟前，就像個小老頭，那是一點都不假。
陳鈞才下令出發。
車輛行駛大概六十公里後，再往上就沒有公路了，只能在補給營地將車放下，物資和人員改爲騎馬前進。
足足滾了幾百米遠，也幸好他身板小，背上的柴雖說散落了不少，但還留了一些，死死抓着繩子沒鬆手，這才被一塊大石頭卡住。
還真是不假啊。
出來也是純純遭罪。
“到大雪封山時才練習的勤，夏季都是分派到補給站，這樣也方便從一線下來的同志，能夠快一點到團部。”
火光搖曳，照得整個廢棄營房內的戰士臉龐都是紅彤彤的。
陳鈞咧嘴一笑，當即從王建星手中接過繮繩，戰馬都經過特殊訓練，只要身穿軍裝，不大喊大叫，一般不會驚動它。
有了王建星做指導，陳鈞學習的速度倒是挺快，但就算是這樣，也足足在補給營地練習了將近三個小時，才準備上山。
“團長，今天過來的情況你也看了，有段路楔很多木牌那裡，以前被稱爲奪命崖。”
擱他剛來那會，奧運會還沒開始呢，國家的基建遠遠不如現在。
好在他們都是老兵，有足夠的經驗，棉襖始終不離身，大衣也都帶着。
馬這玩意，在如今信息化合成化結合的時代，要不是因爲來到邊防，壓根就沒機會見識。
他忍不住笑道:“怎麼了，看你很緊張，是害怕？”
在這邊不行。
陳鈞只能聽王建星的建議，就地埋葬戰馬，巡視的隊伍繼續前行。
邊防團的編制體量一般都比較大，說是團級單位，其實換個名字叫邊防旅都差不多了。
內地新兵到單位，首先參觀的就是連隊的榮譽室，那一面面錦旗，獎狀，或者上級的表揚文件都彰顯着連隊過硬的歷史，讓每一個新來的戰士，都以自己連隊爲榮。
但就算是不講，陳鈞巡視了這幾天，也大致能猜到以前有多麼艱苦了。
“回來後累的人都直不起腰，臉發青，嘴發紫，甚至有不少人暈倒，也有不慎掉落懸崖的。”
老王趕緊揮手驅散身邊的人，大聲道:“團長，騎馬你就理解成扎馬步就行，只不過扎馬步的地方換到了馬背上，一開始不要直接坐上去，容易重心不穩。”
就算這樣，當初跟他一塊砍柴的老兵將他揹回連隊後，都硬是躺了一個月才恢復。
不謹慎不行啊。
聊了沒多久，所有戰士睏意襲來，一堆人連帶着馬匹全部進到一個屋子休息。
“這原先是個加強連駐防，全連總共181人，每年光是主副食都要消耗十萬斤，這還沒算軍裝被服還有軍馬的消耗。”
在353團呆了兩個月，很多觀念都開始變得不同。
“不，不是。”
李武界嘴上答應的挺溜，就是動作上依舊沒辦法放鬆，陳鈞也懶得再提醒了。
陳鈞也蹲在火堆旁，搓着被凍得有些發癢的手，怔怔出神。
“屁股和馬鞍一定要留出一個拳頭的距離，腳蹬也只能踩三分之一，這樣萬一墜馬能快速掙脫，雙腿夾緊馬鞍就行。”
他剛來這裡駐營時，有次砍柴，爲了多給連隊準備一些，結果準備的柴火超出自身體重幾十斤，剛背起來整個人就失去平衡。
這是他們心裡最大的慰藉，也是他們常年堅守在邊疆第一線的底氣和希望。
王建星並沒有說得那麼詳細，其實現在國家富裕了一些，很多營地都開始供暖，連配套的吸氧設備都有，這幾年的發展已經很可以了。
陳鈞坐在車輛後排，他一邊體會着顛簸的道路，一邊目光幽幽的望向遠處的雪山。
王建星聽到詢問，擡手搓搓發燙的手掌，一屁股坐在地上:“邊防建設也不是一成不變的，隨着防線建立完善程度，營區也要適當的變動位置。”
“尤其是馬快速奔跑的時候，更不要直接坐在馬背上，你先熟悉一下，慢行的時候可以坐，但身體一定要跟着馬背的起伏打浪。”
李武界先是搖頭，而後想了想又頗爲不好意思的擡手撓頭道:“團長，我也不是怕我自己有啥事，我是怕突然碰到敵人我反應不過來，不能保護你。”
看着一個個邊防戰士，揹着步槍，穿着大衣，左肩膀斜挎着彈藥袋。
陳鈞在十二連這邊進行了慰問，也將十二連提前整理出來的家書，都送到連隊司務長那裡。
明明嚴肅到極點的戰士，此刻卻一臉興奮的簇擁到司務長那裡。
壓縮餅乾帶多少都不夠吃，自熱火鍋又太佔地方，與其帶那麼多口糧，還不如給一線的戰士多帶着補給來得更實在。
滴溜溜的往兩邊看。
“團長，那不是沒有。”王建星笑着解釋道:“是這兩個月正處於夏季，道路能通車，各個補給營地能自給自足，戰馬沒往團部集中。”
有警惕性也是好事，慢慢成長吧。
“換連裡的戰士往這邊背，我那時候年輕背過幾次，咱們今天是有軍馬速度還快點，以前那都是一人負重五六十斤，一趟來回十幾個小時。”
而是講述和回竄分子的戰鬥，告訴新來的戰士，怎麼去判斷回竄分子出沒，對方活動的區域都在哪些地方。
王建星一邊解釋，一邊把繮繩遞到陳鈞手中，隨即嘿嘿笑道:“團長，騎過馬沒？”
瞧着他實在緊張，陳鈞拍了拍李武界的肩膀笑道:“行了，放鬆點。”
因爲這裡，有很多像他一樣的人。
“好好休息一下，要不了多久這路就不能再開車，只能靠着雙腿去爬，留點精力吧。”
“一開始奪命崖也就是咱們今天下馬的地方，老鄉的羊掉下去太多了，物資也損失嚴重，沒辦法就只能將物資送到奪命崖那邊。”
朝着擰拉山出發，巡視的第六天，山上突然飄起雪花，這也讓陳鈞真真切切的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七月飛雪。
難怪老爺子會說，內地的兵去了邊疆，哪怕只是躺着不動就算做貢獻了。
說真的，騎馬還真碰上陳鈞的盲區了。
邊防建設需要的是一代又一代人前仆後繼，他所做的犧牲也沒必要大肆的宣揚。
動作雖說流暢，可再膽大的人突然騎到高大的馬背上，沒有經驗的話也會莫名的緊張。
陳鈞抿了幾口溫水，將水壺放到地上，他擡頭看了看廢舊的營房忍不住問道:“老王，這以前應該也是353團的地方吧，怎麼給撤了呢？”
邊防新兵第一站，去的地方只是雪山上老兵的陵園，老兵給新兵講故事，大多也不會以吹牛逼爲主。
但他沒想到，實際的巡防比他想象的更難。
陳鈞原本沒想搭理這傢伙，可眼角的餘光時不時注意到李武界不停的晃動腦袋左右查看。
準備登上遠處的哨塔，再對標下手中的軍事地圖。
畢竟是團長嘛。
管理的地方這麼大，這是國家對他信任，也是總部對他寄予的厚望。
這次出來，不管怎麼說也要徹底搞清楚，353團駐地所有的詳細情況。